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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气小娘子 第三章
作者:纪夏
   
  在吴常说了那么多绝情的话后,宝贵儿终究还是厚着脸皮留下来。

  而且她作好决定,不管他说了多少难听的话,更加地苛刻对她,她还是坚持留下不走。

  昨日在他情绪激动时,无意显现出的真性情,让她窥见了他的内心深处有张悲伤与愤怒交织成的网,密密地将他缚住,无法逃脱,只得日复一日地在囚痛苦的牢里。

  她这才发现,他的心病远比她所想象的严重。

  若心病一日不除,他就无法逃离悲惨的深渊,往后只能自怨自艾的过一辈子。

  人生苦短啊,为何要这样为难自己?

  她已经对他伸出手想帮助他,为何他宁愿独自承受,也不愿敞开心胸?

  宝贵儿的纤纤细指抚摸着素白的外衣,这是吴常曾经披在她身上的。她轻合双眸,回想当时在半梦半醒间,带有淡雅男子气息的指尖触碰她的感觉。

  即使只是片刻停留,她仍可感觉到他的指腹轻柔如羽毛般滑过她的脸庞,带着阵阵的暖意与温柔。

  若不使梅树复活,又如何让我已死的心再度跳动呢?

  她的耳畔仍回荡着他绝望的话语,但她知道他的心并没有死透,不然怎么会如此温柔地对待她?

  他的温柔将她从梦魇里解救出来,她又怎么能轻易地舍弃他呢?

  「有什么办法,才能让他重新燃起对幸福的渴望?」

  宝贵儿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直至破晓鸡啼,仍无法得到答案。

  看看时辰,是给少爷打洗脸水的时候了。

  掏起寒冷的水洗去整夜未睡的疲惫,她如同往常一般捧着洗脸水,带着甜美的笑容,来到吴常的房间。

  「少爷,起床了喔!」

  她进入内室,里头却没人,连被子也折得好好的,所有的物品都没动,只有这几天谪仙书肆送来的新书及文房四宝不见了。

  吴常是故意要躲她吗?

  宝贵儿放下铜盆,知道他可能在哪里,于是先到厨房准备些东西,然后送到书房去。

  「少爷,宝儿拿点心来给你吃喔!我还泡了上好的白毫乌龙,快开开门,不然冷了就不好喝了。」她拍打着紧闭的门扉,却不见里头的人有所回应。

  正当她玉臂酸疼,喉咙疼痛之际,经过的吴行雁看到这个情形,忍下住叹口气,对她唤道:「宝儿,妳过来,我有话要对妳说。」真是个傻丫头,她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吗?

  「吴总管,少爷还在生我的气,所以把门关起来不理我。」她垂头丧气地向他走去。

  「傻丫头,少爷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关在书房里,不到半个月是不会出来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生妳的气,但倘若他出来后还是坚持要妳走,那我也只好依命带妳走了。」看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吴行雁着实不忍,但唯有如此,才能避免她继续受伤害。

  「我知道了,吴总管。」事情至此,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吗?不,她不愿就这样放弃。「在那之前,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想办法让少爷回心转意?」

  看这丫头还真有毅力,吴行雁勉为其难的再违逆主子的命令一次。

  「不过这是最后的机会,妳要好好把握。」

  「嗯,我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少爷收回成命的!」宝贵儿心中重燃起希望,娇俏的脸蛋又恢复原来的笑容。

  「好,那妳好好努力了,我等着看成果。」他被她那股活力感染,扬起唇角,心情愉快地离开。

  待在书房里的吴常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禁冷哼一声。「哼!该死的行雁竟然吃里爬外,帮起外人来。」

  他冷然的嗓音不经意的飘了出去,听进宝贵儿的耳里。

  「吴常,我知道你听得见我说话。现在我要说的事很重要,你最好一字一句给我听清楚!」她知道吴常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嚣张,但只有这样做,才能够吸引他的注意。

  这是拜托他回心转意该有的语气吗?吴常冷淡地垂眸,没有回应。

  但宝贵儿不管他有没有应声,继续说道:「从现在开始,我要跟你挑战!如果你赢了,我会收拾包袱走人;相反的,若我赢了,你就不可以再赶我走。」

  吴常微一挑眉,不置可否。

  这宝丫头好大的瞻子,竟然向他挑战?不过,若是能让她心甘情愿的离开,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说吧,妳想跟我挑战什么?」

  听见他清冷的嗓音传来,宝贵儿高兴地扬起眉,连忙回道:「你不是曾说过,有些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吗?」

  「那又如何?」她不是也没办法反驳他的说法吗?

  「如果我有办法证明这句话是错误的,你就不能赶我走喔!」她有些紧张,怕他不答应。

  「好,我答应妳的要求。」他饶富兴味地一笑,想看她究竟有何能耐。「说吧,妳要如何证明我的话是错的?」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但宝贵儿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只能放手一搏了。

  她将掌心轻贴着门扉,想象是握住他的手那般,坚定地道:「我,会让已死的红梅再度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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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宝丫头究竟是天真还是愚蠢,竟然把他的话当真?

  要让已死的心再度跳动,就得先让死去的梅树开花,这只是他故意为难她,要她打退堂鼓的话,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认真了。

  原本要写些东西的吴常,看着空无一物的素纸,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将悬空已久的毛笔搁下,端起茶碗啜饮一口,企图弄清脑中紊乱的思绪,不料看见澄净的碧绿茶汤,又让他忆起她清灵的水眸,思绪再度被搅得混乱不堪。

  本来他以为宝丫头只是在说笑,不过从她近日的态度看来却不是这样。

  她每日均为仅剩枯枝的梅树整除杂草,施肥浇水,但替他送来三餐、茶水和保暖的衣物后就匆促离去。

  不晓得她究竟在忙些什么,只见她娇俏可人的鹅脸蛋日益消瘦,平日灵动有神的美眸也渐渐失去光彩。

  这丫头为什么如此拚命?难道真的只为了要他别赶她走吗?

  吴常将纸揉成一团丢到地上,四处越来越多的纸团以及心头旋绕着无法得知的疑惑,让他烦躁了起来。

  离开他这个寡情冷血的主子,到和善的行雁身边当差不是比较好吗?为什么要留在他这里找罪受?他实在越来越搞不清这丫头的心思了。

  「少爷,我送午膳来了,你要记得吃。还有,昨儿个夜深时还见你烛火未熄,别用功过度,早点歇息啊!」

  门外响起宝贵儿的声音,听来有气无力。

  吴常放下手里的茶碗,走近窗边推开一道细缝,将她的面容收入眼底。

  「该死,她到底在搞什么鬼?教我记得吃饭,自己却没有吃;教我早点睡,却一副憔悴的模样,好像三天三夜没睡。行雁到底在干什么啊?竟然放任她这样不管。」他眉头皱起,暗咒了声,双眼却始终不离那看来好像又瘦了一圈的小丫头。

  她的身子摇摇欲坠,像风一吹就会被刮走,加上她眼睛下方的阴影与苍白的唇瓣,就像是失色的花儿一般快枯萎了,令他顿时涌起怒气,想推门而出,告诉她别再傻了,他根本不值得她这么做。

  闭了闭眼眸,他硬是将这股冲动压下。

  他知道若是这么做,一切就毁了,他以后再也无法在她的面前装出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态度,所有的事情都将不受他控制,连那些他所厌恶的陈年旧事,也将会一一地摊在阳光下,受众人的责难舆轻视。

  众人的眼光他不在乎,那些人只是把他视为一个任性自私的公子哥儿,未曾对他付出过关怀,可是她和其他人不同,即使面对他无情的嘲弄,仍继续对他付出源源不绝的暖意,成了他唯一在意的人。

  因为如此,他怕一旦让她看清他真实丑恶的面目,她不知会多么鄙夷,多么失望,这才是真正教他害怕的原因啊!

  「快走吧,别再对我付出关怀了,我会感到罪恶的。」吴常痛苦地低喃着。

  「还有,你需要什么就写在纸上放进提篮里,我见到就会张罗来的。最近天冷了,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我走啰!」

  门外殷切的叮咛终于结束,他蓦然睁眼,望着她单薄的身影渐渐走远。

  「我这是怎么了?」他微皱眉心,抚上胸口,竟然觉得有丝怅然。

  他握紧掌心,克制住不该出现的情绪,不断地提醒自己,别爱上任何人,因为他无法承受再一次被抛弃的痛苦!

  破碎的伤口难以愈合,他再也不愿增添另一处新伤。

  吴常瞳眸里的痛楚逐渐隐去,恢复原有的冷凝,长睫染上浅浅的灰暗,喃喃地对自己说道:「我绝对不会心软的。」

  期限一到,他就将她送到谪仙书肆去,离他越远越好,到时,他的心将不再有任何波动,宛如一摊死水。

  而令人高兴的是,明天就是痛苦结束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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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贵儿已经好几天没合眼,摇晃着沉重的脑袋瓜,撑着快要上下贴合的眼皮,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宝贵儿,妳千万不能睡着,不然明日梅树就开不了花了。」嘴巴虽这么说,但她的精神已开始恍惚,连眼前的景物也渐渐模糊起来。

  凭着仅剩的些许意识,她伸手摸来茶杯凑到唇边,希望藉由浓茶让脑子再清楚些。

  「没了?」杯子见庭,她提起旁边的茶壶晃了晃,同样空空如也。

  想到烧水沏茶还须费些时间,可是眼前还有一大堆尚未完成的事,她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算了。

  「惨了,没有浓茶可以喝,注意力越来越来不能集中了。」疲惫如海浪一波一波袭来,她觉得好累好累,额头已经快贴到桌面。「不可以。不可以,妳若是放弃这次机会,他就会真的完全锁住自己的心了。」

  宝贵儿勉强撑趄身子,继续裁剪手中樱红色的绢纸。

  「快天亮了,我得快点才行!」心里一急,她被锐利的剪子划破了手指。

  「好痛!」剧烈的痛楚袭来,她下意识地甩着手,不小心把血珠甩到一旁的绢布上。

  「糟糕,这下毁了!」那血珠在刻意留白的地方晕开了。

  「发生什么事了?在外面就听到妳的叫嚷。」吴行雁走进来,看到那抹怵目惊心的鲜红。「哎呀,妳的手受伤了,得快点包扎。」

  「我没关系,重要的是得赶紧掩盖这点血污才行。」她取来毛笔蘸些色料,在上头添了几笔,便成了一朵红梅。「吴总管你看,和其他的一比,看得出破绽来吗?」

  吴行雁雨相对照,觉得画功的确无异,但那抹艳红是寻常色料无法调出的。

  「看不出来,都一样。」为了安慰她,他决定这么说。

  他想,她一定是累得头昏眼花,才会没法子分辨吧?他在心里低叹一声,见可爱的小丫头已经累得摇摇晃晃,实在是让人不忍。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可以偷偷地帮妳做,不会告诉少爷的。」

  「不行,这样会对不起我自己的良心。」宝贵儿微笑婉拒。「虚情假意只能蒙骗一时,唯有真情真意,才能持续到永久啊!」

  吴行雁笑了。难怪她的笑容总是这么真诚,让人看了心生暖意。

  「我果然没有托付错人。」他感慨的低语。希望她这道温暖的阳光能融化吴常那颗冰封的心。

  「吴总管,你刚刚说什么?」她忙着手里的细活,一时听漏了他的话。

  「没什么啦!」只是一时的请托,就让她如此劳心费神,甚至到废寝忘食的地步,他怎么能再过分地要求些什么。「对了,宝儿,我做妳的哥哥好不好?」希望这么做可以弥补对她的愧疚。

  她抬眸见到他祈求的目光,不忍拂逆他的好意,于是笑了笑。

  「这样也好,倘若我死了,至少有人可以替我收尸。」因为吴总管是个好人,她可以确定自己死后不会曝尸荒野,吓到过路人。

  「宝儿,妳……」是说真的还是假的?

  看到吴行雁吓呆的模样,她扬唇一笑,露出调皮的神色。

  「吴总管别认真,我是开玩笑的。大总管要当小丫头的哥哥,我当然乐意之至,这样以后就有靠山了啊!」

  「宝儿,妳怎么跟少爷一样,总爱一脸正经地开玩笑,差点害我当真了咧!」他捧着胸口,连连哀叹。

  「在事情还没做完前,我是不会死的。」无论如何,她也会拚命撑着。

  「妳真的没事吧?」看她一脸惨白,吴行雁关心地问道。

  「没事,我只是几天没睡,有点累而已。」其实不只是这样,她近日感觉到体内气血翻涌,有提前发病的征兆。

  是因为太累的缘故吧?

  宝贵儿闭了闭眼,让呼吸平稳,竭力压下胸口剧烈的躁动。

  希望能再撑久一点,至少别让吴大哥看到她呕出鲜血的样子,不然他绝对会阻止她继续做下去的。

  现在只差一点点就要完工,绝对要撑下去才行。

  一丝腥甜涌入喉间,她强忍着咽下,然后勉强拉开笑容道:「吴大哥,可不可以请你帮我泡壶浓茶?」

  「好,我马上去。」听到有事可做,吴行雁立刻眉开眼笑提起茶壶离开。

  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宝贵儿再也压抑下了胸口的奔腾,一口鲜血猛吐而出,染红了她怀中的梅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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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停了,连天也悄情放晴了?

  当日光洒落窗棂,带来些许暖意,吴常从灰冷幽暗的梦里缓缓苏醒,敏感地察觉到不同。

  望向窗外湛蓝无云的天空,他落入了遥远的回忆里。

  犹记得小时候曾见过红梅盛开,也是这般雪霁天晴的日子。

  听说梅神怕冷,偏偏被分派在寒冬时节绽放,于是她忍受着严寒的天气,等到天晴时,便欢欣鼓舞地展开绝艳的笑容,夺去每个人的目光。

  今日是个晴朗的日子,难道红梅真的开了吗?

  不,这是不可能,只不过是他的胡思乱想罢了。

  薄唇微微扬起,吴常暗笑自己的愚蠢。

  然而当他推开门扉,眼前的景象令他猛然一怔。

  面前是一株比他记忆中绽开得更繁茂的红梅,风儿轻吹,梅瓣便漫天飞扬,如蝶舞翩翩,绚丽的美景教人迷眩,鼻间还嗅到迎风送来的冷冽清香,令人赞叹造物者的巧夺天工。

  「这梅花开得真美,不过真可惜,终究是假的。」他接下从天而降的梅瓣,冷声说道。

  躺在他掌心的只是用樱绢裁成的悔办。

  从天而降的花瓣,是吴行雁爬到屋檐上撒下的。

  至于那棵盛开的梅树,是画在一块巨大的绢布上,如破蛹而出的彩蝶展开羽翼,遮去原本在那儿的枯梅,代替它舞出栩栩如生的美丽。

  而那股沁人的幽香,则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她的用心,他不得不佩服,却还是用错了地方。

  「没错,这些虽是假的,但是我的心意却是真。」宝贵儿拾起地上红艳的梅瓣,唇畔有抹苦笑。「这些都是我用生命换来的,假使仍不能让你感动片刻,那么我也认了。」

  若他亲口说没有感觉,那她也就死心,不再赖着他,也愿意承认自己愚笨,想用仅剩不多的生命,做些无聊的傻事,甚至承认在发病的隔日,拖着虚弱无力的身子,用水粉掩饰她惨白得无血色的病容,只怕引起他的罪恶感,是个可笑的多虑。

  「感动……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吴常的眸中有着迷惘。长久以来,他的内心只有怨恨悲苦,要如何体会「感动」这空泛的两个字?

  他长这么大,还不曾体会过感动吗?宝贵儿的脸上满是同情与不舍。

  她试着回想以前经历过的感动,向他解释道:「感动呀,就像是倏然拨动心弦,引起微微的颤动;像有道暖流缓缓地流过心口,整个人欢欣愉悦,有种流泪的冲动,甚至想把对方抱在怀里,希望时光就此停留在这美好的时刻。」

  吴常听了,蹙起眉心。

  「妳说的这些我不懂。」随便抱人的冲动,他不曾有过,也无从想象。「已经死去的心,是没有感觉的。」

  又来了,面对挫折,他又要退缩不前,陷入自己设下的囹圄里。

  这次,她不准他再逃跑了。

  「是你刻意忽略它,忘了该去感觉,才会误认为它已经死了。」

  她大步走向前,不顾羞赧地牵起他的手,覆在她的面颊上。

  「你可以感觉得到很温暖对不对?那就代表你的心还没死啊!我知道你心中有着极大的痛楚,拒绝再度受到伤害,我不忍心见你独自受苦,将悲伤分一半给我好吗?这样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她垂下眼眸,滚烫的泪水一滴滴落下,滑过他的手背,流入他的心底。

  即使他再怎么欺负她,用言语打击她,她都不曾哭泣,最多只是皱皱柳眉,嘴里咕哝几句,不久后又再度笑脸迎人,因为她倔强不服输,从没在他的面前表现出她的脆弱,如今却为了他哭得这般伤心,有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彷佛真的能够体会他的痛苦。

  难道她听到什么,或者是看了什么吗?

  一般人都只当他是任性自私的大少爷,但是他内心不欲人知的苦,她却知道。

  「妳不是我,又怎么会知道我心里的感受?」

  「我当然知道,因为……」宝贵儿突然收口。她心中的伤痛是一道无法解决的难题,就留给她自己品尝吧,「是梅树告诉我的。它每天都见到你的心伤,所以偷偷告诉了我。」

  「死树是不会开口说话的。」吴常瞇眼,不满她的刻意回避。

  「这回你又错了,梅树它没有死。花匠告诉我,它只是叶落枝枯而已,其实树心仍是活的,只要好好照顾,相信明年就会开花了。」她擦擦眼泪,小脸再度扬起笑容,充满期盼地望着他。

  「有话直说,别用这种眼巴巴的眼神看我。」他淡淡地瞥她一眼。

  「我可以留下了,对不对?」

  「期限已经过了。」他面无表情地提醒道。她答应过半个月之内要让红梅开花的。

  「可是……」她咬着唇,小脸不禁垮下。

  「不过,看在梅树需要有人照顾的份上,妳可以留下,直到明年花开,甚至年年花开,妳都可以见到。」薄唇扬起,他冷峻的俊颜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这真是太好了!」这代表他愿意接纳她了!

  一股疲惫涌上,宝贵儿突然觉得头晕目眩,顿时软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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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这个傻瓜,为何要这样伤害自己?」吴常望着睡得极沉的人儿,靠坐在床榻旁,紧握住她的手,心疼地低喃道。

  要不是吴行雁告诉他,他不会知道她为了做这些东西,已好几天没合眼,还受了伤;要不是卸去她脸上的那层厚粉,他不会见到她眼睫下的黑影深得惊人;要不是她突然昏倒,抱起那娇小的身躯时,他不会心惊地察觉到她轻得让人几乎毋需使力的重量。

  自从遇见他,她好像总是疲累不堪,总是伤痕累累。

  指尖怜惜地抚上那清瘦的鹅蛋脸,失去粉嫩色泽的苍白唇瓣,以及受伤的纤指时,吴常的愧疚感不断地涌现。

  因为他受到诅咒,凡是接近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他要所有人离他越远越好,才不会被他所连累。

  可是,她偏偏是个倔丫头。

  越要她走远,她却越靠近他,即使受伤也不怕,最后甚至走进他的心里,打算赖着不走了。

  「什么都不知道,轻松过活不是比较愉快吗?为什么要担负另一个人的罪恶,辛苦过日子呢?」

  不过,也或许是她这般坚持的傻气,改变了他长久以来的想法,让他重新燃起对幸福的渴望。

  他愿意冒着再次被遗弃的痛苦,换取重新爱人的机会。

  为了得到一份被了解的关爱,他决定舍去虚假的伪装,将内心的黑暗面揭露出来。

  遇见她是幸运或是错误,他无法断定,但他已下定决心赌这一次。

  若她听了之后,无法接受事实,甚至厌恶他所做的一切,那么他也只好黯然离开这里,独自过活。毕竟像她这般善良的人都无法接受他,那么天底下还有谁会接受一个利用人心弱点的卑劣之徒?

  得到真心,或是再度被弃,他只能从这两者择其一。

  他已经无法再忍受孤独地度过余生,因为她让他的心恢复知觉,甚至贪求更多的情感,想弥补过去未曾拥有过的缺憾。

  「快醒来吧!只要妳想知道的一切,甚至是不愿让人知晓的秘密,我都可以毫无保留的告诉妳。」吴常凝阵望着她,再次运功,将体内的阳刚之气源源不绝地注入她体内。

  上次在湖边,她冷得昏睡过去,他因一时不忍,将内力输给她,之后她很快就醒来了,可是这回已经过了三天,为什么她还不醒?难道她真的想丢下他不管吗?

  「你的手好温暖。当日在湖边钓鱼,我失去意识时,你也曾这般温柔的对我,对不对?」宝贵儿睁开眼,握住他的手,淡淡地一笑。

  「对,那个人就是我。」他不再压抑,顺着心里的意念,向前拥住她。「宝儿,妳终于醒了!」

  吴常一反常态的热情,让宝贵儿着实吓了好大一跳。

  「我睡了多久?」她怎么觉得,他好像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妳睡了足足三天。」他声音嘶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答应我,下次不可以再伤害自己。」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这句话。

  听见他害怕又不舍的语气,宝贵儿心中一暖,环住他宽阔的背,轻声说道:「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有事别放在心上,说出来会好过些。」

  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吴常的身躯蓦然一僵,扬起苦涩的笑,离开她的怀抱。

  「只要妳想听,我愿意告诉妳,但那些都是一般人不见得能接受的事,妳若没办法听下去,可以随时喊停。」

  「好,我知道了。」面对他沉肃的脸,她同样正襟危坐,以示慎重。「现在你可以说了。」

  吴常知道,此刻自己必须坦白一切。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我,不是吴家的子孙,甚至跟吴家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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