搓搓搓搓搓,再搓搓搓搓搓。
当木材中冒出来的袅袅烟丝,与做火种之用的枯藤逐渐变成红色的火苗,贺洛芯这 才明白,原来“钻木取火”不是书本里的神话;会做的人,不到一分钟便能引燃一盆火 。
而水昊,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嘿嘿。”他沾沾占自喜地丢入易焚的松树毬果,再依序排下细枝、粗梗,火势便 越烧越旺。
“哇……”一声惊诵从张成O字形的嘴内送出。他此项伎俩对仅会用微波炉的贺洛 芯来说,简直就是超能力。
“没什么,没什么。”水昊得意地挥著手,俨然国王在向欢呼的百姓们致意。
过够瘾后,他拿了一块黑不隆咚的石头,将枝条的未部削尖。
“这……这不是……石头吗?”不起眼的顽石居然能当刀用,莫非他有法力?
“是啊。”水昊又拿它在鱼身上斜斜划了几痕,鱼肉立即绽出开缝。“这叫黑曜岩 ,是一种含硅的火山岩,其断裂处的断口非常锐利,咱们的老祖先在旧石器时代便用它 来当切割工具。”
“哦?”贺洛芯听得一愣又一愣。
接著再见他拿著倒卵形的长叶片,将鱼儿一只只地包里起来。
“你又在做什么?”贺洛芯成了十足的好奇宝宝。
“这是朱蕉,可增加烤鱼的味道。”水昊塞了一片幼叶在嘴里咀嚼。
“我知道,就好比中国人包粽子的竹叶。”贺洛芯兴奋叫道。
“对。它有个很可爱的英文俗名GoodLuckPlant,大概是许多种族认 为它能带来幸运吧,夏威夷人、毛利人,就是用它来制作传统的裙子。”他也打算做几 件来穿。
“嘎……”贺洛芯不禁暄地佩服。这看似吊儿郎当的家伙,好像挺有两把刷子的嘛 。
“我说过,你只要坐在那里等著吃就行啦。”水昊把枝条尖端轻易地从胖嘟嘟的鱼 腹中插过,再架到火上。
“慢著,你就……这样烤?”要她坐著等吃不管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难不成你想加烤肉酱?”水昊奚落。她现在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
“你好歹要把鱼洗一洗、杀一杀,再用干挣一点的器皿来装嘛。”贺洛芯的洁癖又 犯了。
“好啊。”水昊倒是满干脆的,把鱼串举到她面前。“要洗要杀,随你爱。”
“这种事你竟然要我做?”出色的五官霎时扭成一团。
贺爸向来以女为大,故她和家中众姊妹均不曾进过厨房,更谈不上会料理。因此就 算水昊不担心她弄砸美食,但是要她去摸那滴血、还会动的生物,不如叫她投海自尽比 较快。
“不然咧?”水昊顽皮地看看四周,又转回眸来嘲笑她。“要我请服务生过来服务 吗?”
“你……”贺洛芯悻悻然。若非得靠他张罗吃的,她会一脚踹他进火堆。“到时你 活该拉肚子,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
“放心,顶多请你帮我递卫生纸。”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在荒郊打 野外,像现在这么吃喝对他根本是家常便饭。
“你真恶心!”贺洛芯斥喝。
“好说,好说。”水昊也不以为件。
“你……你……你……”他满不在乎的调儿令她气冲牛斗,一双粉拳狠狠地揪著围 在身上遮体的破长裤,假想它是它的主人。
“我?我?我?”明知她快炸了,水昊仍故意学她的口吻逗她。
这场斗嘴比试,看来又是他嬴啦,YA……“你再也甭想我会和你说话!”贺洛芯 义愤填膺。
“也好。”水昊无所谓,此事对他构不成威胁,何况他又不是第一次听她讲。
“你何不休息一下?鱼马上就会烤好。”
她的烧甫退,伤势亦刚稳定,之后又和他吵吵闹闹,现在笃定累毙了。
贺洛芯不知他的本意是基于她的健康考量,她大动肝火,一股怨怒在体内乱窜了半 晌,才自鼻腔喷出。“你最好泻死算啦!”
接著她忿忿扭身,走到另一边坐下,水昊也没拦她。为此,她更是怫郁地抱膝生闷 气。
俄顷--阵阵海风挟来鲜味的熏烤香,撩得她益发饥肠辘辘,食指大动,但是她刚 刚态度装那么硬,此刻只好猛咽口水,啃著自己的指甲解馋。
偏偏水昊那个该遭千刀万剐的死人头,蓄意送来了两只烤好的肥鱼,举在她眼前来 回地晃。
“呃……”经不起诱惑的眼珠子忍不住跟著转,贺洛芯恨不得当下把那两块珍馐吞 至即将要跳出来游街的胃。
“好香哟。”他陶醉地深呼吸。
“哼!”贺洛芯霍然从扑鼻的香馥中清醒,她鼓著腮帮子,甩首看著别处。
喔,对了,他的长裤给她当衣服穿后,他本来仅著内裤到处逛,可她瞧得心存鸿鹄 ,故勒令他围上叶丛,以盖住重要部位,因此他现在的模样有些爆笑。不过她如今自是 笑不出来。
“要不要……吃呀?”水昊坏坏地又将鱼“游”到她的目光所及之地。
“谁稀尸!”贺洛芯视而不见,却没办法嗅而不涎。
“不稀罕?那多可惜唷,这种海鱼的肉啊,是嫩且爽口,加上我烤得恰到好处,尝 起来呢……”水昊把其中的一条用嘴巴吹了吹,才大大地咬了一口。“哇,烫……嗯… …好吃……噢,此乃人间罕有美味。”
他唏哩呼噜地赞叹,再以舔舌、点头来加强效果,接著又挨过来。“你真的不愿考 虑吗?”
“水昊。”火山熔岩在互磨的牙关间酝酿,贺洛芯朝他勾勾玉指。
“有……”水昊皮皮地诮笑。歪歪曲曲的拐音,软软地轻由他的喉结释出。
“你是猪!”贺洛芯气急败坏地跳起来咆哮,然后虚弱地跑开。
“别这样嘛。”水昊箭步挡住她的去路。想来这次他玩笑开得过头啦。
“你……滚!”贺洛芯用双手推他。
但倘使他不想移位,就凭她这点鸿毛之力,哪推得动他那座泰山?
只是山不转,路转。既然推他不动,大不了她吃些亏,往旁边多挪几步喽。
可水昊似乎不愿让她好过,无论她走到哪儿,他始终堵在她的前头,跃著一脸傻笑 。
这还不够。最差劲的是,他居然把那两条冒著浓郁热烟的烤鱼,一左一右地举在他 的傻笑两侧,勾引她的唾液大量分泌。
“姓水的,你到底想怎么样?!”贺洛芯这下有如食了百斤火药。
“没啦,人家一个人吃好寂寞嘛。”再逗下去,她恐怕要杀人了,水昊见风转舵, 改采怀柔政策。
昏迷了一个礼拜,单靠他在附近找的野菜、野果榨的汁来维生,他相信她早已饿得 前胸贴后背。可是他亦明白,要她回过头来求他施舍,她宁肯选择死。
她就是那么倔强的人。
而这样的焊妇,他却舍不得她死,不,他根本不要她死!
当此强烈的念头掣电穿越他的脑海时,他委实愣了愣。
那或许便是他屡次三番收敛脾性,甘心向她低声下气的缘故吧?
为什么?他素来只顾自己,何时心里多牵绊著她这么一个人?为什么……“喂!” 贺洛芯使劲推他一把。“我跟你讲话讲半天,你发啥愣呀?”
“啊……什么?”水昊揪回被她吼断的思维。
“我说,你寂不寂寞干我啥事?”贺洛芯两手插腰。
“寂寞?喏……喔……”水昊又想了会儿,才忆起原来的话题。“事情是这样的。 ”
他做作地清清嗓子。“因为我自幼有个怪癖,若没人陪著一起吃饭,我会口吐白沫 ,全身泛紫,双目暴胀,四肢抽搐,七孔流血……”
“够啦,你别再说了。”贺洛芯毛骨悚然地挥著手,阻止他继续掰。
嗯……哪来这么多毛病?光听那几句的描述,就够她反胃好久。
“那,你是答应陪我吃喽?”水昊端出谄媚的笑靥。恶人无胆,此言不虚矣。
“我有吗?”贺洛芯骄傲地仰著下颚冷哼。倘使马上就颔首笞应,未免显得她急于 求成。
哪知不争气的肚子没她有骨气,正大肆抗议地咕噜咕噜鬼叫,害她好不羞愧。
“别那样嘛,我晓得你这人最善良的,绝不忍心见我受那些折磨。”水昊憋笑装没 听到。好人做到底,虽说她的眼睛早就亮了起来,肠胃也泄了她的底,但他仍故意苦苦 乞怜,让她里子面子都有。“看在我救你的分上,你就别那般无情嘛!”
“嗯……好吧。”贺洛芯得了便宜还卖乖,先是沉吟片刻才伪做很勉强,末了,还 不忘重申。“是你‘求’我的喔。”
“当然当然,当然是我求你的。”水昊啼笑皆非。
这女人唷……以后的日子应该会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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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其实不需等到“以后”,便可以很有趣。好比……有“进”就有“出”… …这档事……
贺洛芯在一阵狼吞虎咽后,酒足饭饱地趴在树荫下休憩,水昊则收集了一批朱蕉叶在一旁编织,一条媲美夏威夷草裙的成品就要出笼。
从远远眺来,这是一幅多么祥和宁静的世界名画呀。
画里的男子俊,女子俏;男的勤,女的闲,怎么瞧是怎么配。但是镜头拉近来个大 特写,便会察觉,女主角的神情似乎越来越不对,甚至有点惨青。
终于……贺洛芯猝然坐直。
“呜……那个……我想……想……”难看的脸色逐渐漆了一片红,她吞吞吐吐,仿 彿很不好意思打扰到他在做“手工”。
“想什么?”水昊手中熟稔的动作并未停歇。
“想要……要……”贺洛芯揪扭著身边的杂草,双颊由浅红变深红。
“要什么?”看她的表情,水昊大概也猜到几分。
“这附近哪儿有……化妆室?”贺洛芯问得很委婉,但是话一出,她便觉后悔地想 把头钻入土堆中活埋。
用腿毛想嘛晓得她是多此一问,这连点个火、都要用史前时代古老方法的荒岛,怎 可能会有化妆室?
糟糕!那姓水的大猩猩铁定会讥笑她。果不其然……“你该不会是要补妆吧?”水 昊故做震惊貌。
“不是啦,人家我是要……”愤懑的喧哓戛然而止,“人家”胀著脸站起来。
“算了,跟你说干么?我自己去找。”
受……受不了啦,她的膀胱快爆了。
“如果你是想要上厕所,别走太远,免得迷路,也千万不要躲在草丛内,搞不好里 面会藏著一条蛇。”水昊忍住笑,朝她的背影提出忠告。
“嘎!”正要踏进草丛的光裸纤足,忙不迭“叭古”倒车。
且慢!本欲拔腿就跑的身子不禁煞住。说不定他是吓她的……对,依他那么爱促狭 她的顽劣个性,并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万一是真的呢?
贺洛芯踌躇不前,瞥著原先被她相中的草丛,又瞄瞄彼方潇洒自若的水昊,有些不 知如何是好。
“随便找个空旷的地方啦,这大自然到处都是厕所。”女人还真麻烦。水昊顿时歌 性大发,于是唱起刘德华的“马桶”。
“空旷的地方?那怎么行?”蛇可怕,但是他素行不良,比蛇更可怕。贺洛芯几乎 未经大脑便喊出:“你会偷窥!”
“偷窥?笑话。”水昊哈哈二声,接著嘟嚷。“你还有什么地方我没见过?”
真是的,她体力还未恢复,火气却不减。
“你说什么?”贺洛芯耳尖抓住了一些尾音。
“没、没有。”水昊赶紧正色地摇头,并扯上双唇间假想的拉链,才又埋回手边的 女红。
“量你也不敢。”贺洛芯啐道。两泓秋波骨碌碌地侦测四方,寻访何处风水最适宜 “排放”。
“对了。”水昊倏地提醒。“若是你要上大号,就拿石头擦吧。”
“你……你……”无瑕的秀容一阵红、一阵青地互换著,贺洛芯握拳瞪著他那张问 著无辜的笑颜,也不知是憋尿憋的,还是被他气的,她感到头昏脑胀,脚跺了半晌却仍 拣不出贴切的字汇骂他,只好翻翻白眼,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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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上,不光是“吃”和“拉”这两个难题,特别是对刁钻古怪的贺洛芯,任何杂 事均可列入“龟毛”的管道。
首先揭竿而起的,是在日薄西山之后。
当然,这之前被她挑剔得一无是处、她却又吃得津津有味的山肴野簌晚餐,以及再 次涂药时的尖叫、牢骚,便容简略不提。
“喂!”她构著脚尖踢踢水昊。
“嗯?”水昊躺著没动,仅是掀了掀眉。
不会又……来了吧?从她好不容易睁眼到现在,他像菲佣般地伺候她,难道做得还 不够吗?单是她身上那袭漂亮得不得了的草裙,和盖住她“两点”的草编肚兜,他可是 花了个把钟头的努力耶,但她却未曾表示一滴滴的感激喔。这回,她又有何差遣?
“我想睡觉。”她以女王之姿宣布。
“太好啦。”水昊起身为她掌声鼓励,又懒洋洋地卧回草地。
阿弥陀佛,她终于累喽,他也终于能喘一口气了。此岛夜间时分,天候清凉如水, 最适合入眠,只是……她几时养成向他报备的习惯?
“床呢?”贺“女王”问。
“就跟厕所一样,此岛的每一寸土地,全是你的床,你爱睡哪儿就睡哪儿。”
水昊合著目,胡乱指著宽广大地。
他是能体谅她背伤不好睡啦,但是为了使她躺得舒服收了他已经特地帮她铺了许多 干叶、干草,他不懂她尚有何不满,他自个儿都还没有咧。
“不。”贺洛芯摇头。
“不?”他现在最怕听到她说这个字。
“没床,我睡不著。”贺洛芯噘著嘴阐述她的意见。
“这全是心理问题。”水昊试著循循善诱。“先前你昏迷时,不也睡得呱呱叫?”
当然,她那时亦可爱多了。
“不,没床我不睡。”贺洛芯简直把“撒野蛮横”发挥得淋漓尽致。
“穷乡僻壤的,你叫我去哪儿变出床来呀?”俊朗的五官歪了,她不累,他服侍她 却已经服侍得累扁啦。
欸,还是一个人好!想他以前,去的也都嘛是无人的荒漠,高兴吃就吃,高兴拉就 拉,睡的是大地,盖的是夜空,喝的是江水,食的是野味,日子多逍遥自在啊,哪来她 这么多名堂?
“那是你的事。”贺大姑娘家摆明了不合作。
“我的事?你说那是‘我’的事?!”水昊勃然大怒。
听听她那是什么话……一般人早不给她呕死?
呵呵,不行,说什么都不行,搞不好她接下来还会指定厂牌呢!
“随你。”按捺住又上来的肝火,他冷冷地抛了一句,便背过身去不甩她。
“你……”贺洛芯面有愠色,负气地坐在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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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他仅是故作姿态,孰料等了数分钟,他仍动也不动,更遑论她预估中的,会 回头向她说好话。
“喂,你真的不管我啦?喂,水昊……”她又用脚轻踹了他几次。
他一律以假鼾声来回应。
“猪八戒,臭猩猩!”她不禁大发娇嗔,拔著地上的杂草往他头上乱丢。
反正独失眠,不如众失眠,既然她不能睡,她也不让他好睡。
泄忿的草屑越积越多,水昊一忍再忍,再忍又忍,又忍强忍……最后他的口耳眼鼻 甚至整颗脑袋,都遭绿意掩埋。
终于他忍无可忍、张牙舞爪地跳起来。
“呸、呸、呸……”他愤怒地拍掉发上、脸上的碎物,又吐掉嘴里的绿叶。“你闹 够了没?!”
“哼。”贺洛芯努著丹唇,不受威胁地白了他一眼。
“你……”水昊气得发抖,不相信天底下怎会有如此泼辣刁蛮的跋扈女子。
人家是有“起床气”,他大哥是有“睡前气”,偏偏贺大妹子一再惹他,他如今强 压著没用乱棍敲死她,她居然还得寸进尺?
“我怎样?”贺洛芯做了一个大鬼脸。他越发火,她就会越开心,此乃他俩在数度 明争暗斗的交战中,从对方身上取得的乐趣。
“你……好,很好!”水昊咬咬牙,忍住满腹怒气地吼著:“你要床是吗?”
他随地检了一根枝条,然后揎袖持臂,在地上画出一个好大的长方形,光火地说: “这是你的床,还是KingSize的,够你睡了吧?”
“那……”芳泽才张,即被他截断后话。
“我知道,要枕头是吧?”水昊又拎著枝条在长方形的格子内之上端,洋洋洒洒加 了一个小长方形,紧跟著是许多几何图形,他边画边喊:“哪,这就是你要的枕头,这 个咧,是抱枕,还有托腰枕,放脚垫,蚕丝被……”
“你……”面对他的“毕卡索”名画,贺洛芯真是啼笑皆非。
他当她是“国王”啊,竟给她这种骗小孩的“新衣”。
“为了怕你寂寞,这只泰迪熊会陪你一觉到天亮。”水昊在勾勒完熊的轮廓后,枝 条一扔,双手一插,刷地结束大作。“你现在总可以睡了吧。”
贺洛芯摇头,又说:“我还要……”
“你‘还’要什么?”水昊快疯了。孔夫子会把小人与女子并列为“难养也”
的同志,实在不无他老人家的道理啊。
“灯。”贺洛芯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我要是没开著一盏灯,我会很难入睡 。”
“要灯容易。”水昊用手掬住她的双颊。
“你……干……么?”贺洛芯被他突如其来的接触,吓得漏了好几节心跳,竟有著 些许期待。
他要……吻她吗?
“看到没?”水昊先是一记干笑,再把她巧致的下已往上抬,他扬扬眉比著天上的 明月,嗓音分外和蔼可亲。“好大的灯喔,够你开一整夜了吧?”
话语方落,他板著脸,抽回手,跨步走到距她五尺远的地方睡觉。
贺洛芯不禁犯嘀咕。“我才在品尝胜利的甜果,岂能这么轻易松口?”
瞧著他庞巨的身形,她忽生一计,于是跪仆于地,捧腹哀鸣。“哎唷……我的胃… …我的背……好痛……啊……”
“哈,老套!”水昊连头都懒得仰。这招他在小学二年级、不想去上学时就会使啦 。
“痛啊……哎呀……”贺洛芯边嚷边偷瞄他的反应,见他无动于衷,她沉吟。
“不理是吧?好,谁怕谁。”
她今晚和他耗上了。
“啊……”她接著大嚷一声,假装四肢抽搐,然后趴在地上伪做昏倒。
扰人的声效霍地休止,水昊起先仍老神在在,未料久久没听见她的动静,他终究抑 制不住好奇,睁眼朝她这端望来。
看她瘫著,他并不急著乱方寸,因为依她的性子,她未达到目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极有可能是她另设的圈套,所以他只是蹑手蹑脚地爬过去,再悄悄探著她的鼻息。
嗯,呼吸很正常嘛。
“骗肖。”他暗暗窃笑,耐心坐著静观其变。
一分钟、二分钟,数分钟……最后水昊等到都快打盹了,她仍旧未动。
“咦?真的假的?”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误会她喽。
他推推她,她没动。
他又推推她,她还是没动。
“糟糕!”他该不会耽搁了她的病情?可是没道理呀,她的情况明明都还不错,既 没发烧,伤口也没发炎,怎会……救人如救火,他不敢再想,匆匆忙忙榨了一些药草, 直接住她嘴里灌去。
“哇!”贺洛芯猝地喷出那口黏液,然后作呕地跑到几步外的溪口漱口。
“你……”水昊尾随在后。
“老天,苦死我啦,你是给我喝什么?妈呀,好难闻喔。”贺洛芯怨声载道。
“你没事?”水昊当然不会傻到以为,他喂的药草立即产生特效。
“你刚刚的表情……哈哈……如何?我的演技不赖吧?”贺洛芯哄然大笑。
她若是露出了点歉意也就罢,偏她幸灾乐祸、自吹自擂,水昊这下不得不动气了。
“你骗我?”他阴霾地攫住她的纤腕。
“放手啦,那么大力干么?人家开开小玩笑都不行啊?”贺洛芯尚不察大难临头, 仍企图摆脱他铁铐的钳制。
“小玩笑?你称这叫小玩笑?”他的心脏差点被她骇停,她居然还大言不惭?
隐忍的怒炽,从洁白整齐的贝齿间挤出。“我警告你,最好没有下次。”
“有下次又怎样?男子汉大丈夫,你何必输不起?”他的威吓令她只想赶快逃离他 。她娇斥:“你放不放?!”
“你听到了没?”水昊接续前言,与她各说各话。
“没有,没有!”贺洛芯倔拗地回吼他,在挣扎不掉的困局下,她倏然发狠,咬住 他扣著她的钢臂。
慌杳间,她紧阖双眼,不敢面对她接下来的命运。
她甚至已有心理准备,会被他一巴掌掴毙,或让他的大脚践平。
怦怦,怦怦……时光随著她狂奔的心跳流逝,耳鼓敲撞著两人越来越重的呼吸,该 来的惩治始终未至,在等待过程中所累积的畏惧,几乎教她想自我了结。
贺洛芯决定不再退缩,勇敢地抬眸睇他。
“哗!”视线才上扬,便险些被中途扫到的寒风给击溃。
她猜他这样冷冷地瞪著她,应该很久了,丢人的是,她觉得牙根都快断了,他反似 连眉头都没皱过。
“呃……”再这么僵持下去好像也没啥意义,她瞅著他,以每秒零点零零一厘米的 速度,慢慢张开她的牙关。
“嗯。”水昊漠然吭一声,仿佛是在赞同她的自爱行为,又仿彿仅是随口。
“嘎?”咬人的比被咬的还紧张,贺洛芯宛如惊弓之鸟,尤其在她瞄到他臂上那圈 明显、且泛著丝丝血痕的齿印,愧疚坑隍之色油然而生。
圣母呀,她已二十多岁了,又不是甫满二岁的孩童,怎会野蛮地把他咬破皮?
她刚刚到底在想什么?为何每次在他面前,她的情绪总是失控?
“呜……”嘴里有股腥气,大概是他的血味,她却不敢吐掉。
“你。”不疾不徐的低嗓,通过他男性表征的喉结。
“啊?”由他平稳的语气和神情,贺洛芯实在探不出任何讯息,只得乖乖静候他的 从轻发落。
“过来。”水昊没有给她考虑的机会,便扳住她的下巴,强制执行他的命令。
“我……”贺洛芯才想为自己争取一点权利,热煦的双唇已然覆了上来。
这一次,他吻得很深,先前的那一段火花,和她以往有过的吻,充其量只能算是小 儿科。
她没有抗拒,也来不及逃避。
他独特的阳刚烈焰,挟著谴责的寓意,长驱直入她的幽兰深地,那席卷天下狂澜的 魄势,冲净了她口腔内原有的腥味;他的唾液,混著他的血液,竟带给她前所未有的悸 动,欲念赤裸裸地被他搬到始面。
原来,她以前和男孩交往,始终无法长久又提不起劲儿来,就是因为她一直缺乏这 么一点点的“感觉”。她亦是到今天才晓得,她也可以这么热情地回应一个异性,她甚 至不在乎她的进一步要求。
但是水昊没有。
不顾她的依恋,他缓缓拉出两人的间隙,温暖的大手仍托著她巧琢的下颔,精练的 豹眸仍胶著在她恍惚的杏眼,烫人的拇指仍恣情抚著她被吻肿的红唇。
“记住我的话。”水昊又啄了她一度。“没有下一次。”
轻轻拍拍她的桃腮,他转身踱到本来睡的位置,然后没事似地躺平。
贺洛芯颓然瘫坐了下来,澎湃的心潮却如长江大水,久久不能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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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险!水昊暗忖。
他很清楚腹内正在轰轰欲动的热浪是什么,假使刚刚不是他逃得快,他几乎要让贺 洛芯那双幽邃的星眸吸进去,然后坠入万劫不复的欲海中……真……是达赖喇嘛圈圈又 叉,亏他有脸装酷,结果他险些“出槌”,只差那么一咪咪就滑倒在她的床下,他、他 、他也太逊了吧?不过是靠她近一点嘛,怎就……水昊呀水昊,你又不是一辈子没见过 女人,干么贺尔蒙反应得俨如性饥渴?水昊在心中不解地唠叨。
好吧,就算他看过她的裸体好几次,但那全是迫不得已呀!况且他不是面对她背上 的伤做医疗,再不就是被她追杀谩骂得很惨,故而纵然有瞄到“重点”,也毫无任何美 感可言嘛。
没错啦,他们之前是有一次较“正式”的“接触”,不过他的下场还不是一样地衰 ?他挨的那一耳光,重得足以击晕一头熊,痛得能叫普天下的男士落荒而逃,如此这般 的刁顽女子,要是真娶回家还得了?怕不每日上演全武行,天天要去医院挂急诊?
嘎--娶?!水昊眼皮跟著一跳。
好、好、好吓人唷,他怎会想到这么惊悚的字眼?难道说,他的潜意识里,有那种 ……那种……惊悚的念头?
NO,NO,NO。他又不是不要命,嫌生活过得太轻松,当初他就是不愿受教条 的束缚,才抛弃一切,包括接掌水家的医院和企业。
而且独自一人多舒服呀,他一个人饱就等于全家饱,根本不需像现在这般辛苦,每 天为她弄三餐,动不动又要帮她做这做那,没事皮还要绷紧一些……“哇铐,缺点还真 越想越多哩。”算一算,还是当闲云野鹤好。
但是……何以他仍对她存著非分之想呢?
适才在吻她的同时,他的各条神经便已在忖量抚她的感觉,这似乎有点不太对劲耶 。
“嗯,八成是今晚的夜色大迷人,所以我才会胡思乱想!”水昊绞尽脑汁,总算敲 出一个结论。
将月娘不以为然的窃笑抛到一边,他满意地对著星空笑一笑,然后安心地阖眼入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