夯珂真不晓得,只需要短短时间就能使人的观感由坏变成好,再次由好变成坏。这些全是针对那个“卡喷嚏”;此时她觉得里昂是她认识的人里的头号大坏蛋。
今天天还没亮时,他就叫她起床,这倒是不打紧,最过分的是他带着她来到甲板上,威廉站在那儿。他对夯珂说一些话,要威廉替他转述。“船长说你的体型太小,没有肌肉,不适合做太粗重的活,所以第一天只要你清洗全船所有的甲板。”
清洗甲板?
她,赵夯珂,在宋国里可以算是一等一的才女。她饱学博览,比起其他官吏的女儿或是自己的姊妹们,好上一大截,所以她也认为自己很聪明,但自从昨天泡了整天的海水之后,她怀疑自己开始变笨了,因为威廉先生所说的话,她都得重复一次,才能了解所述的内容。可是重复念了他的话后,她情愿不了解其中的意思。
里昂要她洗全船的甲板?
这叫做不太粗重的活,那什么才叫做粗活?要像他那样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吗?天啊,这艘船有多大?简直有御花园一半的大小了,而皇城内的御花园,平时还有三、四十个宫女打扫,里昂却要她一人独自完成这项工作,她甚至还没吃早膳。
她要向他抗议,不单单为了一餐早膳的问题,这人不知道她是一国堂堂的公主,她从不用做打扫的工作。“喂,你给我听着。”
“你说什么?”里昂只是漫不经心地回答,但气势却教夯珂不得不服气,好像他是皇帝,而她是婢女,不自禁地,她说了那句昨晚学会的第二句“嘎嘎呜啦啦语”(“是,船长。”)
他点头后离开。夯珂真不敢相信他就这样走掉,而威廉丢给她一把刷子。她现在只觉得被救上船来未必是好事。
她还得将水桶丢到海面打水上来冲洗甲板,然后弯腰刷洗每一块可以看见的地方,每当需要起身再打水时,她的背就直不起来,一迳咬着牙强迫自己站起来时,眼眶内不知不觉满含泪水,却要强忍着不许它流下来。
她不确定自己做了多久的工作,只觉太阳已经晒到她的头顶,汗已湿透了衣服,不过她才清洗到一半,现在肚皮饿得开始咕咕叫了。
抹掉鼻尖的汗水,她抱怨地说:“干脆饿死算了,反正我不想继续受苦下去,再做下去迟早会累死。”
“你自言自语说些什么?”里昂从她身后冒出声音。
不知何时他开始站在这儿?夯珂怀疑他在监视她的工作状况,再决定要不要给她东西吃。真可恶,她现在狼狈的样子大概全映在他眼中吧!他却是一身清新、精神焕发,仿佛早上发配完她的工作后又回去床上补眠,直到刚才起来沐浴一番。
夯珂直挺挺地与他面对面站着,而且她忍耐一身的疼痛抬头瞪视着他。不这么做还好,一旦做了,竟觉得他好高、好壮,而且是令人窒息的英俊潇洒。她讨厌自己和他是属于两种极端。
“你在这做什么,还要找工作给我做吗?告诉你,我还没做完,就算我做完了,我也不会再去做其他事,你省省吧!”
“你要吃东西吗?”
他不悦地拉住了她的手臂,往前走,夯珂必须以小跑步才能跟上他的步伐,来到用膳的地方。夯珂望着一颗圆形的玻璃球中,点着两根腊烛,照亮桌上的几道莱。或许她不该批评,这些东西在皇宫里只是低等下人才吃的食物,完全不能和夯珂平常所食的东西比拟,但她也相信除了安静吃这些东西,也没有第二个的选择了。
她没等里昂的允许,就跳到桌子旁吃起来,这些不起眼的菜,此时吃来竟是异常美味。
当她终于吃到八分饱时,才看向里昂,他的表情很奇怪。但他的眼神还是很严厉,她十分敬畏他此时的态度。
“你必须多吃点东西才会长大,到了英格兰,你会发现许多与你同年纪的……嗯,男孩,他们的发育是你不可比的。”
夯珂以一脸茫然回答了他的话。
“吃饱了就继续做事。”
她实在很想违逆他,却没有勇气看他发脾气。
夯珂还是微笑地看着他。
◇ ◇ ◇
晚上,里昂找到威廉,且向他交代了夯珂英文的工作。
威廉在船长室标明航行图的位置,他听到后者的表情看来不太确定。“船长,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他摺起航行图,知道无法拒绝船长的命令,不过仍是抱了怨。“这孩子挺凶的,只有你才制得了他。还有,你有没有觉得他怪怪的,他看起来教养不错,知识很高,我觉得他不像一个普通的水手。”
里昂没有说话,他的眼神有些笑意。
威廉耸耸肩,“好吧!如你所愿,我会尽力教他的。”他离开了船长室。
威廉在厨房找到夯珂,其他的水手都吃完离开了,她似乎食不下咽,两眼瞪着面前食物。“若是你不想吃的话,我就叫柴金把这些东西倒了。”
“不!”夯珂迫不得已开口吃起来。晚餐和午餐莱色差不多,不知为什么吃起来的味道就有如天壤之别,可是不吃也没办法,她无法成天绑着肚子不进食。
“对,就是这样,千万别浪费食物,我们待在船上,食物是很珍贵的。等会我会到船长的卧室教你我们的语言,你吃完后到那儿找我。”
夯珂将食物都吞了下去,“我不要学你们的语言。我问你,我究竟何时才可以回到我的国家?”
“你想要回到你们国号为清的国家……”
“你在胡说什么啊?什么国号为清?我们赵氏的国号是宋。”
“你想考我啊!我记忆力好得很,虽然我不曾去过你们的国家,但是我也知道你们现今在位的君主正是清高宗,你说的宋朝我似乎也有印象,不过那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
“别说了。”夯珂听了一些心里已有个底,因为落难之时所见的三星交集景象,之前碰到大火、镜子反射出生路的事历历在目,她恐怕真如同蔻儿姊姊一样穿梭古今了。“现今是不是西元一○六六年?”
“孩子,现在是一七八六年。”
这两个年份竟正好差了四个一百八十年,大概也是三星交集的际会下,让她来到这个时代,由于曾听过蔻儿姊姊跨越时空的经历,所以夯珂是不怎地吃惊,不过她想到蔻儿姊姊是为了和六皇兄相遇才会来到古代,那她是为了什么才会到这个时代呢?难道是……里昂的影子刷一下在她脑里跳过,她连忙摇摇头,告诉自己,只是凑巧而已。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搞一场火回家。”夯珂随便地答。
威廉张大了嘴:“啊?”
“不!我正想问你,昨晚我学到的‘该死的’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有点类似诅咒和骂人的意思,但船长并没有那个意思,他是有点不耐时才会说这句话。”
“还有,那个‘卡喷嚏’曾经对我说:‘不像,你该在你身上多加些肌肉才成’。”
“他说你要多训练,让身体壮一点,多一点肌肉才可以。”
什么?那个臭“卡喷嚏”老嫌她没有肌肉,拜托!她的确要多长型肌肉,但是要长在胸前以凸显她的性别,不然他们只会说她纤细得像个女孩,却没有发现她本来就是个女孩。
“天杀的混蛋。”
“你说什么?”
她看向他。“这是‘卡喷嚏’教我骂人的话。”
威廉摇摇头,船长教他骂人的话?真是好笑,船长大概觉得这个异国孩子挺好玩的,他难得对某些事物感兴趣。他对她解释:“你还不了解船长的为人,他或许不会说些关心的话,他只会以行动去表示,他是为你好。”
“我可看不出来他哪里对我好了?你为什么老是说他的好话?”
“因为我真的了解他。船长十岁就开始在码头做事,那时没有人晓得他是公爵之子,他也从来没对人说过,完全靠自己的努力在码头上闯荡,然后十五岁时就开始上船,还不是做个普通的水手,他一上船就当上副舵,二十三岁时,他拿出所有积蓄,开了现在的船运公司,四年来,这间公司已跃升为英格兰十大船运公司之一。”
听到此处,夯珂已露出目瞪口呆的神情,她完全想像不出来这样的情形,因为自个儿从小在宫廷里长大,倍受父皇及其他人的疼爱,虽然她曾经想要脱离过这种生活,逃到六皇兄的郡堂城,不过她却不曾有过自己的努力经验得到成果。
“提到我和他认识是在六年前,我们全家都是靠坐船到五大洋做生意的商人,那时我二十岁,他也不过二十一岁而已。我们常搭乘由里昂船长指挥的船只,所以我和里昂的交情很好。有一次我父亲被一不好的船运公司骗了,他载着我们所有的货品不知去向,使得我们几乎濒临破产,幸而里昂船长二话不说,放弃即将出航高额的船运费用,帮我们追回这些东西,使得我的父亲不至于被其他货商押上法庭,事后他亦没有向我们收取酬劳,我的父亲就叫我跟着他做事。”
夯珂故意装作没什么兴趣。“我仍然听不出他哪里有本事。”
“那是因为你没有亲自碰到,对于我,他是救了我们全家的大恩人。”
她摇摇头。“不要说他的事了。我吃完了,你要教就快点教。”
“男孩,我真觉得你挺性格的,倒是满像里昂船长年轻的时候,跟着他保证你会学到很多东西,还有我发现船长碰见你之后,变得比较不一样,他以前都相当少说话也不爱笑,但你出现后一举一动都逗得他很开心,你可要常常逗他笑。”
“我才不要呢!你以为我闲着无聊要去逗那种人笑。”她嘴里是这样说,但心里对里昂的观感已有了小小的转变。
“你可不知道,船长对你好极了,我从未见过他对任何一个男孩子像对你那么好,因为他认为绅士的温柔是用在女人身上,你有这份殊荣,不觉得该感激吗?”
夯珂只是闷哼一声,脑子里又飞回到为何会来到这个时代的问题上。
◇ ◇ ◇
夯珂在船长的书桌前看着上头的一张纸,开心地发现“嘎嘎呜啦啦语”挺有趣的。为什么不早些跟蓝蔻学,学会的话,就可以跟里昂多说些话了,也不用比手划脚。
她想自己应该是遇到了长久盼望的对象了,或许是他们终日相处,夯珂自然对他日久生情。和他相处久了,发现他不但拥有外在美,内在美也相当令人动心。虽然他们的语言不一样,血统不一样,身高差得更是多,但夯珂就是情不自禁想去亲近他,虽然他平时活很少,她还是想学“嘎嘎呜啦啦语”与他谈谈天。
她上了这艘船已有个把月,除了前几天被派去清洗甲板,尔后便无时无刻“被迫”跟着里昂学着船上所有的工作及常识。开始时,她还相当地心不甘情不愿,她认为他是个独裁的船长,尔后却发现自己很喜欢跟他在一起,因为她在这些日子里所看到的是——船上的人尊重他的智慧而愿意听从他的命令。待在这个环境,她学习语言进步得十分神速,但那实在要归功于里昂,她都是为了他才这么努力的。
是喜欢上里昂了吗?由于没有喜欢人的经验,夯珂不能断定,早知如此就该跟蔻儿姊姊多求教,不过就算真的喜欢他又怎么样,他肯定不会喜欢她的,现在他连她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叹口气,她继续写着威廉咋天晚上教她的单字。
“练得怎么样?让我看看你咋晚学习的成果。”里昂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
“早安、午安!晚安,我的船长。”
“我想这些东西是你第一天学的!”
“我在复习啊!”她拿起桌上的纸,迫不及待在他面前挥动。“你可以看看我今天考试的成绩。”
一个A跳过里昂眼前,他还是神色自若地说:“差强人意。”
“如果这只是差强人意,那世上就没有最好的。威廉说他从没看过像我这么有天分的人,在我的国家也有很多人常常这样说我。”
里昂不予置评,躺上了吊床。自从夯珂住在他的房间后,里昂都是将舒适的床给她睡,自己屈就于那张吊床,在她逐渐融入水手的生活方式之后,他也没有说过要换回来。夯珂觉得他真的很体贴。
“你巡视完了?”每天早上天没亮,里昂就起床巡视船上的每个地方。她以前还认为船长这个职务是船上最吃香、最闲的,现今才知道其实不然,里昂大部分的时间都比任何人还晚睡,比任何人还早起。
里昂闷声作为回答。
夯珂看着他的侧面。威廉对她说过里昂对她很好,但夯珂在怀疑是不是他同情她这个东方人十七岁仍然只有十二岁的身材,才让她吃的东西都比船上其他水手好些,尤其有一等一的享受——就是可以独享别人没有的热水澡,每天约克都会帮她抬来澡盆,让她在睡前洗个舒舒服服的澡。
她之前曾想过里昂是不是发现她是女儿身?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才对,因为他老是小子、小子这么叫她。
她凑近去看他,他的脸仅距她寸许之远,他猛然抬起头,教她吃了一惊。“小子,你还想干嘛?”
她努着嘴说:“我想到甲板上吹吹风。”
凝着眉,看她的眼神突然越过。“去吧!”说完,他闭眼养神。
“体贴个头。”夯珂咬住下唇走到舱房外,泪眼已模糊不清。她一定长得很丑,难怪皇官里的每个人都不曾称赞她长得美,只会说她很可爱。可爱只是用以安慰那些长得不够好看的人的形容词。她为什么不像蔻儿姊姊一样美丽,或者像母后那般雍容华贵?所以里昂都看不出她是女扮男装。
待在甲板上吹着海风,她大声沮咒里昂的迟钝。
当她终于平静下来,正抹干眼泪回房之时,迎接她的却是一场不小的骚动。有人大声喊叫有另外一艘船正在接近当中,在一刹那之间,甲板上已经到处都是跑向自己岗位的水手。
夯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大家为何如此紧张。在她正欲问那些人时,里昂大声喊叫她的名字。她立即拔腿狂奔来到他的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里昂拍拍她的肩。“夯珂,立刻回我的房间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或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准出来。”他看她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马上又加命令道:“立刻。”
“我必须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才要回房。”她说道。
“坏事,我们遇上一群不速之客。”
“等等,不速之客是什么?”这句词语她不会呀。
里昂似乎没有跟她解释的心情,他迈步往前走,夯珂跟着他走。
“别逼我扛你回房间,我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夯珂被他的话吓在原地,他只好停下来回头走到她身边,正好威廉从另一个方向冲出来。里昂看着他。
威廉从容不迫向他报告现在船上的动态,可惜威廉所说的大部分都是术语,所以夯珂仍然听不懂。
“威廉先生,可不可以麻烦你告诉我什么叫做不速之客。”她插进话来,以中国话问道。
威廉先是看看里昂的表情,然后迅速的说:“男孩,我们碰上了海盗。”
她听到“海盗”二字,脸上的血色尽退。她曾经听说渔船在海上会遇到海盗的袭击,他们会掠夺船上的财物,运气不好的话,他们会杀尽船上的人,甚至放火烧船。他们是一群没有人性、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你马上通知炮兵伺机攻击。”里昂吩咐威廉,但眼神一直注视着夯珂。
“是,船长。”
威廉离开之后,里昂严肃地看着她。“我想你已经明白不速之客的意思吧!还不赶快躲起来。”
她知道即将会有一场交战。“躲起来?不,我是个男人,我也要去对付他们。”在这种时刻,她更想待在他的身边。
他却打趣似地看她,“哈!你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孩。”下一秒钟又变得难以捉摸。“我现在以船长的身分命令你待在船舱里,若让我逮到你不服从命令的话,我首先会将你丢下船。”说完,他快步离开。
“那……你要小心呀。”她只能暗暗说了这句话,转身回到船舱。
进了房间,她担心待会战况会不会演变得十分危险,为了安全起见,冲到里昂的书桌前打开抽屉。她记得这里放有一把小刀,她将锐利的小刀塞进袖子里。忽地传来一声轰隆声响,她忍不住跑到窗户边往外看状况。“这是他们开炮的声音吗?观音娘娘,你得保佑里昂平安无事,保佑我们全船安全。”
她开始踱步,不理会船身剧烈的晃动。“天啊,若是船被海盗击中,我们就算不被海盗杀死,也会惨遭灭顶。不!里昂不会让他的船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她不该躲在这里的,这简直是懦弱的表现,所以她决定还是要到外头去瞧瞧。当她开启舱门,她不停地向神明祈求这次灾劫能够化险为夷。门外的走廊没有半点人影,夯珂走到船舵控制的地方,只有里昂一人在那里。
“其他人呢?”
他的反应是突然抽刀回过身,结果发现是夯珂独自站在那里。
“你为什么来到这里?”他对她怒吼道,并且将刀重新佩回腰上。“我命令过你待在船舱里。”他稍微停顿一下,然后猜测地说道:“有人潜进我们船上了吗?”
她摇头。
“你居然漠视我的命令,记得提醒我要丢你下船。”他继续掌舵将船稳住。
夯珂走向里昂,她喃喃地问道:“对方开炮攻击我们,船被击中了吗?”
他没有回答,不悦写在他的脸上。这小鬼视自己的安危一点都不重要,明明知道现在是残酷的海盗攻击,却不会躲起来避难,他生气地想。
“好了,他们没有击中我们,他们的命中率似乎没有我们好。”
“那我们射中他罗。我们赢了是吗?”
“还没有决定胜负。”他答道。
“为什么?”
“看在老天的份上,你让我打完这一战,再问问题吧。”
“是!”她停了一会儿。“我能帮上忙吗?”
他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夯珂,你不可能帮上什么忙,回到房间里去。”他低声说道。
夯珂只好走下阶梯,走了十公尺远的地方,她再次回头看他,居然看见一个黑色水手服打扮的男人无声无息地接近里昂,他以一条麻绳套住里昂的脖子,里昂开始与他缠斗在一起,里昂以手肘拄击他的腹部,男人看起来很痛却坚持不肯放手。
夯珂怒不可遏,他在伤害里昂。她奔回去,拿出袖子里的小刀,颤抖地比着男人。“快放开他,不然我对你不客气罗。”她强迫自己冷静地说。
海盗似乎没注意到她,施在绳子上的力气未减。“夯珂,快动手。”里昂对她说。
她鼓起所有的勇气将刀用力向那海盗身上一刺,听到海盗大叫一声。
里昂一旦脱离他的箝制,像闪电一样挥拳打他的脸,并踢了他一脚,这一脚令海盗失去平衡,倒在地上,失去知觉了。
“他死了吗?喔,上帝。”她叫道,“我杀了人!”
“他没死,只是昏过去了。”
“我刺了他一刀!”她轻声说。
“夯珂,但是你……”他考虑三秒后才接道:“但是你救了我。”
这句话让她镇定一点。“我救了你?”
他先是闭起了眼似乎不太想承认,过了一会儿才点一下头。
“我救了你,我保护了里昂。”她对自己说,顿时流下眼泪。“你没事太好了。”
他将她拉人怀中,将她的脸压在他的胸膛上。夯珂猛然抬起头看着他,泪珠停在脸上,屏息想着,他现在一定知道我是个女孩了吧!
转瞬间,他又推开她,捏了她的脸一下。“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以赵国话说了这句成语,很快地再说:“威廉教我的。”
夯珂的表情充满失望。
有一名叫乔斯的水手前来报告。“船长,海盗们正在撤退当中,不过他们的头儿说有话要跟你说,我们不清楚他们的动机。”
“把这个海盗绑起来丢下船,我马上过去。”说完后,他又令一人接舵,抓起夯珂的于往舱房的方向走。
“你要干嘛?”
“如果你继续待在那里,我想我也会叫乔斯丢你下船。”
他开了舱房推她进去立刻又关门,乔斯又奔来说:“船长,敌人说他们挟持了一个女人,要你立刻过去,否则他们要杀了她。”
“女人?我立刻到甲板上。”
夯珂听到他们走开的声音,她立刻开了门出来,跟着他们。敌方的船离他们不远,她望向对方的船头,第一眼瞥见就是他们所说的女人:一个有一头棕发的女人,柔弱地被架在应该是海盗头子的手上,正惊恐地瞪着围着她的一群人。
“薇薇安。”里昂看到她时叫道。
夯珂难以置信里昂认识她。拜托!她长得相当漂亮,绿色的大眼睛,漂亮的衣服。不!里昂不要和她有任何关系。
那女人见到里昂后,大呼他的名字,“里昂,快来救救我啊!”
“迪卡利欧船长,我们手上有你的妻子做人质,你们快点束手就擒,否则我们就杀了她。”胁持的人这么说。
夯珂相信自己的心停止跳动了,那个女人居然是里昂的妻子。她听到里昂说:“放了她。”
海盗头子笑起来很难看,一口不整齐的黄板牙露出来。“把你们的船上值钱的货交给我们,或许我可以考虑看看。”
“我给你一百英磅。”里昂掏出腰间的钱袋,一丢就丢到他们的甲板上。
“你、你……”海盗头子看起来吃惊且说话结巴。“一百磅要换她,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我可以再加,”里昂举起一只手,一颗炮出其不意击中海盗船的船身,对方看来个个脸色苍白。“加一颗炮子!”
“你难道不怕我把她给杀了?”
“我就是不希望你们杀她,如果你还不满意,我还可再加一颗……”他的手又要举起来。
“等等,算你狠,我们打不过你。”
“把她放在小船上,然后立刻离开,别耍花样,我们的大炮还瞄准着你们。”
海盗们照着做了,在二十分钟内驶离了危险的距离。里昂命乔斯游泳到释放人质的小船上,再将船划回来。
薇薇安一上了里昂的船,便扑向他的怀里。“里昂,我以为我再也见不着你了,好可怕啊!”她的声音嗲声嗲气。
“告诉我,你怎么会在海盗的船上?”
夯珂酸溜溜地注意到,那女人开始哭起来,而且紧紧地抱着里昂不放。另外夯珂还注意到她高挑的身材,还有漂亮衣服的衣领开得非常低,露出大半丰满的胸脯。这是夯珂除了蓝蔻之外,第二个见过的异族女人,原来她们胸部的发育都那么好。
“我想你出海后,我会有好阵子见不到你,所以我就搭了旅游用的客船,猜想会不会碰巧遇到你,没想到半途遇上了海盗,整船的东西都被抢走了,而且他们还硬押着我走。”
“他们伤害了你吗?”
薇薇安将胸脯全贴上里昂,教夯珂瞪大了眼。“我跟他们说我的丈夫是经营海运公司的迪卡利欧公爵后,他们才不敢伤害我,但我不晓得他们是想以我作人质来抢你的船只。”
“他们相信你?”
薇薇安眨眼。“谁不晓得迪卡利欧公爵未婚呢?”她故意将脸埋在里昂的肩窝里,轻声道:“他们以为我是你的……”接下来的两个字她没讲,但船上所有人都知道她要说的是“情妇”,除了夯珂之外,她正为了这女子并不是里昂的妻子而松了一口气。
夯珂问威廉那女人是谁?
“缠着里昂船长的女人之一。”
“缠着他的女人之一?”她的舌头差点被自己咬着,脸色又再度转暗。“究竟有多少女人缠着他?”
威廉摇摇头。“我不清楚,可是你瞧瞧船长天生俊帅,我猜是不少吧!我和你提过船长他认为绅士要对女人温柔,所以他的温柔也是女人缠着他不放的原因之一。”
“什么样的女人这么不知羞耻?”
由于她故意说得很大声,引起那女人的注意。薇薇安正视着夯珂,撒娇地问里昂。“那黄皮肤的男孩是谁?怎么我从来没看过他?”
里昂此时稍稍推开黏他黏得紧紧的薇薇安。“他是我的新随从。”
薇薇安定近夯珂。“你好可爱哦,我叫薇薇安,你呢?”
“大乳牛,我叫赵夯珂。”
威廉在一旁差点跌倒,“男孩,你说什么?”
“他说些什么呢?里昂。”
里昂转脸看了威廉一会儿,才对薇薇安说道:“他叫赵夯珂,是东方人。”他拍拍薇薇安的肩,将她推向夯珂。“好了,奔珂,你快送薇薇安小姐到船舱下的客房。”
夯珂愕然瞪了他半晌。“我是个男人那,虽然我是你的随从,但我可不做服侍女人的工作。”说完,她气呼呼地走了。
薇薇安讶然望向里昂,而他却没对这个不懂规矩的男孩加以惩罚,以前的他一向对服从命令很坚持的。
“好了,乔斯,整理出一间房间给薇薇安小姐。”
薇薇安走后,里昂召来威廉问道:“那小子刚刚说了什么?”
“船长,我会骂他的,你看在他年纪还那么小,就……他叫薇薇安小姐作大乳牛。”
“这小子!”他以食指轻摩下巴,露出一抹微笑,“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 ◇ ◇
里昂回到船舱时已经是半夜了。一进门,令他意外的是夯珂被缠在吊床上,看来是技术不佳,导致被床绕了好几圈。她既不呼救,也不挣扎,甚至看到他时也只是闷声瞪着他。
“你是怎么搞的?”他去解救她下来。“好端端的,你爬上吊床做什么?”
“反正我只是你的随从,你何必管我睡在哪里。”
里昂一脸惊愕,然后慢慢地说:“你吊在这儿有多久了?”
夯珂没好气的回答。 “没你陪那个大乳牛久。”
“小子,不可以如此无礼,男人们要很温柔地对待女人才对。”
“你管我要怎么叫她。”她吼着推开他的援助。
里昂一手扳过她身子,教她目光停在他的身上。“你吃醋了?”
“我吃醋?”她开始结巴。“我是个男孩,我干嘛要吃这种醋。你疯了是吗?”
“或许等你长些胡子,或长得大块头些,也会有女人黏着你不放。还是你很喜欢薇薇安,我可以把她让给你。”他歪着头,将夯珂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眼神尽是笑意。“怎么样?”
“你……你在胡说什么?”她嗤之以鼻。
他抓住她的下巴。“我说应付女人的方法。你知道要如何去抓住女人的心吗?你肯定定不知道,我可以教敖你。”
“听你这么说,你很有经验罗!你肯定有很多女人吧!”
他故意装得意洋洋,让她气得跳脚,“可以那么说!”
她闷哼。“我不屑学你的方法,我也不要自已的女人,我才不像你那么色!”她走回里昂的床,背着他躺下。
“夯珂。”他叫了她的名字。
夯珂很想不去理会他,但很困难,她转过身看他。他已经躺在吊床上,用手臂枕着头,模样看来很累。
在她的这个角度看得十分清楚,他虽然疲倦,仍以一种趣味盎然的眼神看着她。
“薇薇安小姐是戴特里伯的女儿,他父亲已经为她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急速转回身,轻抚着枕头,良久才回他一句, “那关我什么事?”
虽然她如此回答,却不明白心底为何升起一种满足的感觉。直到听见里昂规律的呼吸声知道他睡着后,她才再次转回头。
他看来真的很累,居然未脱衣就睡着了,她知道里昂向来都很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褪衣就寝,他真以为她不晓得,但生活在同一个房间里,她又怎会不知晓另一个人裸睡的习惯,她只是不想他骂她大惊小怪而已。默默地注视着他的睡脸很久,夯珂才沉沉地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