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婚!”贺老爷子犹如一头暴怒的态,狂吼声震动整座宅院。
“我不答应,要我让疼了十八年的女儿守活寡,作梦!”
他来来回回踱著脚步,力道足以踩破铺在大厅上的地毯。
“可是莲儿非常坚持--”锁紧那双忧愁的眉,自从女儿离家到现在,她还未曾展 开过笑。“她说如果咱们不答应,她就一辈子不嫁。”
“你白痴吗?”重重鼻息喷向她,“让她嫁给邵丹清,跟不嫁有何两样?”
贺夫人也不跟他计较,反正他的熊样她也看习惯了。
“丹清!”
不知道是谁打破沉静,厅中的其余三人同时围过来,贺夫人顺手把碍眼的老爷推开 ,像清除障碍物一样。
“你没死!”贺夫人惊喜交集。
太好了,莲儿不必守活寡了。
“真的是丹清,老爷,真的是丹清回来了。”温柔的纪夫人含著眼泪,两手忙碌的 在英挺俊伟的邵丹清身上确认。
“没错、没错,的确是丹清。”纪老爷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捻须点头,眼中有著 不可错认的欣喜。
“来、来、来,你身中剧毒又跌落山谷中,我们每一个人都以为你的尸体已经被狼 叨走,没想到你还好端端的活著。你是如何死里逃生的?从头到尾详细说清楚。”
贺夫人将他拉到椅子上坐好,三个人同时站在邵丹清的面前,热切的老脸直望著他 。
“贺夫人--”
邵丹清正要开口解释,却被贺夫人挥手制止。
“还叫什么夫人不夫人的,要改口叫岳母了。”风韵不减当年的她笑意盈盈,只要 女儿好,她什么都好,更何况她也很中意邵丹清的人品。
“如今你回来,莲儿便不用愁了。”纪老爷也十分同意这门亲事。
邵丹清就像他的儿子,所以两家的亲事依旧能完成,只是对像有所变动,不过没差 别,姿莲这个准媳妇也没跑掉。
“搞什么鬼,我还没答应让姿莲嫁给他,你就要他叫你岳母!”凭空一声雷,贺老 爷粗手粗脚插进人群中,却被夫人挡住。
“你这只熊想做什么!”
碰坏了她好不容易才盼回的女婿,她可要找他算帐。
“你滚开,婆娘!”贺老爷提起邵丹清的领子,冒火的大眼充满怒气:眼对眼、鼻 对鼻,他从齿缝挤出话来:“臭小子,敢先睡了我女儿,尝尝我的拳头。”
贺老爷快速挥出了一记右勾拳,场面立刻失控,大厅中惊叫连连。
*****
“邵大哥,你来接我了吗?”
苍白的小脸配上全身素白,娇弱的身影犹如在雪地绽放的小花,那么柔弱。
姿莲轻轻吐出这一句话,嘴角绽开了一抹幸福的笑靥,可惜眼角流出的泪水破坏了 笑容的完美,平添些许哀戚。
她就站在平台上,一股灼热的视线引她回头,看到全身负伤的邵丹清--她日日夜 夜思念的人。
“你想冥婚?”邵丹清站在阴影处,深邃多情的黑眸贪恋地直视著他的清莲,低幽 的声音犹如发自冥界。
“生是邵家人,死是邵家鬼。”她吐出曾对死前的邵丹清说过的话。
“值得吗?”怜惜的看著她,口吻中带著不舍及一些希冀。
若非听见姿莲在他坠谷前的一番话,他也不会坚强的以意志力度过难关,就连救他 的神医也对他的状况,不抱持任何乐观的看法,对他能再度复活更是啧啧称奇。
是姿莲再度燃起他的希望,所以他回到此处,为的就是听她亲口拒绝,或是……接 受。
就这么一次机会,他告诉自己,如果她有著一丝厌恶,他会走得远远的,从此不再 见面,让邵丹清从此消失在她的世界中。
可是他一踏进贺府,就听到姿莲要冥婚,即使认定他已经死了,她还是心甘情愿当 他的妻子。
这怎能不叫他感动,心中盛满的是对她浓浓的不舍及爱怜之意,此时此刻他不再怀 疑她的情有多真,行动足以证明一切。
“值得的。”她幽幽的叹息,“这一辈子早认定你是我的夫婿,此志不移,如果当 时你不骗我,我的腹中已有你的孩子,恐怕我早就跳下山谷陪你了。”
“完全不介意我的过去?”他悄悄地开口,提出纠缠在心中多时的问题。
“你怎么还能有这种想法?我爱的是你,完完全全的邵丹清,不论你的父亲是谁, 有著什么样的过往,此心不变。”
悲痛足以使人成长,以往的姿莲犹存著一股小女儿的稚气,现在的她就像一株挺立 于风雨中的白莲,高贵而坚强。
若不是他,姿莲不会这么迅速的成长、懂事,在几天前,她还是一个爱笑、爱撒娇 的女孩,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以末亡人的身份,去守著一个名义上还不算是她丈夫的人 。
邵丹清低声叹息。包裹在白绫中的身材更加削瘦,他看的出姿莲憔悴许多,想必在 他和死神搏斗之际,她也不好受。
“长久以来,我一直认为自己爱的是沉稳、冷静、那个从狼口救了我的邵大哥。可 是自从你跌落山谷后,整天在脑海中盘旋的,是你旅途上的种种面貌。带著霸气、温柔 、冷冽的邵丹清,才是我真正爱上的人,以往在纪府中只不过是小女孩的迷恋崇拜。”
姿莲再度开口,她想藉著这次机会将心意完全表达,不留任何遗憾。
姿莲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道出誓言,“不管你有什么样的过去,我都愿意和你一 起分担痛苦、分享荣耀。”坚定的光彩衬得一双水眸更加灿烂。
邵丹清此时此刻才真正抛掉过去沉重的枷锁,一切都来自姿莲给予他的力量,使他 能做回原来的自己。
“我有说过我爱你吗?”邵丹清眼中闪动泪光。
邵丹清移到光亮处,让和煦的光线照射到他身上。
“没有,不过我知道。”她笑著开口。
这一次是她见过最清楚的幻影。
俊秀的脸消瘦几分,嘴角还留著被打伤的乌青,凌乱的衣饰平添不羁。虽然外表与 平时端正严谨的形象略有出入,但最大的不同却是那双明亮的黑瞳。
摆脱过去难抑的抑郁,显得炯炯有神,还带著从未见过的光彩。
“你在那边过的不好吗?脸上的伤痕又多了好几处。”她不敢走过去,怕他的鬼魂 被她的阳气吓跑。
邵丹清摸摸嘴角。是有些痛,不过很值得的。
“相信我,这辈子我没这么好过。”
他笑开了嘴,有著阳光的映衬。
“那么--带我走,我想到有你的地方。”
姿莲不敢眨眼,怕一眨眼他又会消失在面前。
那么多次的幻影也没这一次这么真实,所以她确定是邵丹清的鬼魂来找她了。
“我爱你。”深情地对她开口,邵丹清一步步往她所在位置移近。
“再说一次。”姿莲伸出双手迎接他。
爹、娘,对不起。女儿不能陪侍到你们百岁之后,因为邵大哥已经来接她了,她想 和他一起走,请原谅女儿不孝。
她轻轻阖上眼眸,喜悦的泪水滚落而下。
瘦弱的肩头被环紧,姿莲被拥入邵丹清的怀抱中,温暖的气息围绕住她。
“我没死,我回来看你了,姿莲。”他在她耳边轻声低喃。
“你没死?不是我在作梦?”她紧抱著邵丹清,不敢睁开眼。
太真实了,她不想放开他。
“没有,我被一位大夫救起,直到痊愈后才能动身回来看你。”
他简单的描述那段随时会去见阎王的日子。
“如果是梦,千万别叫醒我。”她每天都朗待这样子的美梦降临。
邵丹清的手触到冰凉的肌肤,单薄的衣裳掩不住刺骨寒气。
他以唇吻干泪珠,拉开身上的斗篷,紧密的把她纳入火热的胸膛。
“该死的,你想让我心疼而死吗?以后再也不许你这般折磨自己。”他将下颚抵在 姿莲的头上,有些凶恶地说道。
抽出手来把搁置在栏杆旁的红绳拉下,咻地一声,厚重的防风雪绒掩盖住湖上的一 片雪景。
四方平台内的光线变暗,置放在四个角落的暖炉让室内的温度上升,红炭的微亮光 芒映在宽阔的肩臂上,拉长两人合而为一的影子。
被飘雪侵蚀到没有知觉的姿莲,逐渐感受到邵丹清的体温以及呼息中的热气。
结实有弹性的肌肉,平律规整的心跳,起伏有致的呼吸,还有紧的让她几乎喘不过 气的拥抱。
邵大哥真的回来了!
姿莲抬起小脸蛋,立刻望进两潭足以溺死人的柔情眼眸。
时间在此刻静止,安静的篷内只有柴火的剥灼声,无情的风雪被挡在两人世界之外 ,再也无法入侵。
“邵大哥?”姿莲吸吸鼻子,眼眶又重新注入新的泪意。
小手爬上带著些许风霜之色的俊脸,细细描绘属于邵丹清的形貌。
“我是。”邵丹清含笑应道,任凭不确定的小手四处游移。
“邵大哥!”眨眨双眼,她日思夜想的人依旧站在她面前,没有消失。
“还不信?”点点她的鼻尖。
“我……”姿莲又哭又笑,眼泪和鼻水全混在一块。“我……好高兴。”
他真的回来了,不是她在作梦。
“真脏,像只小猪似的,被人瞧见会嫁不出去的。”邵丹清挑著眉取笑她。
“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以为连尸体都没办法见著……”
她雇用全镇的年轻壮士以及官府士兵,几乎翻遍山谷中的每一寸地皮,也只找到阎 刹的遗体,在爹娘知道消息后,才赶来劝她死心,并将她带回贺府。
“那时我昏迷不醒,早被带回治疗。”
“幸好,幸好我没有冲动的跳下谷中陪你。”否则现在真的是天人永隔。
“你注定要陪我一辈子。”
“当然,我会紧紧地粘住你,让你一辈子也甩不掉。”
她将泪水,鼻水全擦在邵丹清的衣服上,扬著绝美的脸蛋撒娇。
邵丹清包容她小小的恶作剧。
低下头吻住樱桃小嘴,深情溺爱他的小妻子。
尾声大大的囍字贴在纪、贺两府的四处。
今天是两对新人的成婚之日,也是纪、贺两府联亲之日,前来祝贺的宾客们多如潮 水,快把两府的门口挤破。
“二拜高堂。”
长辈们端坐堂前,接受二对新人的跪拜。
“好、好。”纪老爷欣喜的望著自己的亲生儿子及义子,完成人生中的大事。
邵丹清终于答应认他为义父,所以他现在等于有两个儿子,人生乐事莫过于此。
“老哥,这两对真是绝配。”贺老爷已经被喜气冲的晕陶陶。
目光跟随新郎、新娘的背影,在媒婆的带领下他们各自步入新房。
“多亏姿莲和倾宇逃的妙,不然哪有今天的圆满。”
“是呀!”他也同意。
两人相视一笑。
粗壮的手臂搭上略为削瘦的肩头,贺老爷子咧开嘴,向亲家说道:“老哥,我有一 件事要先向你声明。”
“你说。”
“丹清已经是我的女婿了,你该放人接管贺家的生意了。”拍拍他,贺老爷慎重地 说道。
“咦?可是他也变成纪家的儿子,理当继续待在纪家才对。”他举双手双脚反对。
“你已经有一个儿子了,还跟我抢什么抢。”他等这一天可是等的头发都白了,每 次看纪老兄优闲在家过日子,他就眼红不已。
“可是倾宇说他要带紫儿云游四海。”
“不管、不管,丹清我是要定了。”
贺老爷一说完转身便走,尽管自己曾狠狠揍过丹清一拳,可是暗地里却非常欣赏他 。这次不管如何,一定要把丹清弄回贺府。
“亲家,有话好商量……别走呀!”纪老爷赶紧追过去。
苦恼的人生,各有难题。此时此刻的纪老爷才发现,优闲的日子似乎正在向他挥手 道别。
他欲哭无泪呀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