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要捉走我娘……娘,我要娘——」
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和三、四个壮汉搏斗着,她拼命地想推开他们,好能去抱抱她的娘。
「娘、娘……你不要走,小芷要您……」
「小芷,我的小芷——」被另外两名壮汉捉住的妇人,满脸泪痕,嘘欷不止。
「走开!你这烦人的小东西!」有一名壮汉被小女孩烦久了,不耐地一脚将她踢开。
小女孩往后一弹,后脑勺去撞到桌角边,她跌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娘,我好痛、好痛、好痛……」
「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你们这群没王法的东西!」妇人使尽力气,挣脱了开,忙不迭地跑到女儿身边。
她紧紧将女儿抱在怀中,揉着女儿撞疼的后脑勺,心揪疼着,眼扑簌簌地直掉泪。
「你们走!要不……要不我就上衙门告你们去!」妇人气咻咻地,朝那些壮汉喊道。
「小小的一个衙门,治得了我家王爷吗?你,还是乖乖跟着我们走。王爷算是对你挺好的了,也不计较你已婚、又生过孩子。这会儿,还差咱们捧着白花花的银两来送给你门家人——」
妇人啐了声:「呸,我不希罕、也不要。我只要我的丈夫,我的孩子!」
「你简直不知好歹!」一人扬着手,就要匡她一巴掌,却在下手之际,让旁边的人给制止。
「使不得呀!王爷对她如此着迷,改明儿个,她飞上枝头当了凤凰,作了侧福晋,到那时,你今日的这一巴掌,很可能会害你掉了脑袋呢!」
「走走走,还磨蹭什么,王爷等着咱们呢!」其中一名壮汉催促道。
「不要——不要捉走我娘……小芷给你们这些叔叔磕头,求求你们,不要把我娘带走!」
小女孩伏于地,频频叩头着。
「小芷,不要磕了,会流血的!」妇人硬将女儿拉起,那响亮的磕头声,震的她心弦都乱了。
「小女孩,你娘这一去,是去享福的,咱们可不是要害她,再说,就算你磕破了头,咱们也没那个胆做主,擅自放了你娘——」
「你这个蠢猪,你同那个小娃儿说这些干啥?她懂个屁呀!走了!」
五名壮汉,一名领头走,二名挟着妇人,后头的两名,则是负责驱赶那烦人的小女娃。
才要走出大门,不料大门却先教人给撞开。
「艳娘,我回——你们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下,强行掳人吗?」一名黝黑的汉子。手提着一块猪肉,笑咧咧地进门。但在看到眼前的情景,霎时间,换上一睑的怒气腾腾。
「咱们前天已经知会过你们了,今儿个,咱们是领了王爷的命令,来请王姑娘上京城的。」
「放你的狗屁!把我老婆放下,老子今天跟你们这些砸碎拼了!」
说着,汉子也不顾手中那块他们家半个月才舍得买一次的肉,把肉一丢,拾起地上一根木棒,气腾腾的往前挥去。
虽然汉子做粗活做惯了,身强体壮,纵使木棒使得刹刹有力,但是……
他一人,怎么敌得过五名和他一般高大,又练过武功的壮汉呢?
当下,就被打得漆黑红肿,奄奄一息的跌爬在墙角边。
「去!不是好歹!」
「昆山、昆山……」妇人叫喊着丈夫的名字。
听见妻子的呼唤,一身伤痕累累的凤昆山,吃力的扬起头,手掌缓缓伸高,气若游丝的喊着:
「艳……艳娘,我……我的艳娘……艳娘……是……是我的……」
「爹、爹,快救娘呀!娘、娘……我要娘……」
原本蹲在父亲身边的小芷,见母亲被大人捉上轿里,她急忙跑出去,想把母亲拉下;无奈,领头的那名壮汉,早已下令起轿,而且为免又出状况,还吩咐轿夫用跑的。
「娘、娘,我的娘……」
小芷在后头追赶着,跌了爬、跑了又跌,又跌、又爬、又跑,村里的一些大人看了不忍,忙把她抱住。
「小芷,别追了!」
「大叔、大婶,求求你们,你们发发慈悲,救救我娘!」
「唉,小芷,你还小,有些事儿,你不会懂的,不是我们不救你娘,实在是——我们也莫可奈何呀!」
「唉,这天要下雨,你能奈他何呢?」一名老人自言自语,说完,便掉头离去。
「是啊。不过,你娘这一去也不错呀,有着福享了,人家可是京城里的大王爷呢!」
「去,死老头,你说的是什么鬼话!」抱住小芷的那妇人,突地皱起眉头。「小芷,你爹呢?」
「是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你爹的人影呢?」
「方才我还瞧见他拎着肉,往他家走回去的。」
「对对对,我也看见了!」
村里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小芷揉了揉满是泪水的眼瞳,呜呜咽咽地道:
「爹……爹他全身是血,躺在地上不能动了——」
「哎唷,那还得了,死鬼,你还不快去瞧瞧去——」妇人说完,抱着小芷直跑。
村里的一群人,也都全涌向凤家去——
***
热心的村人,请了一个又一个大夫,几个妇人轮流看守,日以继夜的照顾。但因伤势太重,又并发了风寒,平日壮如牛,压根不曾生病的凤昆山,这一回,可真是病的够彻底了。
知道自己气数将尽,他唤来了女儿,再三嘱咐着:
「小芷,找……找你娘去……求……求王爷收……收留你……」
他又拜托了村人务必帮忙,虽然人人都知不可能,但为了让他死的瞑日,众人还是齐点头,把事给答应了。
须臾后,在众人一阵沉寂声中,凤昆山缓缓地闭上了眼,也没了一丝气息。
「昆……昆山老弟——喂,醒醒呀,昆山老弟!」
「死了,他死了!」
「天啊,这天下王法何在,抢了他的女人、又狠毒的把他打死——我们到衙门击鼓去喊冤,要他大清朝的天皇老子还给我们这些汉人一个公道!」
「傻愣子!你自个不都说了,人家是大清朝的,他们哪会管我们汉家子的死活!」
「是啊,再说,人家可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我们这些穷人汉子,拿什么去拼?命吗,贱命一条,人家还不要呢!」
「就是嘛,眼前就有个血铮铮的例子——」
最后的那人说完,全场鸦雀无声,视线全投注到躺在床上,已经闭气的凤昆山身上。
「爹、爹,您醒醒呀,不要睡,您带小芷去找娘——」
几个妇人见状,掩不住伤心,全都跑出屋外,悲戚的掉泪。
「可怜的小娃儿。怎么告诉她,她爹就是死了,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
「这……这太残忍了!」
「伤心归伤心,可是我们答应过昆山兄的事——得想想办法。」
「呦,你还当真呀!这北京城这么远,再说,若真能到那儿,也未必找得到捉走艳娘的那个王爷。」
「是啊、是啊,听说北京城里,全是一些郡王、亲王、贝勒的,一大堆呢!恐怕找个大半年,也找不到!」
「没错,就算找到了,人家王爷肯收留小芷吗?」
「可是,我们总得进一份心力呀!」
「这……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我们家里穷得就快没饭吃了,哪来的盘缠上京?这一去,大半个月的,我们的田,可还得要男人耕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