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厨房的蒸笼里,一阵阵热气不断冒出,熊熊的火光映红了轻红的双颊,汗水顺着额头、颈子流得她几乎一身湿,但她仍以抹布盖住蒸笼盖,打算掀开看看馒头好了没。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支开厨房的厨娘,方得以自由使用厨房为萧森做些东西,虽然她已尽量省着吃,把食物留给萧森,但毕竟一个大男人吃那么点姑娘吃的东西,怎么会饱呢?他嘴里虽然不说,与大哥杜十三一同生活的轻红可是了解得很,因此才想尽办法,骗说自己思念家乡菜,想亲手做些来解馋。
热腾腾的蒸笼里,是一粒粒柔软又白又大的馒头,以筷子将所有的馒头全数夹出放在盘子上,待凉些后轻红才拿了二粒以布包好放进衣袖中,连同房里剩下的菜一起给萧森送去。
轻红端起剩下的馒头正想跨出厨房时,慕容彻满脸笑容地挡在门口。
“可以吃一个吗?”轻红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给吓了一跳,手中端着的馒头差点掉落在地,幸好慕容彻眼明手快接个正着。
“怎么啦?不想让我吃也犯不着全打在地上啊?”他取笑道。
“没有的事,欢迎还来不及呢!”她递上盘子,慕容彻毫不客气地抓起一粒馒头,撕了便吃。
“麝月说你最近很奇怪,老端着些菜不知给谁吃,还吵着要自己做菜呢?怎么,这里的东西不合胃口?或者有其他原因?”他一脸古怪地盯住她。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你别多心。”轻红低头瞧着鞋尖讪讪地说,深怕露出马脚,“我前几天无意中发现一个很可怜的叫化子,没吃没喝、衣衫褴褛,很是同情,所以……”
“是这样吗?那需不需要衣服?”
“你愿意给他一套衣服吗?”她喜得抬头,对於他的快速反应丝毫不以为怪。
“举手之劳,你到前头等着,我马上就来。”慕容彻眼中露出一抹光芒,似乎意有所指。
“好,我先回房。”目送那窈窕的身影离去后,他彷彿发现什么事情般,诡异地点着头。
他四处望望,见没有旁人,便起步往陇翠阁走去后,到了门口连门也没有敲,就推开门自己进去,服侍的丫头春雪看到他,立即起身行了个礼,“少爷!”
“依依呢?”
“小姐在房里做针线呢!”
慕容彻转身走了进去,正在刺绣的依依惊讶地抬起头,“你来做什么?”
“大哥回来了!”彷彿晴天霹雳般的消息震得依依的手一慌,针刺入手中,疼的她一声惊呼!
慕容彻见状,急忙上前抓过她的手,将手指放进嘴里吸吮着,“很疼吗?”依依抽回自己的手,不悦地道:“你告诉我做什么?那是你们兄弟间的事。”
“是吗?那为何你一听到他回来的消息就慌得刺到自己?”慕容彻步步逼近,依依步步后退,突然间他伸手搂住她的纤腰,一手托起她的脸面对自己,“你分明忘不了他,对不对?”
“放开我!再怎么说,我总是你二娘,你这样……”
听到这话,慕容彻神情一冷,低头便堵住她的唇,放肆又粗鲁地吸吮着,然后又猛地放开她,走向房门口,“顺便告诉你,大哥虽然回来了,却不愿让别人知道,我甚至是从轻红怪异的言行举止才发现的!”
深夜时分,雨滴滴答答地下着,沈睡的花似芳让雨声给吵醒。
这对过去常一夜无眠的她而言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但自从吃了轻红所开的药方后,难以入眠的症状便减轻不少,夜里也不再咳个不停,因此虽然醒过来,仍只是翻了个身准备继续再睡,此时却让床前一条若有似无的影子,给吓了一跳。
以为自己眼花的花似芳坐起身子,揭起床幔向外看去,只见那条人影千真万确地站在她面前,是个二十来岁,身材挺拔高大的年轻男子,黑暗中根本看不清面貌,因此她惊呼道:“你是谁?半夜来这里有什么事?”那人并未开口,这让她更加惊慌,一手紧抓着棉被,一面准备拉开嗓门大喊,可是那人却不发一语对着花似芳磕了三个头后,起身便要离去。
“你……你是森儿吗?”花似芳在那人开门准备离去时开口问道,一颗心跳得好快,直想下床点上灯火看个清楚,不过那人略顿了顿脚步,依然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便离开了。徒让花似芳觉得这一切如梦似幻,彷彿南柯一梦,是她思念过度所产生的幻影。
而在此同时,轻红在假山外踮着脚尖不住眺望,一手撑着油纸伞,忍着寒意站在斜风细雨中等待,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因为萧森不知去哪儿了,急得她到处寻找又怕被人发现,只能像个小傻瓜似的癡癡地等,连裙摆湿透亦浑然不觉。
该不会不告而别吧?虽喝令自己不要这样想,但依照萧森的个性来推测,让轻红不得不如此想。
这二天,萧森的伤势在她的照顾下,已好得差不多,不过为了他,从小到大未曾说过谎、骗过人的轻红,可是能做的都做了。像今天白天,为了替萧森准备一顿吃的,在厨房里忙了老半天,还差点露出马脚,可不知费了多少唇舌才骗过慕容彻,顺便拿了一套衣服,兴匆匆拿来给他换,可是他人呢?难道这一切不过是她杜轻红会错意,自作多情?
为什么她会对这样一个男子挂意不去呢?虽然他时而冷淡又时而热情,更多的是二人相对却默默无言,而他总是眉头深锁、低头沈思,留她一人不知如何是好的窘况,可她一颗心就是悬在他身上,莫非她喜欢上他了吗?不知他心中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自己这样深夜里前来寻找一个相识未久的男子,究竟对还是不对呢?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一条人影由远而近向这个方向走来,待看清楚后,正是她所悬念的萧森。
萧森从头到脚全都湿透了,但当看到已然半湿的轻红站在雨中等他时,不觉一阵心疼,低声说:“怎么站在外面呢?”
“我拿了套衣服来,你试试看合不合身。”轻红走到他面前道。
萧森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定定瞧着。
“下次不准这样,会着凉的。”牵着她的手二人一道进入洞中。
“你衣服都湿了,先换下吧!”说话的同时,一面自然的以手绢为他拭去脸上的雨水,根本未察觉这动作是如何地亲暱。
“哪儿来的衣服?”轻红摇摇头,把衣服递给他,然后自己背过身子等着。
萧森接过衣服一看,心中顿时有数,他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这是子轩的衣服对吧?”他问。
轻红闻言整个脊背一僵,缓缓点头,但仍不敢转身,“嗯!今天向拿他的!”萧森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你怎么跟他说的?”轻红吞吞吐吐,低头不敢看他:“我……我告诉他,门口有个乞丐很可怜,衣衫破烂,所以……”萧森摇摇头,带有几分无奈与几分好笑,他知道慕容彻八成已经猜到他在这里了。不过他没有向轻红点明,倒是对她与慕容彻之间的熟稔有几分吃味。
待他换好衣服后,轻红从篮子里取出梳子,站到萧森身后,先解开他系着的发带,轻柔而熟练地为他擦乾头发并梳理着。
萧森坐着任由她为他梳头,就在整理好一切之时,他突然拉住她往怀里带,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轻红顿时被他抱得紧紧的,他微怒道:“那个人是谁?”
“什么那个人是谁?”轻红不明所以,同时挣扎地说。
“那个你常为他梳头的男人!”萧森的一双眼在灯火下闪闪发亮,带着几分醋意,彷彿打翻醋缸似的!他不待轻红回答,便低下头猛地吻住她,是那么地粗鲁,那么地无礼。他的唇从她的眉、眼、鼻吻到她的耳垂,又回到那已然不知所措的双唇,重重地吻着,同时喃喃低语:“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轻红挣扎地偏过头,避开那一连串几乎让她无力招架,差点窒息的吻,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萧森无视於她的挣扎,逼视着她,丝毫不容许她逃避道:“那个男人是谁?”轻红娇弱地瘫在他身上,轻喘不已,她完全不知道为何梳个头发会让萧森出现这种举动,活像个吃醋的丈夫在逼问妻子般,满眼妒意……妒意?难道他……轻红有几许兴奋,一抹微笑浮在嘴角,毕竟这个人是在乎她的。
见她不回答,萧森又问了一次:“那个人是谁?”
“你先放开我,我慢慢告诉你。”
萧森略略松开环着的手,挣脱他怀抱的轻红拢拢微乱的发丝,低声说:“是我大哥!”边说着,她取出白天做好的馒头给萧森。
“你大哥?”接过馒头的萧森不觉松了口气,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竟一直屏着气息。
“嗯!我爹娘几年前过世后,我和大哥相依为命过日,平时大哥以帮人看病为生,我只负责採药。为了照顾我,他屡屡回绝上门求亲的人家,说要我有婆家后他才……”说着,她头越来越低。
萧森再一次托起她的下巴面对着自己问:“你许了婆家吗?”两朵红云映上娇美的俏颜,她摇摇头将脸埋进他厚实温暖的胸膛,久久不敢看他。
他低头附在她耳旁轻吻着那小巧的耳垂,一面想着几日来的相处,让他深深明白,眼前这女子是独一无二的瑰宝,她聪慧、温柔、善解人意却也固执、勇敢、有原则。每多一次的相处就多一分的爱怜,教人舍不得离开这羞怯又香喷喷的小东西。但是他有资格吗?他能吗?他可以独自享有这份幸福吗?想到此他不觉又想起另一个女子,不知她是否安好?是否已走出过去的梦魇,平静快乐地过日子?还是依然以泪洗面?而子轩呢?是不是如他所愿抱得美人归?
轻红本以为他会说什么,但是她失望了,萧森只是不断轻吻着她,教她几乎神魂荡漾,忘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