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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倒霉鬼 第八章
作者:织华
   
  开放式的办公室内,除了偶尔有人走到茶水间倒咖啡外,大多数的人无不埋头苦干,有些是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咬笔杆,但谈话的声音却丝毫不能冲淡忙碌的气氛。

  “黎,三线电话。”隔壁的艾莉敲敲隔间板,眼珠子一绕,看四下无人便探过头来低声说:“是台湾打来的,公司付费喔。”

  黎沛柔无声的说了声谢,艾莉也比了个不客气的手势。

  她拿起电话,“哈 。”

  “阿柔啊——”

  天,她老妈的中气十足百年如一日,吓得她赶紧夹着电话,抱着一堆会议纪录蹲到桌子下面去。

  “妈,我在上班耶。”她无可奈何的压低声音,这几个月才有的偏头痛更加剧烈。

  她来到米兰工作已经半年了,她老妈的反应从吃惊、得意到紧张、不安,最近一听到她打电话回家说有可能会留在这里发展,老妈的情绪变本加厉为焦躁,怕她交了个意大利男朋友,不回台湾了。

  她百般解释说她的前男友已经和别人结婚生子了,老妈就是不信,一直催她赶快回台湾和男朋友重修旧好,我的天!那个该死的男人,她连他长得什么德行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还重修旧好咧?!

  好了,她努力解释,老妈终于信了,接着就是相亲的夺命连环Call,生怕她嫁不出去变老姑婆,一天到晚问她什么时候放假回台湾,她都快疯了!

  “喂,长话短说,老姑婆走过来了。”艾莉小声的敲着隔板通风报讯。

  艾莉口中的老姑婆是指凯茜蒂,圣百合当红的设计师。她和艾莉都是凯茜蒂的设计助理,凯茜蒂有时严格龟毛得叫人抓狂,不过大多时候,凯茜蒂算是个不错的老师,虽然艾莉并不这么认为。

  “妈,我要挂了,别再打过来喔。”她匆忙伸手将话筒归位,才刚从桌子下爬起,正好对上凯茜蒂的迎头痛击。

  “又讲长途电话?现在是上班时间耶!”凯茜蒂抱着一叠设计图在她头上猛敲,黎沛柔赶紧求饶,凯茜蒂将设计图放在她手上,红唇一抿,“下次电话接过来,让我来应付你妈。”

  鸡同鸭讲,要讲什么?她苦笑着揉揉肿了好几个包的脑袋瓜。

  “你会议纪录整理好了吗?”凯茜蒂随手拿走她手里的资料翻阅,“做得很好嘛,好啦,还你。”

  她战战兢兢的接过来,凯茜蒂拍拍桌上那叠设计稿,“卡麦隆先生在经理室,待会你连同春夏装设计图和会议纪录拿去给他看,记得,看完要叫他签名。”接着她走去艾莉那边,黎沛柔才刚松口气,凯茜蒂突然又转过头来,微笑得像一个长者。

  “黎,半年了,你还不能习惯吗?要赶快习惯才行喔。”

  她一怔。

  被圣百合拔擢为储备人才,从台湾来到米兰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她的适应能力很好,意大利文听、说都没问题,读、写虽糟却不妨碍生活,跟同事相处顺利,工作愉快,学习状态也跟上进度,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并无任何不好。

  可是,就如凯茜蒂所说的,她还是不能习惯突然被改变的生活。

  不能习惯?例如,她会偏头痛。

  她像是遗漏了什么,很重要、不容忽视,却又一点印象也没有,会突如其来的心悸不安,记忆有一段是不能被触碰的,只要她不经意的撩拨便会下意识的逃避,逃避?逃避什么呢?

  每次她试图理清,却开始头痛。

  “请进。”经理室的人回应她的叩门。

  黎沛柔头一甩,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推门而入,带着礼貌性的微笑将设计稿及会议纪录放下。

  “卡麦隆先生,这是——”她抬头,然后惊慑住。

  多好看的一个男人。

  流线型现代化的办公室中,仿佛多了一尊挺拔雄伟的意大利文艺复兴石像。

  率先吸引她注意的是他垂落在额前的发丝,他背着光侧身倚在窗口,温煦的阳光洒落在他一头参差不齐的黑发中,恍若光晕般漫步在他半边侧脸的棱线上,立体的五官、脖子、线条充满攻击性的手臂肌肉。

  他是适合阳光的,风轻拂着,将覆盖住他眼眸的几绺发丝吹开,露出他的眼眸,深沉而刚强。

  黎沛柔重重一震,手上的笔悄然滑落。

  没有铺地毯的花岗石地清脆的发出声响,他缓缓的转过身来,太阳从他背后辐射光芒,宛如神 降临。

  黎沛柔仿佛坠落在朦胧的梦中,她看不清楚他,只能怔仲的睁着眼瞳与暗处的他相互凝望。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这个声音……黎沛柔觉得自己的头又痛了起来。

  那是梦醒的声音。

  罗伊从经理室的盥洗室走出,边走边解释,“啊,把你叫进来,自己却躲起来了,你不会介意吧,黎小姐?”他坐进小牛皮办公椅内,双手交叠靠在圆弧桌上,双眼一瞬也不瞬的打量着她。

  “不、不会。”她下意识闪避他的眼神,视线不自主的回到那个男人身上。

  罗伊循着她的眼光,笑语,“我忘了介绍,这位是我的特助,他姓冰川。”

  那男人往前走了一步,脱离日光的庇护,黑暗赐予他的面具滑落,露出凡人的面容,却依然尊贵霸气。

  黎沛柔又重重一震,脑中的氧气被抽空,一片浑沌,他的眼神像是亟欲进入她灵魂深处般盯着她。

  “极北。”

  再次被惊醒,她回过头,经理室的门开出一道缝,一张细致雅容探进,她似笑非笑窥视般的扫过室内的三个人,“极北,可以走了。”

  极北?他的名字吗?为何……如此熟悉?

  黎沛柔回头,猛然撞进他深邃眼眸中,那是一片令她恍惚的迷惘。

  她真的不记得他,这次是真的,她已经完全忘了他,极北握紧拳头,克制自己想紧紧拥抱住她的冲动。

  “极北,这是命令。”门口的紫芙催促他。

  他深吸一口气,与她擦身而过,心中却渴望她会突然叫住他。

  黎沛柔在他身后伸出手,喉咙却迟迟发不出声音。

  一陈疼痛袭上她的头,再抬眼,他的身影已经没入门外。

  在们无声关上的那一刻,黎沛柔的心却开始无限下坠,不能呼吸,她的鼻腔内、肺腑里,只剩下他在片刻间所留下的味道。





  黎沛柔并没有和一般迷恋帅气罗伊的职员一样要求和老板聚餐,也没有如往常般和同事逛街、到处品尝美食,下班时间一到,她逃难似的离开公司。

  她并不想回她的小公寓,她像一抹幽魂,在这古典与现代融合的城市中游荡。

  多么华丽绚烂的城市啊,却是如此空虚。

  夜色降临,也只让她凭添失去白日的惆怅,丝毫不能冷却她满腔翻滚的热浪。

  她并不是多愁善感、伤春悲秋的人,为何心情掉到最低点?为何那个男人的离去让她怅然若失?

  偏头痛更严重了,这次她全然不想阻止。

  她拖着失魂落魄的身子漫无目的走在蒙特拿破仑街上,任凭橱窗内各色灯彩如走马灯般转过她的脸庞,丝毫没有发觉一直跟随在她背后的两道身影。

  “原来你赶着回来,就是为了她啊?”紫芙好笑的看看黎沛柔,再看看极北,“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嘛。”

  “关你什么事,你滚啦。”极北不耐烦的伸手驱逐她。

  “你再推,我就大叫喔。”她成功的得到他的一记白限,手一摊,“你怕什么,反正她也不记得你。”

  极北脸一沉,“迟早会有人剪了你的毒舌。”

  “我满心期待。”紫芙吹了声口哨,笑言,“可惜横在眼前的是一个为情所困的男人,拿我的舌头没辙。”

  “趁你还能得意的时候尽量得意吧。”极北恶狠狠的瞪她。罗伊不知道从哪里挖来这女人当他的左右手,难道他不知道女人的本领是坏事吗?

  “别用这种眼神盯我,会害我以为你爱上我。”紫芙一副很享受又很麻烦的样子,“这样我会很困扰的耶!”

  “闭上你的鸟嘴。”他懒得再理她,一个箭步过马路跟上黎沛柔。

  这半年,他告别了西伯利亚的身份,成为罗伊的助手,帮他处理了不少烦人的鸟事,就以一个老板而言,罗伊不算是个太糟的雇主,他慷慨而大方,行事作风并不如外界所言嗜血。

  他应该也有自己的一段过去,极北臆测。

  不过,罗伊的个性挺讨人厌,脾气稀奇古怪,就连找回来的人也是一样讨人厌,眼前的女人就是一例。

  即使如此,极北并没有和紫芙一样加入黑手党,他讨厌被束缚,而罗伊也答应他,只有半年,他只能帮他半年。

  “你这样跟着她有什么意义?干脆上去认她不就得了。”紫芙不以为然的陪他一块站在黎沛柔的公寓楼下,看着她转动钥匙开门,“要不然我帮你说。”说做就做,紫芙向前。

  极北扣住她的肩胛,低头怒视她的眼神锐利得像把刀,“你要是轻举妄动,我就折断你的脖子。”

  “我好怕喔。”紫芙装出发抖的样子,哼了一声,“胆小鬼。”授开他,转身丢下极北,她可不想再陪一个孬种穷耗,浪费时间。

  从黎沛柔住的那层楼亮起灯再熄了灯,极北一直独自一人伫立在街灯下,天空落下绵绵细雨,在没有月亮的夜里,只有他的影子陪他,很久很久。

  为什么不认她?

  为什么不告诉她,你是她曾经喜欢的人?

  紫芙不止一次嘲笑他,他按捺住撕烂她那张嘴的愤怒,并不是因为被她说中痛处,而是因为她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他根本没有认她的理由。

  他还来不及勒索她的爱情,他还来不及窃取她的心,她的记忆就已经删除了他。

  就连她是否爱过他,极北都没有把握,他要怎样说服自己、说服她,她曾经是爱他的?

  该死!他痛恨这样!

  他痛恨自己在暗处凝望她心酸的感觉,他痛恨自己提不起放不下的矛盾,更痛恨自己举棋不定、心神不宁的思念她。

  也许已经是他该做出了断的时候。





  时间过得很快、很忙碌、很仓卒,当黎沛柔回过神时,圣百合的春夏展已经成功落幕,凯茜蒂对她有诸多嘉许,认为她已然可以独当一面参与圣百合下一季的设计。

  她很兴奋期待,但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从筹备到展出,卡麦隆先生比往常更热络频繁的探班,因此她和那个男人碰过许多次面,每次她看到他,总是一阵昏眩感,脑袋空白成一坨桨糊。

  于是她匆促的回避,却又再偷偷寻觅他的身影。

  艾莉笑她,要她鼓起勇气去跟他说话,她也想啊,但苦无机会,那个人像太阳神般耀眼,好像她一靠近他,就会被灼伤。

  在圣百合内部的庆祝酒会上,她太高兴,喝了不少,“你确定你可以一个人回去吗?”艾莉还要赶去和男朋友约会。

  “没问题啦。”她挥挥手,赶艾莉上计程车。

  她摇摇晃晃的搭地铁,但是因为她太累了,睡着坐过头,只好一个人在夜色底下走回家。酒已醒,熟悉却又陌生的街道,异乡游子的愁在此刻突兀明显了起来,在工作忙碌时,孤独像是她的砥砺石,但是在她有所成就却没人同欢时,孤独像鬼魅般纠缠她。

  心很慌,像是遗漏了什么、要填满什么似的慌。

  她站在公寓一楼的阶梯,掏出钥匙想开门,却一个踉跄——

  “小心!”她被拉进一个结实的胸膛中,馥冽而好闲的味道盈满她的知觉,让她整个头脑昏沉沉,噢,讨人厌的偏头痛。

  月儿朦胧,她抬起头,跌进一泓深深眼眸中。

  “谢谢。”她不是很顺利的站挺,所以他的手臂一直强而有力的揽在她腰上,而她一点也没有抗拒的念头,“冰川先生……你也住这附近吗?”

  她愚蠢的问话让极北想一剑劈死软弱的自己。

  是的,他又跟踪她,她喝了那么多葡萄酒,让他整晚气得巴不得把提供酒饮的罗伊给碎尸万段。

  “冰川先生?”她  的眼凝望她,疑惑的仰着头,一手自然的抵在他腰腹上。

  灼热感一下轰上他的理智,他激动的想压倒她。

  猛然松手,他往后怯步,一下子失去他的温度,她怅然的神色难掩失望,他一步步向后退下阶梯,她突然一股冲动拉住他的手臂。

  “我……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面?”话一出口,她愣了愣,不知道自己从哪个天外飞来一笔,霎时脸红似晚霞。

  不只是她,连他都吓一跳。

  “我们在圣百合见过不少次。”极北拼命叫自己冷静。

  “喔。”说的也是,她尴尬的笑笑,清了清喉咙,祈祷自己嘴里的酒味不会熏跑他,“你在卡麦隆先生身边工作很久了吗?”

  “不久。”极北僵直脖子,克制视线往上不要低下,只是……天!她脸红的样子还是那么可爱。他是不是不喜欢和她说话?他冷漠的应答令她有些受伤,她收回举止失当的那只手。

  “你以后会常常到米兰吗?”她用了最大的勇气试探。

  “不会。”凝视着她头顶的发漩,那漩涡缠绕着他的心,“我要回美国,以后不会再到米兰。”

  “是吗?”黎沛柔缓缓的倒退往上走完阶梯最后一阶。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她想,以后会更远,隔着一个大西洋的遥远。

  “是的。”极北慢慢的倒退往下落了阶梯最后一阶。两人的距离真是遥远,他想,有什么距离能比她忘了他来得更遥远。

  “喔。”对话到此,理应结束,黎沛柔发一甩,转身侧脸微笑,“晚安,再见。”

  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她的头明明就痛得莫名其妙、痛得令她头晕目眩。

  钥匙开了一楼大门,她想踏着轻快的脚步上楼,但她的头实在太痛了,她每抬起脚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她的身体晃啊晃,虚软无力,扶着手把的指尖一滑,顿失依靠。

  他一个箭步冲过来。

  “该死,你干吗又喝得那么醉?!你不知道酒会伤身吗?”她倒在他怀中,浑沌的视线只有他凶恶的表情。

  又?她无辜的皱着鼻子,“不是喝醉,我偏头痛。”

  “都一样!洗完澡不擦干头发,当然偏头痛!”他打横抱起她,眉头打了好几个死结,怒气勃发。他怎么知道她总湿发入睡?她好笑的聆听教训。

  “能站吗?”定力不足,极北懊恼着,都决定要放手了。

  黎沛柔摇头,“我住在三楼。”舒服的枕着他胸膛,视线从门外探出去,今夜的月色好美,美得令她飘飘然,或许她具有点醉,闭眼道:“抱我上去。”

  极北低咒一声,还是抱着她到家门口,他叹了口气,“钥匙呢?”

  将钥匙递给他,他抱她进屋。这是她和艾莉合租的套房,今夜,艾莉大概不会回来了,她想。她的鼻端、四周又全是他的味道,这让她昏得更严重。

  “哪一间?”他表现出超乎寻常的耐心。

  “右手边那间。”

  进门后把她放在床上,他让她躺好。

  “我头好晕……”她呢喃得像猫叫。

  “什么?”他低下头想听清楚,却对上她猛然睁开的眼睛,欲后退,她却揽住他的脖子勾倒他。

  在他颈窝嗅闻着他的味道,熟悉却令她困惑,“我……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噢,她的头又疼了起来。

  极北没有回答她。

  他忍耐的极限突破临界点,再也克制不住波涛汹涌的情欲,他想她,想得心都裂了;他要她,全身上下亢奋疼痛的呐喊着要和她做爱。

  “我要你。”

  他在她耳畔沉重的吐息,压下头亲吻她,狂野的封住她的唇,舔咬她的唇瓣、吸吮纠缠着她的舌,让她几乎喘不过气,他一双手爱抚着她的身体,近乎野蛮的撕扯她的衣服,她感到头晕目眩、不知所措。

  “小柔、小柔……”极北疯狂的每烙下一个吻便低喊着。

  她记得这样的吻吗!她记得这样的抚摸吗!如果头脑的记忆被洗去,身体的记忆总会留下吧?!

  比疼痛更快闪进她脑海中的是片段琐碎的情景,她挣扎着睁开眼想看清,却只能在洁白的月光下,紧紧锁住他炫目的古铜色肌肤、健硕结实的身躯和她的肢体交错着暧昧的画面。

  除了他……其他的,她什么都无法感受。





  那天夜里,黎沛柔在娇喘中入眠,她做了个梦。

  梦中,闪躲爱神的水泽仙女达芙妮,踏着恐惧之轮,逃避挚爱着她的阿波罗,阿波罗却执着的插着爱情之翼,翩然赶上她。

  太阳神阿波罗恳求着她,弹着七弦琴诉说爱意。

  但是恐惧与无知令她掩起耳朵、无动于衷,疾风吹起她的长袍,松散的发丝飘逸在脑后,她逃跑着,渐渐四肢发僵,肌肤成树皮,头发变绿叶,双脚为树根,面孔化树冠,失去了人的模样,变成一棵月桂树,犹存优美的仪态。

  阿波罗愕然失魂,悲伤的吻过枝叶,他仅折下树叶折成王冠戴于顶,而后带着万丈光芒远去。

  徒留达芙妮永远、永远的四季长青,绿叶不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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