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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投意荷 第四章
作者:染香群
   
  本以为东霖璿会在滴翠轩消磨到晚上,没想到午时刚过不久,他便进了御书房。

  石中钰和段莫书面面相觑,不过消失一两个时辰,原本那个焦躁不耐的皇上,此刻居然精神饱满、脚步轻快的走进来,像是恢复了所有的干劲。

  不一会儿,东霖璿看完了大学士上奏的奏摺,「这个年轻人的奏摺大夥儿都看看,分析得极好。世家占官缺太严重了,还是得找些有才能的人来轮替,要不然科举是干什么的?」

  「启禀皇上,目前还是得顾虑世家的影响力。这事咱们不是讨论过吗?」段莫言觉得奇怪。当初嫌麻烦,所以这事才会一直搁到现在。「再说,世家的无能子弟虽无功,却亦无过,又没辞官,又没告老,实在没有理由——」

  「给他们加个虚爵,弄个议事处给他们。嗯,通通升进礼部、工部那些不打紧的地方去。」东霖璿吩咐著,「朕想过了,这么大的国家,就咱们三人劳心费力,这些官领官饷是做什么的?钰卿,拣几个有才能的学士来御书房实习一阵子,能用的就留下来,省得咱们天天看奏摺到深夜,身体搞坏了也没人理。」

  石中钰发了一会儿愣,不明白这个向来多疑的皇上今天怎么如此大方。「……微臣这就去办。」

  「还有,言卿,叫那票御史别净关心朕的私事,有空闲多抓些百官的小辫子吧。老要咱们明察暗访,要御史监干嘛?」

  段莫言瞠目看了他一会儿,他不是向来讨厌跟御史打交道吗?「……臣遵旨。」

  「还有,这些事都当是你们的意思,朕不过是批准罢了,懂不?」他低头继续看奏摺。

  「皇上!」石中钰大叫,这不是弄个黑锅给他们夫妻俩背吗?

  「皇上,」段莫言头都痛了起来,「你这不是要我们跟世家为敌吗?」这明升暗降、多用科举进士,摆明了就是削世家势力嘛!他可不觉得这些世家会笨到看不出来。

  「你们应付得来,朕信任你们。」东霖璿唇角微微上弯。「两位卿家说得对,朕也把自己逼得太过了。从今以后,朕可得定时工作,定时休息。两位卿家在朕回宫以后,也回府去吧。」

  大侠当然要做,但是,没理由赔上自己所有的健康吧?再说,现在他不用藉口批阅奏摺来逃避回寝宫了。

  有朵小小的雪白荷花等著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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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过不到一半,新帝迷恋花魁女的传闻,已如烈火燎原般传遍了整个东霖,后宫更因为这件事而传得沸沸扬扬。

  人人都知道,那个不爱女色、临幸三宫如应卯的新帝,除了去三宫的那三天之外,不再像以前一样独宿寝宫,反而天天都睡在荷更衣的滴翠轩。

  唯一没被这消息所影响的,只有滴翠轩的雪荷和众秀女。雪荷对宫里的权力斗争不明白、也没兴趣,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掌握了后宫最大的势力。

  秀女们对这怯弱的主子虽然没什么信心,却也不敢在李尚仪面前搞鬼,再说,这个娇怯怯的主子没用归没用,却是个软心肠的好人,她们也不忍心让她陷入后宫无止境的明争暗斗当中。

  三宫按兵不动,外弛内张的气氛中,雪荷还是一无所知的在滴翠轩里绣花弹琴。

  石中钰和段莫言几次想提点东霖璿,又忍了下来。

  这天,终於忍不住了,「皇上,你腰间系的穗子是蝙蝠样式的?」

  东霖璿低头看了看,「应该是蝴蝶吧。荷更衣是这么说的。」

  「……那你身上这件袖子长短不一的龙袍,该不会也是荷更衣裁的吧?」

  「是呀。」东霖璿不以为意,「她的女红实在做得不太好。」

  那你为什么要穿?御书房内的大臣们,心里浮起了相同的疑问。

  明明各嫔妃听说了荷更衣替皇上裁衣、打穗子、做荷包,也不甘示弱地送了大堆精美的衣服饰物过去,他偏偏谁的也不穿,就穿荷更衣亲手缝制的拙劣衣饰。

  「午时了。」他看看自鸣钟,「众卿且休息用膳,朕也该午歇了。」

  众目睽睽下,他大剌剌的命令,「摆驾滴翠轩。」

  众臣面面相觑,心里暗叹——

  皇上……也只是个寻常男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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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翠轩原本是皇后养病的居所,遍植林木,幽深而偏僻,跟诸宫相隔甚远,反而跟御书房离得近。当年开国君王和皇后鹣鲽情深,后来皇后多病,老皇上便刻意在御书房附近建了这小巧的屋舍,格局玲珑,也好时时来探视。

  后来,历代皇后若被冷落,或有病,或待产,就会来这儿小住一阵子。

  当初只是不想让雪荷一入宫就被三宫干扰,便把她安排在这儿。后来东霖璿暗暗庆幸,幸奸将她安置在此,要到她这儿可就方便多了。

  此刻夏荫正浓,他宽了外裳,枕在雪荷的腿上,似睡非睡的,瞧著她正在绣的花儿。

  「你这花……绣得像是狗啃过的万寿菊。」东霖璿无奈的叹息,「这么久了,你的女红还是没进步。」

  「是玫瑰!」雪荷有点不开心,「人家就是……就是手笨嘛!但是人家很努力……」

  「我知道。我不也天天穿著你裁的衣服吗?」枕卧在她怀里,习习的凉风吹来,这么热的天,不知道她怎么一点汗也没流,长长的头发柔软的铺在地上,穿著简单的夏衣,像是偷偷下凡的仙子。

  「皇上……咱们偷偷跑出来,不要紧吗?」她还是有点不安,哪个皇上会这般大剌剌的躺在草地上?「如果让尚仪知道了——」

  「放心,她以为咱们在屋里歇息呢。」东霖璿懒洋洋的说,「再说,谁有胆子打扰朕休息?」搂紧她,发现她怀里似乎有某个硬硬的东西。「你在怀里藏什么?剪子?那不是好玩的。」

  「不是啦。」相处了几个月,雪荷已不再那么拘谨,「是义父写给我的信。呵……我怕痒,不要把手探进我怀里……」脸颊红扑扑的把信掏出来,「哪,就这个。」

  「可以看吗?」他对雪荷的过去感到好奇。

  「也没写什么。」她笑咪咪的,「皇上要看便看吧。」

  展开信,上头的字迹苍劲有力,看得出是惯於使笔的人,字里行间都是劝勉之语,兼之家里的琐事,足足写了好几张。

  「你义父看起来是个好人。为什么你有这样的义父……却跟著娘亲过活?」

  雪荷神情一黯,「我一出生,娘就希望栽培我当花魁。要选上花魁可是很难的,不但要有万中选一的相貌,还得才艺出众。娘把尚在襁褓中的我交给了义父义母抚养,八岁时才将我带回。义父人很好……」说到义父,神色又开朗起来,「虽然,我只是个死读书又没才华的倡家女儿,他还是常常写信勉励我。都这么多年了,义父一直没忘记我,这教养之恩,是报也报不完的……」

  「我听李尚仪说,你每个月的例银都花个精光,敢情是寄给义父了?」

  她赶忙摇头,「我……我哪敢寄给义父,他会骂死我的。我偷偷托人送去给义母,若是让义父知道,他一定会气死的。」

  不攀附权贵,骨气峥嵘。东霖璿不禁有些肃然起敬。难怪雪荷会养出这样温柔善良的个性呢,这个义父,该记首功。

  「还有一封信呢?」他眼尖地瞥见了她怀里还有封信。

  「没……没有了。」她心虚的揣住怀里的信。

  「雪荷。」东霖璿沉下脸。

  她迟疑的将信交出来,心里暗骂自己笨。应该一收到就烧掉的。

  东霖璿展信看了看,「是你娘亲寄来的?这有什么好藏的?不过是希望在临州有个执照开业,这么点要求算什么?」

  「不!求求你,皇上,不要答应她的要求!」

  雪荷少见的激动起来,把他吓了一跳。「雪荷?」

  「不行,皇上,这万万不可!」她哀伤而坚决的说,「我出身青楼,不管入不入宫,这个身分是改不了了。但是,娘既然将我卖给皇上,我算是从良了,她说什么也不该跟皇上要任何东西!这是倡家的规矩,卖断不回头……」

  「朕封你为更衣,并非将你买卖!」这样的说法刺痛了他。

  「一样的!皇上,你不懂青楼的规矩……姊妹们从良,大夥儿都是为她们高兴的。照规炬,鸨儿不能再跟从良的姊妹或公子们要任何赏赐,这是为了姊妹们未来的幸福著想,毕竟,谁希望娶个麻烦缠身的青楼姑娘呢?」

  眼泪忍不住滴落,「皇上,你若一时怜悯,给了我娘额外的赏赐,坏了这个规炬,人人就依著皇上这先例,全向从良姊妹找麻烦去了!求求你,皇上,你是天下众人的典范,求求你怜悯所有青楼里可怜的姊妹,千万别为了我一个人,毁了将来所有姊妹们的幸福!」

  东霖璿瞠目看著她,背脊禁不住汗如雨下。他堂堂一个东霖天子,见识竟不如一个娇怯的小姑娘!连她都知道不能因外戚有所破例,他却常常让三宫烦不过而随意赏赐官爵!

  原以为她不过是个天真无知的少女,可听她这席话,自己简直羞愧欲死!

  「皇上?」雪荷害怕的把脸上的泪拭乾,「你……你生气了?生气也没关系,但是……请责罚我,千万不要依我娘所言……」

  「雪荷啊……」他长叹一声,「朕是生气了,但是,生的却是自己的气。朕枉为天子,还说什么不准百宫关说攀附,可瞧瞧朕做了些什么事情?」

  「皇上?」她困惑起来,「雪荷……雪荷笨,听不懂……」

  「笨的是朕。」紧紧的抱紧她,「雪荷再聪明也不过了。答应我,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好吗?」

  她更糊涂了,自己还能去哪儿?「嗯,雪荷一辈子都待在皇上身边。」

  从那天起,外戚失去了所有赏赐官爵的机会。一切官位,皆由科举出身,不得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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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尚仪,你觉得荷更衣是个怎样的人?」数日后,东霖璿私下召见了李尚仪。

  她踌躇了片刻,「皇上,初次见面,我以为她是个庸儒无才的倡家女子。」

  「初次见面?」

  李尚仪付度了一会儿,「等相处久了,陈尚度和许尚宫都相当疼爱她。」

  「哦?」东霖璿示意她继续说。

  「三宫常到陈尚度那儿要这个、要那个,其实荷更衣也是要的,但是从没要过自己的东西,总是留意著秀女们缺了什么,这才派人去催。您也知道,秀女们月有例银,往常都是诸宫留著,也有一毛子不给的主子,全扫下来中饱私囊。而荷更衣全数发放不说,若是秀女们家里有婚丧喜庆,更从自己的例银里拨出来给秀女添用。」

  李尚仪叹了口气,「咱们三局的心也是肉做的,谁不是从秀女一路做上来?几时见过这样怜恤下人的主子?虽说我们三局见妃大可不拜,可三宫又有谁未生受我们的拜礼?就只有荷更衣认真的读了《女官箴》,见了我们就先跪拜。她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嫔圮哪,我们三局……实在对她硬不起心肠。」

  东霖璿满意的笑了。雪荷被称赞,比自己被称赞还高兴,尤其这赞美又是出於这兼任女史的铁面李尚仪之口。

  「朕纳花魁入宫,现在你可有话说?」当初李尚仪反对得最激烈。

  「臣无话可说。」李尚仪叹了口气,「若不是她的出身……」话一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李尚仪,有话请讲。」东霖璿有些好奇她想说什么。

  「启禀皇上,臣不敢上奏。」李尚仪伏地不起。

  「李尚仪,你身兼后宫女御史,谏言不罚,为何不说?!」东霖璿板起脸孔。

  「启禀皇上,微臣之言,万万不可泄漏。私心以为,为后者,不可骄傲自大,尚谦卑,尚怜下,尚自抑,尚智慧,假以时日,荷更衣或可胜任,无奈出身过於卑微,臣为之悲叹。」李街仪在心里叹气。三宫心性残忍,若这话传了出去,她的脑袋还要是不要?

  东霖璿倒没料到这个铁面无私的李尚仪给雪荷这么高的评价。仔细想想,他后宫有四人,唯独雪荷符合了这些标准。

  「看来,朕立后之日遥遥无期了。」他自嘲著。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李尚仪,先请回吧,朕要好好想想。」

  待李尚仪退出去后,他默默的望著窗外,掏出怀里的那块丝帕。那是当年雪荷帮他裹伤的丝帕。

  那个娇怯发抖的少女,却拥有谁也比不上的勇气。

  「雪荷雪荷,你为什么是倡家女?」他喃喃自语著。

  绕室徘徊,明明知道大臣在御书房等著,他却心烦意乱,迟迟不想出去。

  他不承认,绝对不承认,他爱上了雪荷……若是没爱过木兰,或许会以为自己是爱雪荷的。

  即使他喜欢雪荷,比任何人都喜欢。喜欢她纯净的笑,喜欢她眼底无杂质的崇拜,喜欢她那样用心为他所做的一切,喜欢待在她身边那股温柔的静谧……喜欢她,非常非常喜欢。

  因为她的一言一行,都不是为了跟他索讨什么,只是单纯的、像个孩子般的喜欢他而已。

  当然,他可以不去想雪荷的未来,永远把她留在更衣的位置上,当他永恒的少女,静静的为他留一片洁净的天地,温柔的抚慰他的疲劳和伤痕。

  不知道多少次,他总是祈祷著,希望雪荷永远这么单纯善良,后宫的邪乱不能感染她,永远像朵雪白的荷花,开在他的生命中。

  没有她的生命,像是一片荒芜的沙漠。他终於发觉自己过往多么孤寂,现在又是多么丰盈。

  但是……她并不是无知的少女。她的谦卑不是怯懦,自己看过她最勇敢的时候;她的单纯不是愚蠢,说出来的话几次重重的点醒他。

  他发现自己认真的考虑立她为后的可能性。

  唯有这样的女子,才配母仪天下。

  虽然……虽然想永远留住她的纯真,所以一直没有碰过她的身子。说真话,他也害怕临幸了雪荷以后,她会跟三宫一样,变得渴望怀有代表权势的皇子。但是,他总得试试看。

  虽然不是爱上她——一再的提醒自己,不是爱她。但是,除了她以外,他不想立任何女子为后。

  在木兰之后,他第一次这么热切的想望一个共度终生的女子。

  那个女子,名叫雪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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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踏进内堂,就听到雪荷的哭声。

  怎么这么爱哭呢?东霖璿微笑著摇头,一走进去,发现他最喜欢的骨董花瓶碎了一地,而雪荷正握住一名秀女割伤的手哭著。

  「是谁打破的?」他脸色发青的问。

  雪荷惊慌的将脸上的泪珠抹去,「皇上,是我打破的。」

  他发起怒来,「朕最厌说谎的人!」

  她害怕的,非常害怕,尤其是当笑嘻嘻的皇上变得这般狰狞时,她更害怕得抖颤不止,但是……「是我——」

  「不!皇上,是奴婢打破的!」秀女吓得全身发抖,不顾一地的碎片,就这么跪了下来。「请不要责怪更衣娘娘,是奴婢不小心……」

  原本还抽噎著的雪荷,突然充满勇气的喊,「花瓶是打破了,但是人命和花瓶孰轻孰重?」

  东霖璿被她喊得一怔。看看地上的碎片,和秀女腕上直涌冒而出的血。

  「轻轻压住这个地方,血就不流了。」他指著秀女腕上的某一处穴道,「下去裹伤吧。其他人把这里收拾收拾。」

  默默的看著众人收拾,雪荷紧张地直揉著衣角,不知道自己怎么有勇气跟皇上顶嘴。

  可是,刚刚她就是管不住自己。

  终於,只剩两个人独处时,东霖璿开口了,「雪荷,过来。」

  虽然发著抖,她还是勉强压抑自己的恐惧,顺从的走过去。

  「为什么要说谎?」

  雪荷的头垂得更低了,「那是……皇上最喜欢的花瓶。」

  「那也不应该说谎。」他剑眉一敛,「说一个谎就要用更多的谎来掩饰,即使是善意的谎言,也可能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再怎么样,你也不该说谎!」

  「若是我告诉皇上,那是我打破的,皇上会怎么处罚我?」她楚楚可怜的抬头,「皇上顶多骂我两句就算了。若是秀女打破的呢?恐怕要依宫里的规矩处置了。但是,她又不是有心打破的,况且,再美的花瓶,也抵不过人命哪。」

  「朕会为了一只花瓶要人命吗?」他恶狠狠的问。

  雪荷又低下头,「人……任何人在暴怒时,都是、都是没什么理智的……」

  这下倒堵得他无话可说。他轻叹一声,「朕会克制自己的性子,你也千万别再说谎了,明白吗?」

  雪荷点头。

  东霖璿又叹息起来,「不,你不明白。听我说,雪荷,我并不是只有你一个嫔妃。你以花魁女的身分进宫,已经很引人注目了,我又天天往你这儿跑……唉,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

  雪荷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才回答,「……雪荷……雪荷在仙家居已经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了。当时有个姊妹嫉妒另一位姑娘的美貌,又恨她抢了自己的恩客,险些烧死了那姑娘。」她忍不住颤抖,若不是因为娘亲,她不知道会被卷入这种事端多少回。「你是皇上,我知道自己的身分,也知道会招来什么事情,没事我不会乱跑的。」

  东霖璿的心肠软了下来,为了她曾经历的过往心疼,也为了她这么懂事而神伤。「雪荷——」

  「啊,还有个碎片……」她蹲下身要捡。

  东霖璿赶紧抓住她的手,「当心!万一割伤了怎么办?」

  两个人的脸靠得这么近,雪荷一下子脸红了起来,想要起身退后,脑后却被他的大掌一压,吻住了她樱花般的粉唇。

  好半晌,雪荷的脑筋一片浑沌,连眼睛都忘记要闭上,当他诱哄的要她张开嘴,她只顾著脸红发呆,任他予取予求。

  东霖璿有些好笑的放开她,「谁会相信你是仙家居的花魁女?僵硬得像块木头似的。」

  「娘……娘连手都不准我让客倌碰。」她呆呆的回答,「娘说这样将来的身价比较好。」

  东霖璿又好气又好笑,「怎么,我成了嫖客来著?」

  她还是傻傻的摇头,「你是我丈夫。」

  这句话让他的心像是荡漾在热呼呼的暖泉里,怜惜的摸摸她的脸。曾经以为,自己虽在万人之上,却注定要孤独终身了。百官虎视眈眈,册封的嫔妃各有所图,处处都是尔虞我诈,百姓家寻常的天伦之乐,说什么他都是没份的。

  从来没有人知道——他是多么怀念爹娘健在时,一家和乐融融的情景。他爹贵为王爷,却从来不想纳妾,与他娘恩爱逾恒。爹病亡时,娘若不是念他孤苦一人,早随著爹去了。

  但是,这个娇怯的姑娘不说他是天子、是皇上,却说是她的丈夫。

  「丈夫……生死与共?患难相扶持?」东霖璿的声音微微变调。

  「嗯?」她摸摸他哀伤的脸,「怎么了?皇上,我说错了什么?我弄错了吗?」

  「不要叫我皇上,私底下……叫我璿。」轻轻的将她搂在怀里。

  「璿……」她害羞的轻轻叫了一声。

  「再叫我一次。」轻声央求,他将雪荷打横抱起来,温柔地放在床上。

  她明白他想做什么,脸孔烧红起来,「璿。」

  「怕我吗?」烛光摇曳,他的脸几乎埋在阴影里。

  说实在,她还是怕的。过往的生活,让她深深的厌恶性事,但是……皇上却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而且……他是如此的温柔……

  轻触他的脸,她指尖微微颤抖,「不,我不怕。」声音小小的,「你是我的良人呀,我这辈子都要跟你患难与共的。」

  芙蓉帐暖,在薰风吹拂的夜里,她闭著眼睛,感受东霖璿轻柔的吻,从额头开始,然后是眼睛、睑颊、唇……无限爱怜。

  这样绵密不断的吻,像是小小的火苗,一点一点烧红了她的羞怯,最后轻轻的停在她的耳畔。

  「你的耳朵……很美。」东霖璿粗哑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响,让她有些战栗,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不安却又期待的兴奋。

  东霖璿轻轻含著她小巧的耳垂,又痒又酥麻的感觉,让她心底涌起小小的骚动。

  吻到她的脖子时,忍不住轻轻喘了起来,她不会形容……也无法形容,肌肤敏感的感觉到每一个啜吻,攀著他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攀著浮木。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亲昵,也从没有过这样甜美的战栗。

  「我弄痛你了?」他已经很温柔了,勉强自己要轻、要慢。

  她是这样娇弱、这样纯洁,出淤泥而不染……她是朵小小的白荷,多使一点力气就会凋零,他舍不得。

  「不……」她脸蛋泛著绝艳的红晕,「很……很奇怪……但是不痛。我……我不知道怎么了……」

  东霖璿笑了起来,「会痛的……有的人会很痛。」架住她,「怕不怕?」

  下腹讶异的感受到他昂然的欲望……她终於知道怕了,很怕很怕。但是,她抬头看看东霖璿,他眼中有著克制和欲望。

  他要我啊……他眼中的渴求是为了我啊……

  「不怕。」她抱紧东霖璿,「是你就不怕。我不怕痛……」

  当他挺身进入时,她拚命忍住眼泪。

  欢愉吗?她说不上来,但是,可以跟他这么亲密,亲密到一点距离也没有……她心里盈满了娇美的感动。

  「我不怕痛……不是很痛……」她喃喃著。

  东霖璿勉强自己温柔待她,渐渐的,他迷乱了神志。她是这样温暖而紧窒啊

  「雪荷……」发出一声压抑的轻喊,他的温柔不再,热切的想拥有她,得到她的所有,动作也跟著凶猛起来。

  最初的疼痛过去,雪荷望著他有些扭曲却专注的神情,体内被点燃的火星终至一发不可收拾,像是身心都要被焚烧殆尽。

  她发出呼喊,一遍遍的唤著他的名字,最后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眼前一片绚烂、旋转、爆裂。

  原来……是这样令人疯狂的感觉。

  娇吟和呼喊,汗水与薰香,空气中充满暧昧的情潮。他们如被火焚,他们溺水般相吻,他们纠缠为一体。雪荷忘情的翻身压在东霖璿身上,嚿咬著他的手臂,深深的——就像他也深深的铭记在她的身体里一样。

  月光舞著床帐,在他们身上落下阴影的纹身。

  这一夜,是这样长又这样短,像是睡了又像是没有睡。

  这位纯洁的花魁女,真正的变成了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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