两人利落的为她梳妆打扮,将她弄得宛如开屏的孔雀,头上插了一大堆珍珠、玛瑙、黄金发钗,又是项链、戒指、手环的,还将她上了一脸浓妆。
郁竹君因为陷在自己的思绪里,肠枯思竭的想着待会儿见到耿少和要说什么,压根没发觉她们在干么。
“好了,郁御医。”两名丫鬟笑咪咪的宣布。
郁竹君一愣,点点头,回神看向面前的铜镜,怎料这一看,她差点没尖叫出声,“天啊!”她一把将头上的多支发钗全拆了下来,再拿湿毛巾洗洗脸儿,压根不管两名丫鬟的阻止。
她冷眼一瞪,还颇有气势,两名丫鬟不敢再说话,只能看着她又恢复一身素净,要不是因为天寒,郁竹君甚至不会允许两人再为她添上华丽的保暖披风。
打扮妥当,两人领着郁竹君往院落后方走了一段,然后她们停下脚步,“请郁御医往那边走去,有人在等着。”
红墙黄瓦的四皇子府邸还会有哪个人在等她,也只有耿少和啊。
可他等她做啥?给她看他的准新娘?有没有那么无聊,还是他的病加剧了,知道她不愿意来,才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逼她过来替他看病?
但她看了又如何,那么多御医都看不好了,她就有办法医治他吗?赌气的想法也只有刹那,下一瞬,她不禁又担忧地想,他真的有事吗?真的很严重?她又真的能不帮吗?
抬眼瞧瞧,王府到处装饰得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他大喜在即,她为什么要在这里,他对她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心思百转千回间,她沿着弯弯的回廊穿过庭院来到后花园,这里花团锦簇,美得不可思议。
一道熟悉的香味突然扑鼻而来,她柳眉一蹙,烤地瓜?不可能啊,这里可是皇子的府邸,谁会在这儿吃烤地瓜?
但味道实在太像了,她忍不住加快脚步往香味来处走去,就这么来到了位于假山后方的花榭亭台边。
“每位御医都说相思病无药医,没想到,这烤地瓜尝起来竟有疗愈之效。”她顺着这声音往右边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这……四皇子啃烤地瓜?!
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看他吃,可当时的耿少和是“钱笑笑”,穿的是朴素衣袍,而非此刻戴着冠帽、一身紫绸袍服的尊贵皇子。
只见他手拿着地瓜,而他面前的大理石桌上还有一大盘烤地瓜,这是皇子改行卖地瓜吗?
她应该要笑的,这画面多么逗趣、多么突兀,又多么好笑,可是她笑不出来,她的心中百感交集,不明白一个即将要成亲的尊贵皇子在这里啃什么地瓜啊!
见她站着不动,耿少和索性主动走出凉亭递给她一个烤地瓜,“吃一个,特别找人帮忙烤的,我还吩咐了一定要埋在土里烤,才能吃到当时的味道。”
她没有接手,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当时代表着过去,何必回味?”
她眸里的伤痛那么明显,让他的心都要痛了,“君儿。”
“看来四爷没什么事,恕民女告退。”她匆匆行礼,转身就要离开。
他一个箭步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派人将你从拉拉村带来?”
“我只是小老百姓,四爷是皇亲国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者,既然民女已知这只是四爷无聊之举,细节部分又怎么有兴致听?”她再度要走。
他索性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蹙眉,“你在生气。”
她能不生气?她强抑着满腔的怒火,故作平静的道:“民女不敢。”
他笑了,笑得好魅惑,这该死的好看的笑容看在她眼里更是火花四射,她说不出此刻心里的滋味,只觉得又苦又辣又涩。
“放手!”她扭动着手腕。
怕她伤到自己,他放开手,但依然挡住她想离开的步伐,再出声提醒,“你并非民女,是父皇亲封的御医,也是一名臣子。”
“既知如此,为何将微臣掳来?”
“本皇子掳人,也是料准了即使用请的,也无法请动郁御医乖乖乘上马车来京城。”瞧她抿紧了唇,他笑问:“郁御医不好奇,本皇子的目的为何?”
她撇撇嘴角,“请问四爷如此无聊,目的为何?”她照本宣科的问,就是想早点打发掉他。
他托起她的下颚,黑眸危险又炽热,“我要你留下来参加本皇子的婚礼。”
她脸色微微刷白,但仍强忍着心痛,笑着拉掉他的手,“皇子的婚礼一定是热闹非凡,想来并不差微臣一人才是。”
“有差,绝对有差!”他笑容更大了。
她几乎要咬牙切齿,“我不知道自己这么重要。”
“没有你,婚礼就结不成了。”他说得更直白了。
她一愣,怔怔的抬头看他,胸臆间的怒火更是瞬间熄灭,她结结巴巴的道:“你别、别胡说!”她知道自己此刻看起来应该……不,是肯定非常的蠢!
“我怎么会胡说,你可是我的皇子妃。”
他俯身低头啄了一下她的红唇,不意外的,看到她瞪大了眼,他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
笑笑笑!他以为他还是钱笑笑吗?他是四爷,是忘恩负义、忘了两人已有夫妻之实的耿少和!他怎么会莫名其妙要娶她?是嫌日子太无聊吧?
她这一想,胸臆间的火花再度点燃,她用力的搓着红唇,“请四爷自重,堂堂皇子不该调戏女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说到这点,她可闷透了。
“当然有王法,本皇子将父皇亲封的红妆御医吃干抹净,成为自己的女人,又怎能不负责?你这御医可是当定我的皇子妃了。”他的神情变得严肃,眼里的深情也更浓了。
她能信吗?谁知道他是不是又……她一愣,“你又撞到头了?”
他死死的瞪着她,这女人!在他这么深情款款告白的时刻,她竟然只想到这“没有,没撞到头,一切与你离开时一样。”他的口气很是委屈。
她抽回了手,“那答案一样,我当不起皇子妃,更没资格跟堂堂皇子结亲。”
他双手环胸,“你怎么这么说,还是在妄自菲薄?”
她瞪着又是笑容满面的他,他是在寻她开心吗?这段不在皇宫的日子,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不能怪她这么想,皇宫内深似海,什么权谋斗争天天上演,这家伙突然要娶她,她自然会怀疑他打的是哪门子主意。
他抚着下颚,想了想,“那么,我给你改个小名。叫‘权多多’,这样你就有资格当皇子妃了吧。”
她瞪着他问:“这是名字吗?”
他一挑浓眉,“欠什么就叫什么,就能补运,是谁说的?”
这的确是她说过的,但她有名有姓也没有失忆啊。
“也是,但皇子总有个三妻四妾。”这事儿,她也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与别的女人共事一夫太难了。
“那本皇子改个小名,叫妻少少。”他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其实,只要叫‘妻一个’就行了。”他愈说愈满意,“没错,我欠一个妻子,只补一个就行了。”
她眼眶微红,泛起了泪光。
见状,他倾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低头,额头抵着她的,深情凝睇,“答应了吗?”
他的唇就近在咫尺,两人气息相融。
“很多事情,我会一件件的说给你听。尽管我实在不想浪费那么多时间在那些已经解决的事情上,但看来若我没有细说从头,你也不会点头答应嫁我。”
“当然!”
就这样,烤地瓜被留在亭台,耿少和抱着郁竹君回到一处挂着大红灯笼的房间,这一路上,众奴仆都非礼勿视,不敢偷窥主子与未来主母“调情”的甜蜜画面。
房内同样布置得喜气洋洋,窗上贴着双喜字,在在都说明了这就是未来的喜房。
“绣花红幔、龙凤双烛、大红喜被、鸳鸯枕头……”耿少和握着她的手,细数还有一些尚未布置的相关物品,“但那些都不重要,只要有你,什么都不重要。”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尽管有些煞风景,但她还是坚持先问清楚,她必须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被他推开。
耿少和牵着她在床榻坐下,随即花了好长一段时间说明皇后谋反的内乱,叶御医死了,皇后人马死伤更惨,皇后得知大势已去,当场以刀自刎。
考虑到百姓观感及皇室名誉,他与皇帝达成共识对外宣称皇后微服前往各大寺庙为国祈福,如此做,不是为了皇后,而是为了耿少贤,有母如此,并非他的罪。
更何况,他还是未来的天子——耿少和与皇帝说好了,半年后,皇室会以皇后在寺里病逝为由举行大丧,届时会追封耿少贤为太子。
郁竹君听了很多很多,泪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而他总是轻轻的拭去她的泪或以吻吮去,借机重温她的味道。
郁竹君又感动又感伤,那一场不能让百姓知情的一役,极可能会改朝换代,耿少和也可能一命呜呼,所以他才希望她不要被牵连,因此做了那样的安排。
在那场内乱中,他是皇后最大的眼中钉,所以皇后的人马自然会集中朝他攻击,尽管侍卫们再努力护卫,耿少和依然无法全身而退。
虽然耿少和身手极好,足以自保甚至还杀光了皇后的人马,但自己不免也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她想象得出来,当时的皇宫内肯定像极了人间炼狱,墙上、地上全是鲜红的血。
耿少和说他身受重伤,但他一心想与她共度一世,想再见到她,所以他努力的撑了过来,总算活下来了!
想到这里,郁竹君再也忍不住的紧紧拥抱他,泪水再度溃堤,她哽咽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耿少和伤势才稍微好转就想见到她,但因伤势并未稳定又不想让她担心,他只得忍住想见她的欲/望。
皇帝看出他的思念,本想将她召进宫,他却不愿意,皇帝才以他宁愿成亲冲喜一事来测试她对他的感情,没想到,她还是不肯来。
但耿少和太想念她了,当他能行动后,立刻亲自派人去将她掳来。
他擅自霸道的决定要她当他的皇子妃,与他相守一生一世,没得商量!
他也紧紧的拥抱她,“再给我一些时间,父皇已答应我,当大皇兄登基执政三年,待一切平顺后我就可以远离京城,在徐淮城或拉拉村当一个逍遥自在的闲散亲王。”
她又笑又哭的点头,但也忍不住问:“你舍得?那里可没有山珍海味,也没有奴仆可吆喝。”
“舍得!美食有烤地瓜即可,我也有那群孩子可吆喝,至于名利权势,那些终有一日会结束在时光的洪流里。”他深情的凝睇她,“生命的价值在于有没有一个你在乎、对方也在乎你的人,没有这样的人,拥有再多也不会快乐。”
“原来,我就是你的心药。”她笑了,好自傲呢。
他微微一笑,“是,这帖心药也该服用了,停药太久了……”
热烫的薄唇品尝她诱人的红唇,温柔的、一寸一寸的吮吻,渐渐的转为狂野,近乎掠夺,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他饥渴的开始爱她,汲取她的温暖,好安抚自己这段日子的刻骨相思……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