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你疯了不成,你居然打算娶我妻?”
裘瓶静奔进东苑,果然不出她所料,二少爷果的确又到东苑来骚扰她家小姐。而当他一见到她奔入房内,随即对她家小姐说他打算娶她为妻,然后又像是持小鸡般将她丢出房外。
“怎么,你不愿意吗?”
观仁偲妖诡的眸子里透着慑人的光芒,俊美如神祗般的脸庞有骇人的邪气,略薄的唇轻扬着,诉说着不容反驳的命令。
“我的身份怎能匹配二少爷?”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只是个陪嫁的婢女,但他居然想娶她?
他心中到底在算计些一什么?
“我说了算。”观仁偲森冷地道。
他要的只有那个人,除了她,他全都不要,然而为了要得到她的人,他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你根本就不爱我!”裘瓶静怒吼着。
他为什么非要这么做,他知道他这么做只会误她一生吗?
这对她一点都不公平!
“爱?凭你也想跟我说爱?”观仁偲放声大笑,又突地止住笑,满脸戾气地瞪视着她,大手揪着她的襟口。“你呀!只要乖乖地等着当个新嫁娘便成,其他的都不用你多管。”
她是个下人,还谈什么爱不爱的?八成是无聊的说书听多了,才会让她以为凭她的身份也能跟他讨价还价。
“你分明是想要支开我,好让你可以接近小姐,是不?”听他这么一说,裘瓶静突地恍然大悟。
二少爷讨厌她讨厌得紧,绝不可能应允娶她为妻,除非是要接近小姐,不然他到底还在算计着什么?
他太沉稳了,让人看不出他的意图。
“你倒是挺聪明的。”观仁偲低声笑着,“你猜对了!我不只是想要让你们两个离远一点,将你锁进西苑,让你再也不能坏我的事;更要让你家小姐厌恶你、远离你,你说我这个法子好不好?”
他早就受够她了,想要将她撵出观府,但是又顾及她三番两次阻扰他和雪梅见面,这一份“恩情”他尚未回报,否则他还真想马上让她离开这里。
而眼前对她最残忍的报复,就是让她嫁入西苑,将她们彻底隔离,除了让她们互相猜忌,他也更能确定季雪梅对他并非是无动于衷。
“你——”裘瓶静一时气结,不住的浑身发颤。“你要怎么对待我,我都无所谓,但是你不能再接近小姐,你不能仗着以往和小姐的感情,便硬要将小姐占为己有。你要知道,小姐已经嫁给老爷当偏房了!”
“住口!”
观仁偲怒不可遏地将她推倒在地,目眦欲裂地瞪视着她,紧握的双拳上头青筋暴凸。
她明知道他最在意的是什么,却总是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提起!
倘若今儿个不是这样的情况,他或许会欣赏她、赞许她的勇敢;但偏偏今日的情况,她所说出来的一字一句,只会令他更加愤恨。
“二少爷,就算你不愿意面对,你还是不能忘记小姐和你的身份,你不能放肆地在她的房里走动,我不允许你坏了小姐的名声!”裘瓶静急急说着,不管自个儿已摔伤了腿,玉白的膝盖正渗出血,仍极力地劝着观仁偲。“你这样会害小姐让府内下人欺凌的。”
“谁敢说本少爷的事?谁敢碎嘴,就给我滚出观府!”他暴喝一声,利眸直瞅着她的水眸。“你最好给我闭上你的嘴,不要逼我动手。”
观仁偲紧咬牙根,俊美的脸霎时狰狞扭曲。
“小姐并不爱你!”她嘶喊着。
明知道他可能会动手打她,裘瓶静仍是毫无畏惧地面对他,横竖她在季府已习惯了皮肉挨痛,就算他会把她打得死去活来也无所谓,她只求守住小姐的贞节。
小姐以往在季府便过得不好,好不容易自那个地方逃到这里了,怎能让她再吃苦受罪?
“你!”
观仁偲快步走进园子里,一掌击下凉亭中的石椅,石椅霎时化为碎块,吓得裘瓶静面无血色,却仍是死守在东苑入口。
过了半晌,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息,已回复一贯的冷静。
“你爱怎么说便怎么说,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不过这婚事,你是逃不掉的,倘若你想逃,那么你家小姐便会成为我的人。”他冷冷地笑着,俊脸更形邪魅。
“二少爷!”
“你就等着吧,本少爷会挑个好日子。”话落,观仁偲仰天大笑,随即离去。
裘瓶静眸着他的背影,隐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望着自个儿手肘上的擦伤,不禁扁了扁嘴。
这是寻大人买给她的新袄子,她的第一件新衣裳,想不到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这件袄子便给磨坏了。
往后她也不能再见到寻大人了,这件袄子磨损了,就像她的心也被碾碎了……这件事,没有人帮得了她,这是她的命。
***
寻朝敦徒步走往观府,始终理不清思绪。
她在他心中到底占有什么样的地位?他想怜惜她、想呵护她,这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倾心吗?他从未对一个女人如此地眷恋。他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却仍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情。
总因为过分思念她那一张倔强而不愿屈就的粉脸而心悸不安,那份不安驱使着不由自主的他。
然而,他到这里来到底是要找谁?
他以往到观府纯粹是找观仁偟,但是现下呢?
他的脑海中浮现的,是一张强装着笑的粉脸,是一个坚强不屈的女人,她的倔强最是牵动他的心。
想见她。莫名地,他就是想见她!
寻朝敦悠闲地走入观府,却见里头张灯结彩,看起来仿佛有喜事似的,可倘若是观府要办喜事,他岂会不知?
他疑惑着,缓缓地走进中堂,看见许多下人忙得不可开交,对他只是礼貌的问候,而不如往日的热络,似乎手上有许多忙不完的差事,让他们无法停下脚步。
怪了,到底是谁的喜事?
寻朝敦思忖了一会儿,突地想到——难道是仁偟和金荷?也许是仁偟想通了,打算将金荷迎入府。
不对,倘若是仁偟要迎亲的话,岂有不通知他的道理?况且照上一次见着他的样子猜测,也知道他和薛金荷之间不可能进展得如此快速;而且这么匆促的婚礼,仿佛透着一股诡异的氛围。
这到底是谁要办喜事?
“朝敦,你怎么来了?难道你知道了?”
正当寻朝敦仍暗自思忖时,却感觉有人拍了他的肩,他不觉回过头看向来人。
“仁偟,你在说什么?什么叫作我知道了?”寻朝敦不解地睇着他,又见他满面春风的模样,不禁笑问着:“难不成是你和金荷要成亲了?”
“你在胡说什么?我为什么要娶她?”观仁偟脸色微变地驳斥道。
“倘若不是你的话,那观府今儿个是在办什么喜事?”
“是仁偲,他甚至未向我爹禀报,也未向外人通知,这是观府内自个儿办的喜事。”观仁偟淡淡地说着,又往一旁的穿廊走去。“他的事我向来不干涉,我也不懂他为什么要娶一名奴婢;不过那是他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更何况,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忙。”
“他是娶谁?”寻朝敦的心微颤。
“我是不清楚他到底是娶谁,不过,我记得……好像是叫做瓶静。”他边说着边往北苑走去。“反正时辰也快要到了,倘若你有兴趣的话,不如留下来作客。”
寻朝敦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耳边轰然作响,仿佛沁冷的寒意钻入了他的身体,冻得他浑身战栗不已。
观仁偲要娶瓶静?为什么?
他与观仁偲虽说不是挺熟的,但还知道依他的性子,怎会愿意娶一名婢女?这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成,他得去看看才行。
***
夜幕低垂,寒气逼人。但整个西苑张灯结彩,仿若白昼,然而莫名清冷的气氛,透着一丝诡异气息。
寻朝敦走过西苑的大厅,望见里头三三两两正在闲聊的婢女,独不见那对刚成亲的新人,不觉令他起疑。
人呢?
他之前一直待在中堂,错过了拜堂的时间,然这大厅里也没有半个长辈,他到底是拜什么堂?
而且,既已拜完堂,怎会又不见新郎倌?拜完堂之后,新娘便得先进新房,新郎倌得先出来宴客,然现下却不见观仁偲的踪影……是因为厅上没有来庆贺的嘉宾吗?
寻朝敦望着手中的金钗,上头缀满了属于新嫁娘颜色的珊瑚穗,心绪不由得渐渐飘远,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充塞在心中。
他脑海中浮现裘瓶静笑若煦阳、倔若劲柳的形象,不曾在他的面前展露过任何脆弱表情,是一个如此教他心疼又心怜的女人。
可是,他却直到眼前这一刻,直到仁偟告知她要嫁人了,他才正视自己的真心。
爱,来得唐突而令人遂不及防,他却直到现下才发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却仍是纾解不了凝滞在心间的忧闷,也挥不去那紧紧系在心头的悔不当初。
而眼前的氛围显得诡异而令人猜疑,在在令他不安。
“寻大人?”
“咦?二少爷今儿个根本就没有发出帖子,寻大人怎会来了?”
寻朝敦举步不前,让眼尖的奴婢们发现了他的身影。他只得客套地扬起笑容。
“寻大人,让翠儿替你倒一杯酒。”
“喂,你怎么可以这样?”另外一名婢女娇嗔着。
然而她身旁另一个婢女也跟着扬声:“寻大人,让翘儿替你挟菜。”
“喂!”
三个婢女将他围住,一会儿是敬酒,一会儿又是夹菜,仿若是侍奉帝王般,然而寻朝敦却无法消受。
“怎么不见你们二少爷?”
他任由她们将他簇拥到大厅,但是他的心却只系着裘瓶静那张故作坚强的脸。
“他呀……”
“我们二少爷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想娶一名婢女当正妻,但是拜完堂之后,将新嫁娘送进新房,却又随即离开。真是让我们伤透脑筋,不知道是该留下来伺候,还是早点回去休息。”
名唤翠儿的那位婢女抢在翘儿开口之前,将今儿个所有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寻朝敦的脸色益发铁青。
“是真的吗?”
“是啊!二少爷连新房都没踏进去呢!”
那他办这个婚礼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咬紧牙根,大手紧握得喀喀作响,隐忍着炽盛的怒气。
观仁偲娶了瓶静却不进新房,这算什么?这岂不是摆明了他一点都不爱她、他根本不爱她?倘若他不爱她,又何苦糟蹋她?他到底在算计着什么?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可恶,他竟然这样对待瓶静,瓶静的脾性向来极好,从来不向残酷的现实低头,依她的身份,她怎么抗拒得了他的伤害?
“唉,谁猜得到二少爷那奇怪的性子?他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咱们下人,哪里管得了?”翠儿轻叹一声,才要替他斟酒,却发觉酒杯仍有酒,随即又道:“寻大人,喝酒啊,你为什么都不喝呢?”
寻朝敦沉着脸,敛下含怒的眼,蓦地一口饮尽酒,推开烦人的莺莺燕燕,往长廊那头走去。
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后头的翘儿连忙唤住他:“寻大人,那里是新房,你不能进去的!”
“寻大人!”
寻朝敦置若罔闻地往前走,将后头的呼唤抛得远远的,直往新房走去。
“这要怎么办?”
“哪知道要怎么办?就当作没瞧见,赶紧将厅上的东西整理一下,好回去休息了。“翠儿淡淡的说着。不过心里仍有点恨意,不懂为何那个胖丫头竟能同时获得二少爷和寻大人的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