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年六月,思颖从舞蹈学院毕业。
以东方人而言,她的表现十分亮眼。她不但如愿站上国际舞台,更成为当前炙手可热的舞蹈明星,毕业前,许多知名舞团都积极争取她加入,但她还在考虑当中,迟迟不下决定。
「小颖,醒了没有?」品帧在她耳畔轻语。
英国的天气阴冷潮湿,这对热爱阳光的思颖来讲,难以忍受,她始终无法适应,要不是品帧一直在身边支持,恐怕她老早就逃回台湾。
四年前,傅易安出现,解答了思颖的身世谜题,突然,思颖从小孤女摇身一变,有了一家子亲人,爸爸、妈妈、哥哥、姊姊,这种转变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幸而,品帧一直在她旁边,陪著、劝著、安慰著,让她安安稳稳在异乡土地,躲过风风雨雨。
「品帧哥哥……」伸伸懒腰,她独享他的怀抱。
「作了什么好梦?」
「我梦见回到台湾,凤凰树开了满树火焰,蝉在枝头高鸣……品帧哥哥,我好想家。」
圈住他宽宽的腰,熨贴在他暖暖的体温上,她喜欢这份契合。在她碰上挫折时,这个位置总是提供她安慰,在她旁徨无助时,这个位置提供她安全,她不舍得让出位置,不舍得离开这份温度。
「想家就回台湾,我相信在那里,你可以创造自己的舞台。」
品帧很少劝她不要做这个那个,而是在她提出想法时,著手替她的计画铺好路。
「我不怕没舞台,只是……」
只是他们一回台湾,品帧哥哥就不再是她专属的,她必须把他还给又慈,这个胸怀、这个位置她都必须让出来。
「只是什么?」
品帧抓来梳子,一下一下梳著她的及腰长发。这是情人间的亲昵动作,他很明白,但傻思颖似乎还是对两人关系懵懵懂懂。
「算了,你要在这边工作,我留下来陪你好了。前四年你陪我,後四年我陪你,很公平。」
接下来,她要再陪他十年,他也还她十年,然後二十年、然後一辈子……她是个缩头乌龟,不想面对问题,只想逃避。
曾经,她疯狂迷恋毅爵,她相信那场车祸是公主与王子之恋的开端,她认定那个安全感叫作爱情,她执著那份亲切是爱情的一环,於是,她抱著自己的爱情与姊姊决裂。
然後她出国了,四年的时间不算太短,她在品帧身上找到相同的安全和亲切感。
慢慢地,她在品帧身上寻到安全、亲切之外的东西,她认识了眷恋、认识了思念、认识了不舍和悸动……她认识越多的爱情组织成分,就越认识爱情。
只不过,她很清楚,品帧是又慈的心上人。
从十岁那年起,又慈就在品帧身上决定了自己的一生归依,品帧对她而言,是爱情禁忌。
四年前,身世揭晓,她恍然大悟,原来毅爵对她的安全来自血缘情深,毅爵对她和对待又慈一样,不仅仅是亲切,还有很多的疼惜,他不该也不能是她的爱情对象。
但是……怎么办呢?四年前,她爱上亲哥哥,四年中间她又爱上姊夫,连连爱上不该爱、不能爱的男人,她错过一次又一次,是不是她的爱情注定多舛、注定无疾而终?
「我训练几个不错的接手人物,就算我回台湾,这边公司的营运不会有问题。」
他乐意成就她所有的「想要」。
她想回台湾,他就替她打理好行囊;她想环游世界,他便为她规画好行程;她喜欢舞台,他乐意为她建起一座表演厅;她想念蝉鸣,他不介意为她筑起一座热带雨林。
「你想回去吗?」思颖反口问他的意见。
「想。」他的「想」是因为思颖想家,因为她的梦里出现台湾的夏季。
他爱她很多年了,虽然她的回应太贫瘠,不过,他是个有耐心的男人,他不介意耐心等她长大、不介意耐心等她厘清何谓爱情。
「为什么想?哦!你想又慈是不是?」
思颖故意让口气变得轻松、故意表现得毫不在意,故意让品帧明白,她心底清楚他和又慈才是真正的一对,尽管她黏他,黏得一刻不离。
上回又慈和爸爸到英国,那天晚上,又慈拉住思颖谈一整夜,她兴奋地告诉思颖,妈妈已经同意,等品帧回台湾,立刻让他们两个人结婚。
他们准备结婚了……
思颖的情绪沉进谷底,他暖暖的怀抱将是别人的专利,她可不可以自私一点,大喊声——我不要?
回身,她抱住品帧,任性……
「又想赖床?」他已经习惯,自己的身体是她最喜欢的床铺。
「你想回台湾是不是想见又慈?」再问一次,思颖的口气使蓝色石蕊试纸迅速翻红。
偷偷地,她在心底预设品帧的答案;偷偷地,她承认自己是自私家伙,追求爱情,不顾他人想法。
可惜,没有成功,她长大了,不再像四年前那么勇敢。
不对!品帧在心底否决思颖的问话。他是心疼她的思念,心疼她明明心系台湾、心底挂念姊姊,却要假装没关系,品帧心疼她的一切一切,於是,下定决心解决自己的所有心疼。
品帧笑而不语,拒绝回答问题。这种事他要思颖自己想通。
「你很想念又慈对不对?」她问第三次。谁都能听出她口气中的酸味了。
他知道思颖的问题在哪里,但这回,他不要替她出面排除。他可以为她做尽天下事、为她排除所有困难,但是,关於爱情,她必须自己学会理解,理解她对又慈的吃醋,不单单是玩具被抢。
她更要学会维护爱情,就算又慈有心抢夺他,她也必须练就金钢不坏之身,把他自对方手中夺回来。
因为,他始终相信,太容易到手的爱情,人们遗忘容易。
「你说、你说,不可以回避我的问题。」她蛮横。
多年经验,她知道她可以在他面前不讲道理、可以在他面前任性,所以她充分地运用所有特权。
「你难道不想念溱汸?」品帧说。
姊姊……是啊!两年前,外婆过世,他们回台湾一趟,处理好丧事之後,到姊姊家中的「民宿」住了一晚。
她记得那时候的姊姊,单纯快乐,从来都是纠结的眉头平坦舒顺,沉重的心事放下,对人习惯的疏离感消失,她从没见过那么幸福的姊姊。她想,爸爸的作法是对的,与其让她沉溺在痛苦回忆中,不如让她放下一切。
那次回台湾,她看完溱汸所有日记本,思颖对姊的心情释怀了,虽然她口口声声说不爱妹妹,但对於妹妹,字里行间的忧虑操心,证实了她爱她。
「再回去,姊会记得我吗?」思颖迟疑。
「会,我记得上回你们约好再见面。」
「好吧!我们回去。」这个决定她下得好沉重。
「决定了,就快起床吧。」
品帧一把抱起思颖,将她抱进浴室里,放在马桶上方,装好漱口水、挤好牙膏,打开电动牙刷开关,最後把牙刷塞进思颖手里。
「快刷好牙下楼,今天是假日,我带你出去走走。」
「哦!」
乖乖听话,她顺从地把牙刷放进嘴巴,回想起四年来的点点滴滴,每天,他总是这样将她叫醒,喂饱她、送她上学。
每天夜里,再忙再累,他都会让出自己的膝盖,由著她在上面说话、诉说心情,直到她倦了累了,直到她沉沉入睡。
她心情糟的时候他安静倾听、她快乐的时候他分享……周而复始,天天月月年年……如果是为了尽责任、为了对爸爸或姊姊的承诺,他未免做得太多。
「品帧哥哥……」牙刷刷到一半,她带著满嘴泡泡走进房间。
品帧正在她的衣柜里翻出外出服。对了,附带一点,每天她身上的装扮也是他一手打理。
「做什么?」
他放下衣服,把她推回浴室,再将漱口杯放到她嘴边,含一口、漱一漱、吐水,他拿她当智能不足儿童在照顾。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哪件事对你好?」
「比如,你每天做早餐给我吃,为什么?」
「嗯……在台湾时,有一次我去接你上学,你不但请我看你跳舞,还请我吃半个波萝面包和牛奶。」
他胡乱塞个藉口,不过,他很满意思颖总算发觉,自己对她的好已经超过正常范围。
「你为什么买那么多漂亮衣服送给我?」她随手指了指床上的衣服。
「你也送我很多张表演门票啊!」
礼尚往来,藉口不错吧!
「你为什么常带我到处玩?」
「因为……你带我参观你们学校,介绍我认识不少美女。」
「你为什么天天陪我?」
「你不也天天陪我?」
「说的是,原来你对我好,是因为我也对你好,你的好纯粹是报恩。」她有一些些弄懂了。
恩?好大的恩惠啊!不过,他不打算说破,他讲过,他可以为她解决所有困扰,唯独爱情,她必须自己想通、想透,必须自己去争取。
「可是……我为什么要对你好?」她抛出一个好问题。
「是啊!为什么对我好?我也很怀疑。」他想催生她的答案。
「因为……因为……」她就这样子歪著头,想了整整五分钟。
很奇怪的场景——在厕所;很奇怪的两个表情——一个百思不解、一个笑容可掬;很奇怪的动作——他把她圈在怀里,两个人一起坐在马桶盖上,没人想到马桶会不会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爆炸,炸出两个鲜红屁股。
在汇集一大堆奇怪之後,她给了个最无足轻重的答案。
「我知道了,因为我喜欢你啊!」
她将爱情隐藏在喜欢背後,她对他的最大限度只能是喜欢,这一点,她很明白。
她仍然不懂?品帧想摇头长叹,他爱上一个脑容量不大的女孩,除了容忍,他还能怎样?
至於自己的心……在他对著她一句句「可以」时,他就清楚;在义父告知他,思颖就是当年在他怀中拒吃巧克力的小女孩时,他想起自己对她再三破例,想起为了她遗失电话号码而沮丧万分时,他就明白。
如果世上有「前世缘」这种东西,他想,他和思颖之间,存在的就是这种科学解不出的习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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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床间辗转反侧,她睡不著。
今夜,她依照旧例,在他怀中入睡,但他将她抱回房里,摆上床铺时,她就醒了。
是的,她根本睡不著,明天的飞机要将他们带回到阔别多年的土地,明天的心情,在今夜泛滥成灾。
行李老早收拾好,装箱寄回台湾,是品帧哥哥动的手,她只是呆呆坐在床沿,看著他的一举一动。
她在回想四年的相依、在回味他极尽所能的宠溺,一旦回去,是不是……他们将要保持距离?
她没有他想像中的笨,她爱他,她懂!可是对於姊夫的痴恋,她只能对别人装傻、对自己装死。
把脚缩回棉被里,温温的泪水滚进枕头,不一会工夫,温热转为冰冷。怎么办?她必须再一次对爱情死心。
翻开棉被,她下床,抱著自己的枕头,走向走廊另一端。
推开门,她无意惊醒品帧。悄悄的,她拉开他的棉被;悄悄的,她躲进他的胸怀。
「今天没下雨。」他没睡,正大光明把她收进自己怀里。
思颖是个怪小孩,只要一下雨,就会心慌,就要把自己塞进他怀中寻求安全。
後来,知道她的身世,他猜,她之所以惧雨,是因为在多年前的雨季,她失去母亲。从此只要一下雨,她就开始害怕身边的人又要离开自己。
是啊!又没下雨,可是明天,他们就要离开……她有分离焦虑症,四年前,他帮她克服了离开姊姊的恐慌;现在,她要到哪里找一个人,为她克服离开品帧的惶然?
「明天就要回台湾了。」她说。
「对,早上的飞机,你不充分休息,会没有精神。」
「又慈打很多通电话来……」
「对,我也接到不少通。」他附和她的话。
「又慈很开心,我们要回去。」
「你不开心吗?你们的感情一向很好。」
「如果我们不是姊妹就好了。」如果不是姊妹……抢好朋友的男朋友,会比较容易原谅自己吧!
「为什么有这种想法?」
「不知道,大概是我太莫名其妙。」
「假如你是在担心义母,不用怕,她不是坏女人,有阵子,她性情丕变,那是因为她生病、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溱汸的事情带给她很大的冲击,毅爵告诉过我,现在有义父在身边,她情况好很多了。」
「我又不是白雪公主,不会害怕後母,我只是……」
「只是近乡情怯?」他替她解答。
「大概是。」
好吧,就让他这样子认为,总不能告诉他,不想回台湾,是怕你的未婚妻和我抢人,到时姊妹阋墙……
姊妹阋墙?唉……问题一定是在她自己身上,以前和溱汸姊抢毅爵哥哥,现在和又慈姊抢品帧,她怎学不会重复错误是件蠢事情?
「放心,我会陪在你身边。」
他在允诺?
「不用保持距离吗?」她小心翼翼探问。
「不用。」他回答得很乾脆。
「要是又慈生气怎么办?」
「我们四年来一直是这样过,不需要为了害怕谁会生气而改变。」他耐心向她解释。
「真的可以吗?你是又慈的耶。」仰起脸,亮晶晶的眼珠子在月光下映入他的眼帘。
「真的可以。」他失笑。
他是又慈的?谁灌输她错误观念?的确,又慈对他相当崇拜,不过那些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那么我就不害怕了。」贴回他胸口,她爱上和他温存。
「思颖,有件事,我没告诉你。」他一直想找机会向她说明,却担心影响她的心情,所以始终没提起。
「哪件事?」
「毅爵订婚了,在上个月,顺利的话,过年後他们会走入礼堂。对象是个富家千金,不过你大可放心,她很聪明大方、很能干,没有千金小姐的骄气,我想你们会处得很好。」
思颖沉默片刻,再开口,声音出现哽咽。
「他……怎么可以,姊姊为他……」
「溱汸和毅爵已经过去。」
「过去了吗?姊对毅爵哥不复意义?」
「你知道,对溱汸而言,毅爵只是复仇的一个步骤,这整件事严格说来,毅爵是个受害者。」
「你们知道,姊是言不由衷的人,说不定,她口里说恨,其实她爱毅爵哥,很爱很爱,就像她对我一样,是不是?」
「不管怎样,溱汸已经开始她的新生活,你不能要求毅爵停留在那段,对不对?」他试著要求她用公平态度看待毅爵。
「姊的记忆被删除,不是她自愿的。」
「事实上,她过得很快乐,你不能否认。」
他没忘记溱访说过的话,她说,爱是谎言。这样的她,不会爱上毅爵吧!
「我不知道,我觉得这样不公平。」假设强要将她头脑里面关於品帧的记忆消除,她会不甘心。
「思颖,把那么刚烈的两个人摆在一起,不会幸福。」
「会不会幸福应该由他们当事人决定。」
「思颖……你不讲理了。」
「我知道自己不对,可是……我替姊不值。」
「傻瓜!」他将她搂进怀里,揉揉她的长发。她的心情,他懂。
月将尽、黎明至,他们在英国的最後一天,谈话到天明。
新的一天到了,他们的感情渗入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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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傅家,面对众亲友,思颖觉得很不自在。
这一刻,她让又慈勾住脖子;下一分,她让爸爸抱在怀里;再一下子,她让「母亲」握住双手,他们的热烈她全接收到了,可是,她真正想握住的是品帧的手,想奔入的也是品帧的怀抱。
「思颖,不认识我了?」
毅爵站到她面前,严肃褪除,温和的面容是她陌生的部分。
「毅爵哥。」讷讷地,她喊出口。
再见面,她想不起来,当年怎会对他狂恋,因为他俊朗的长相?还是因为他待她与别人不同?
「很好,我以为你不想认我,从刚才,你就躲我躲的远远。」
抱住她,思颖在他怀里僵硬,是不自在,也有一分尴尬,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不习惯除了品帧以外的怀抱。
「我没有躲。」
或许有吧!为了姊姊,她是对他有些许不满。
「是吗?那就好。累不累?」
毅爵是关心她的,除了她是自己的妹妹之外,还有一些他不愿意深究的原因。
「还奸。」思颖用最简单的话敷衍他。
「听说你在学校表现很好,回国有没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我帮忙?」毅爵问。
「不用了,品帧哥哥会帮我。」她拒绝他的好意。
很明显地,品帧哥哥在她心中,比亲哥哥来得重要,不过,见怪不怪,他两个妹妹都是这样。瞧!那个挂在品帧身上的又慈不就是一例。
顺著毅爵眼光望去,又慈的快乐昭然若揭,她明明白白表现出自己的爱意,思颖却不行,失落在心中纷扰著,她想控制伤心,鼻酸却跑出来捣蛋。
「你就是思颖?你好,我叫依瞳,希望我们会处得很好。」
一个漂亮女人凑到她面前,伸手表示和善。
思颖没握住她的手,双眼盈满疑问,由著她去尴尬。
「她是你未来大嫂,思颖,你会喜欢她的。」江善薇走来,解除尴尬。
为什么所有人都认定她们会处得很好?就因为她聪明大方、她家教好、她是女强人,她样样赢得过姊姊,所以,她会和她处得好?
不要,她偏偏不要!思颖的任性在这个时候窜出来。
「思颖,喊一声大嫂啊!」江善薇催促她。
「对不起,我累了,我能先休息吗?」
她很不礼貌,思颖自己知道。
转身,她定往品帧的身旁,拉拉他的衣服下摆,「品帧哥哥,我累了。」
「好,我带你上楼休息。」
结束谈话,对他而言,思颖的事永远摆在优先。
「对,坐那么久飞机,你们两人大概都累坏了,先上楼休息,等会儿全家一起吃饭时再叙旧。」傅易安说。
握住思颖的手,品帧转身对毅爵说:「等会儿我去找你,你会在书房吗?」
「我在。」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他托住思颖後腰往楼梯方向去。
直到全家人的视线离开他们,思颖在品帧的耳边赌气。「你们都猜错了,我和依瞳不会处得好。」
「你任性。」他回答。
任性又如何?她在英国天天任性,他全包容下来了,所以她不怕在他面前任性。
「人和人之间,有没有缘分是固定的事情,明明没有缘分,我为什么要将就你们的眼光?」嘟起嘴,她就是不喜欢依瞳,如何!
「你在嫉妒?有个女人在毅爵心里比你更重要?」他调侃她。
「不对,我是在生气,姊她……」
「思颖,别提起溱汸,这个家好不容易才恢复秩序。」
「原来我姊是被流放边疆人物,是罪魁祸首?是禁忌?那我和她是在九族亲内,是不是该一并诛连?」她很生气,生气姊姊居然成了界外球,不算数!
「我要回家了,这里不是我的家。」说著,她赌气往楼梯下方走。
「思颖,我理解你想姊姊的心情,可是现在不是时候,等安顿下来,我陪你去看溱汸好不好?」
抱抱她、拍拍她,他及时安抚下思颖的愤怒。
乖乖地,她随品帧上楼。
他将思颖安排在自己房间隔壁,将她哄上床之後,他离开房间,进入毅爵书房。
「思颖对依瞳有敌意?」毅爵直问。
「对。」品帧不否认。
「为什么?她对我还存有……」他担心思颖还是维持几年前的想法。
「不对,她在为……为溱汸不平。」品帧顿了顿,作出一个危险选择。
果然,一提到溱汸,毅爵住口不语。
不管经过几年,溱汸始终是他的罩门。这样的毅爵怎能说是无情?
「你从来都不想知道她在哪里?」品帧问。
「不想。」冷冷地,毅爵扫除他的问题。
「不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不想知道她结婚了没有,也不想知道在那件事之後,对她……你有多少影响力?」
影响力?不会吧!没有人对她会有影响力,她是自尊自傲的女人,从来只会是她影响别人,谁都别想影响她。
「她和思颖有联络?」毅爵问。
「没有,她没和任何人联络,我只是怀疑,在身无分文、身体坏到极点的情况下,她要怎么生活?」为了思颖,品帧对他透露些许当年情况。
毅爵怔住,身体坏到极点?怎么可能?难道那两鞭……
「品帧,话说清楚。」
「思颖出国前,她将全部财产交给我,说会每个月把思颖的生活费存入帐户中,但她没有做到,我不晓得是什么事情让她无能为力。」他停下话,观察毅爵。
「继续……」两道浓墨剑眉在额问交错,他的心情受影响了。
「我们很清楚,溱汸是个自信自傲的女人,她说过的话绝对会做到,就像她答应思颖的母亲,要她站上舞台一样,拚了命她都要逼思颖实现。我怀疑,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无能为力?」
鼓噪在脑问烦扰,沉稳的情绪突地波涛汹涌,心在沸腾,不管四年或四十年,她还是影响了他。
「为什么这些事我不知道?」冷冽的音调传出,他刻意漠然,不让人看见他的真心。
「忘了吗?当时你恨她。」
恨?是的,他恨她,他从没有这样恨过一个女人,她玩弄他的感觉,将他的尊严狠狠践踏,四年前,他恨她;四年後,他仍然恨。
「毅爵,你还在乎她吗?」品帧试探地问。
「不。」一口否认,他不会让自己重蹈覆辙。
之於溱汸,爱情是谎言;对於毅爵,爱情是伤痕,这样的爱情,在他们之间是绝无可能了。
「好吧!你在电话里,说有事要和我讨论,什么事?」
「爸爸希望你和又慈能够早一点结婚。」毅爵说。
是默认吧!从小又慈的态度促使全家默认他们的未来,没有怀疑,也没认真的问过品帧的意愿。
「我不会和又慈结婚。」他说得斩钉截铁。
「因为思颖吗?」毅爵问。
「是。」品帧实说。
「可是……」毅爵首先考虑到的是又慈心脏不好,她能接受这个事实吗?从小到大,她对品帧一心三思。
「没有可是。」品帧否决所有会让他和思颖分开的「可是」。
「不顾所有後果?」毅爵又问。
「我会尽力不让最坏的後果发生,但不论後果如何,我都不会和思颖分开。」
「你这么爱她?思颖知道吗?」毅爵明白思颖对他的依赖不比又慈少,但依赖不是爱情,更不是心动。
想到思颖,品帧漂亮的嘴角微微扬起。爱情是种暖人的东西。「她也许还模模糊糊,不过总有一天,她会弄懂、想清楚。」
「好吧!我相信你的能力,但请别处理得一塌糊涂,两个都是我的妹妹,伤了哪边,我都不会饶过你。」
拍拍品帧肩膀,毅爵给他一个支持性微笑。他们是最要好的兄弟,时空从未离间过他们。
「谢谢,我也希望你在依瞳身上找到幸福。」品帧说。
幸福?这种感觉他不是太熟悉。母亲离开他很久了,他忘记孩童时期的幸福长什么模样;曾经有一度,他以为自己找到终生幸福,没想到谎言揭开……幸福?什么都不是。
从此,他放弃追寻幸福,放弃幸福是人生的必备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