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亮星子缀满湛黑夜空。几个小时后,薛柏琛终于赶到“青石镇”,与何希雨一同前往“洪门武道馆”。
穿越练武场,距离那幢屋子越近,他的神情越加严肃,握紧的拳头开始轻微颤抖起来。
何希雨察觉他的异状,轻声询问:“你很紧张啊?”
薛柏琛尴尬一笑,点点头,眸中浮现一丝忧郁。“已经二十年不见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这个父亲?”
何希雨淡淡勾扯嘴角,想起先前薛承烨不友善的态度,不免替薛柏琛担心起来。
薛柏琛幽幽叹了口气。“唉,我只剩下他这个儿子了,希望他会愿意回到我身边啊。”
两人才走到大门前,阿凯正巧从屋内走出,瞧见何希雨,瞠大眼,马上展开双臂,挡住她。“你这丫头讲不听啊,怎么又跑来了?”
“我们有事要找薛承烨。”一见到阿凯,何希雨就有气,不过她得忍住,必须等办完正事后才能找他算帐。
“我师父不在。”
“没关系,我们等他回来。”薛柏琛说道。
“我师父不想见到你们,这里也不欢迎你们,快走吧!”
薛柏琛眸中窜过一抹受伤的神色。
“他是你师父的父亲,你怎么那么没礼貌?”何希雨不满地瞪著阿凯。
阿凯哼了声,继续挡在门口。“你们快回去吧!”
“没见到承烨,我是不会走的。”薛柏琛坚定地说道。
“你真——”阿凯突然瞄到从他们身后走来的薛承烨,出声唤道:“师父!”
何希雨与薛柏琛两人迅即转过身。
薛承烨站得笔直。左手提著一包中药,眸色森冷至极。
“薛先生,他就是你儿子。”何希雨在薛柏琛耳旁低声说道。
薛柏琛激动地双眼晕红,身子颤抖,缓缓靠近他,伸手想摸摸他的脸。“你长大了,现在都比爸爸还要高了。”
薛承烨后退一步,避开他的碰触。
“我是来找你回家的。”薛柏琛失望地缩回手。
“我的家在这。”他冷声轻吐,神情依旧保持冷漠。
“承烨——”
“你没资格叫我!”他的嗓音因愠怒而微起波动。
“对不起……”薛柏琛苍老的面容堆满愧疚。
何希雨静静地站在一旁观看,不明白他们父子俩怎会有如此大的仇恨。
“承烨,你回来我身边吧,我年纪大了,不能没有你。”
“当年为了另一个女人,狠心把我和妈两人赶出薛家,现在你的妻儿死了,你才想要找我回去?”薛承烨冷笑.眼眸深处藏著沉沉伤痛。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俩,请你原谅我,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薛柏琛哀求。
“不、可、能!”薛承烨咬牙进出,攥紧拳头,手臂上暴出青筋。
不想要他时,残忍地赶他走,现在想要了,就来找他回家,究竟把他当成什么了?
“承烨!”
“请你记得,二十年前我们就已经恩断义绝,毫不相干了。”语毕,薛承烨迈步走入屋里。
“承烨!”薛柏琛欲追上前,却被阿凯挡下。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阿凯走入屋里,关上门。
薛柏琛满脸绝望,眸中泛泪。
何希雨走上前,担忧地望著他。“薛先生?”
“儿子不肯认我这个父亲,是我罪有应得啊。”老泪纵横,薛柏琛转身踏著蹒跚步伐准备离去。
瞧他这模样,何希雨一阵不忍,走到他身旁。“薛先生,你先别绝望,给薛承烨一段时间,说不定等他自己想通了,就会愿意忘记过去,重新回到你身边。”
“需要多久的时间?一年?两年?我怕到我死了,都还等不到啊。”薛柏琛苦涩一笑。
“哎呀,别这样想嘛……不然,这件事交给我好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把儿子劝回家。”
“你?”薛柏琛停下脚步,诧异地望向她。“可是你帮我找到儿子的下落,任务就算是已经完成了,不必——”
“没关系啦,帮人就要帮到底啊!”她也不忍心见他孤孤单单地度过余生,那样子实在太凄凉了。
“真是太感谢你了。”薛柏琛终于露出笑脸。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让你们父子团圆的。”何希雨充满自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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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柏琛连夜赶回台北。何希雨则在“洪门武道馆”隔壁的一家小旅馆住下。
一进到房间,她累得马上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床褥里呼呼大睡,直到翌日清晨六点,才被肚里的馋虫扰醒。
快速冲了澡,换上轻便的T恤和及膝牛仔裤后,便出门觅食。
乡下的空气格外清新,她伸伸懒腰,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仰头望著渲染水蓝色泽的天空,心情莫名大好。
小镇上的人们都有早起的习惯,才清晨六点多,许多店家都已经开门营业。
何希雨选择在旅馆对面的一家小面摊坐下,朝老板说道:“老板,一碗汤面。”昨天忙了一整天,几乎没吃到什么,难怪现在肚子饿得咕噜叫。
小手支撑著下巴,偏头望向右方的“洪门武道馆”,看到一群穿著白衣黑裤的少年正在练武场练武,她眯起眼仔纽搜寻,瞧见正在指导弟子挥拳载作的薛承烨。
唉~~她最多只能待在青石镇一个星期左右,就必须回去负责另外一件案子,时间如此匆促,她究竟能不能改变薛承烨的想法?
老板端上一碗汤面,何希雨一边吃面,一边思索著该如何化解薛承烨对他父亲的恨意,让他愿意回家。
填饱肚子后,她起身往武道馆走去,盘胸站在练武场边,静静盯著薛承烨。
他穿著一件黑色紧身背心和黑色长裤,英姿焕发、威风凛凛地示范著一套拳法,金色阳光洒在他高大身躯上。沁著汗珠的黝黑肌肤闪闪发亮,浑身充满阳刚味,散发迷人魅力。
薛承烨一个转身,瞥见站在一旁的何希雨,剑眉轻蹙,没有理会她,继续耍著拳法。
一会儿后,他们练武完毕,薛承烨领著十多名弟子,跑向右方的小路。
何希雨跑步跟上,来到薛承烨身边,跟著他们一起沿著田边的小路慢跑,她扯出微笑,绽露可爱的小酒窝。“早安!”
“昨晚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你又来做什么?”薛承烨淡漠地瞅她一眼。
“回到你父亲身边吧,他现在孤伶伶的一个人,很可怜耶!”
“当初因为他的无情,害得我母亲抑郁而终,他现在可怜,我母亲就不可怜?”薛承烨眸色暗沈,勾起一抹嗤笑。
“他已经后悔,知道自己错了,你就不能原谅他,给他一次赎罪的机会吗?”跑步的动作拉扯到双腿酸痛的肌肉,何希雨疼得皱紧眉头,放慢速度。
“我母亲都不在了,他赎什么罪?”薛承烨加快跑步的速度。
何希雨为了追上他,强忍住肌肉疼痛,加速跑著。“你母亲如果知道他是诚心悔过的,她一定会很开心,一定希望你们父子能合好。”
“这些事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来插手!”薛承烨偏过头,冷眸射向她。
“我只是不忍心看到——”
“滚!”薛承烨沉声说道,加快跑步速度。
“哎唷~~”何希雨一急,欲快速追上,却不慎扭伤脚踝。
“师父,她不小心扭伤了。”一名约莫十六岁左右的少年开口说道。
薛承烨回过头,瞧见何希雨从地上爬起,拖著扭伤的右脚努力跑步追上,他眉头一拧,下意识地放慢速度。
“求求你回家吧,不要等到有一天你父亲不在了,你才来后悔,那样就来不及了。”右脚踝传来刺痛,她咬紧牙根忍住,额上沁出滴滴冷汗。
“你没脑袋吗?”薛承烨望向她发白的脸色。
“什么?”
“既然受伤了,就别勉强跑步。”
“喔,我没事。”她强撑出笑。她的时间不多了,一定要把握时间努力改变他的想法。
薛承烨淡淡地瞅她一眼,继续沿著小路慢跑。
何希雨停下,休息几秒,再继续跟上。“不然你要你父亲怎么做,你才肯原谅他?”
“绝对不可能。”
“你别这么冷血!”她气愤地瞪著他。
薛承烨猛然停下,转身瞪向她。“你到底是谁?薛柏琛究竟花了多少钱,找你来管这些无聊的事?”
何希雨止不住脚步,额头硬生生撞上他坚硬的胸膛,她痛呼了声,小手揉著额头,微微举起扭伤的右脚,单脚站立。
“你们继续跑。”薛承烨向那群徒弟们指示道,接著眯起眼望向她红肿的右脚踝。
“我叫何希雨,是台北‘清闲征信社’的职员,薛先生的确花钱请我帮忙找寻你的下落,昨天找到你,我的任务就完成了。现在说服你则是我自愿帮忙的,我不忍心见薛先生晚年过得如此凄凉、孤单。你要知道,你们身上流有相同的血液,不管他做错了什么事,还是你的亲生父亲。”她仰高头,怒视著他。
“从没见过像你那么无聊的人,竟然管起别人的家务事。”薛承烨气得转身想走。
何希雨心急,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右脚猛力踩上地面,右脚踝立即泛起一阵椎心刺痛,同时整个人扑向他宽阔的背。“啊——”
薛承烨转过身,一把抱起她,往武道馆的方向走去。“你真麻烦!”
“放我下来!”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样抱著,她羞得脸蛋胀红。
“如果你想让自己的脚伤得更严重。那就自己用走的回去。”薛承烨顿住脚步,低垂眼眸看著她,仔细一瞧,发觉其实她长得挺漂亮、可爱的,圆滚滚的大眼镶著又长又鬈的睫毛。红润小嘴旁有著一对迷人的小酒窝,浑身散发出一股清纯天真的气息。
何希雨扭眉想了想,如果她真的硬撑著走回去,右脚可能就会废了吧,只好不情愿地点点头。“那麻烦你了。”
薛承烨继续迈步前进。
她的脸颊贴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她羞赧地移开,偷偷掀眸瞄向他的俊容,心儿怦怦、怦怦地狂跳。
两人之间默默无语,气氛有点尴尬,何希雨转转眼珠子,寻找话题。“薛先生真的很需要你,你——”
“闭嘴!”他沉声一喝。
她抿抿唇,静了几秒,又忍不住开口:“事情过去就算了,一直记得那些恩怨也没用——”他作势想松开手,好让她摔在地上。
她吓得尖叫,双手马上紧紧勾揽住他的脖子。“你真坏,想摔死我呀?!”
“那就闭嘴!”
何希雨羞涩地缩回手,尝试再替薛柏琛说说好话。“可是,你父亲——”
薛承烨低头,狠狠瞪她一眼。
她赶紧闭上嘴巴,不敢再开口。
一会儿后,他抱著她来到“洪门武道馆”附近的“单氏中医馆”。
坐在柜台里吃早餐的单适柔,一见薛承烨进门,双眸乍亮,兴奋地站起身。“薛大哥,这么早过来啊!”瞧见他抱著何希雨,她脸色一沉,妒意涌起。“她是谁啊?”
薛承烨没理会她的问题。“她的脚扭伤了,你姊呢?”
“诊疗室。”
薛承烨抱著何希雨往里头的诊疗室走去。
一名不到三十岁的美丽女子,正在替一位老婆婆包扎受伤的手臂,瞧见薛承烨抱著陌生女子进入,她秀眉轻挑。
“依婵,她的脚扭伤了,等会儿帮她看一下。”薛承烨将何希雨放在诊疗床上坐好。
“好。”单依婵点头,对何希雨露出和善的微笑后,继续帮老婆婆包扎。
单适柔走入诊疗室,站到薛承烨身边,双眼毫不隐藏对他的爱意。“薛大哥,吃过早餐没?”
薛承烨点头。
“她是谁啊?”单适柔执意要打听出何希雨的身分。
“你好,我叫何希雨。”何希雨对单适柔点头示意。
“一个好管闲事的女人。”薛承烨开口。
何希雨怒噘起唇,瞪著薛承烨。“你客气一点喔,什么叫好管闲事?我是热心助人!”
薛承烨冷冷哼了声,别开脸。
单适柔来回看著他们两人,发现薛承烨对何希雨毫无任何好感,她马上咧开笑容,态度全转变了。“哎呀,薛大哥,何小姐长得那么可爱、讨人喜欢,你怎么可以这样讲她呀?”
这时,老婆婆包扎完毕,起身离开,单依婵走了过来,对何希雨说道:“把鞋子脱掉。”
何希雨脱掉右脚的鞋子后,将右脚放在床上。
单依婵仔细审视她的脚踝。
“严重吗?”薛承烨问。
“有一点。这一个星期内她最好别四处乱跑,乖乖躺在床上休养吧。”
“那真是太好了,省得她又跑来多管闲事。”薛承烨笑了,转身离开诊疗室。
何希雨瞪大眼,指著他离去的方向,小手不停颤抖。“他是不是人啊?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真奇怪,承烨从来不会这个样子,怎么今天突然变了?你和他结怨了吗?”单依婵疑惑问道。
单适柔拍拍手,开怀大笑,确定何希雨不会成为她的情敌了。“我叫单适柔,很高兴认识你啊!你快说,你和薛大哥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唉,事情是这样的……”何希雨将一切娓娓道来。
几分钟后,听完何希雨所说的,单依婵思索几秒,开口道:“如果你真想帮忙他们父子和好,那你的方式可得改一改了。”
“什么意思?”何希雨不解。
“累积多年的怨恨,怎么可能在一夕之间就马上全数消除?你总得给他一点时间啊,不要每次见到他,就逼著他要马上原谅他父亲,这样只会令他对你和他父亲更加反感罢了。”单依婵说道。
“说的也对,可是我还能怎么做?你们帮我劝劝他吧。”何希雨好苦恼。
“如果我们讲的话他会听,我老早就追到他了,唉~~”单适柔咳声叹气。
“那怎么办?”
“没办法喽,你只好先和他做朋友,等他不再那么排斥你,再慢慢去开解他喽。”单依婵温柔一笑。
“等等,叫你和他做朋友,只是做普通朋友,你可别搞错喔!”单适柔沉下脸,急忙提醒。
何希雨烦恼地抓抓头,想了又想,最后点点头。“唉,好吧,看来也只能这样了。”但她的时间真的不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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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万别操之过急,等他不再这么排斥她后,再来想办法开导他!
何希雨一跛一跛地迈向“洪门武道馆”,嘴里反覆提醒著自己。
走过空无一人的练武场,来到大屋前。她伸手敲门,却发现大门末关紧,她推开大门,犹豫了一会儿后,迈步走入前厅。
装潢气派的大厅正上方挂著「洪门武道馆”金漆黑底的横匾,右方的檀木架上摆满了武术冠军的奖杯、奖牌。
瞧见每个奖杯、奖牌都写著「薛承烨”这个名字,何希雨佩服得昨舌。“原来他那么厉害啊!”
薛承烨从左方的走廊步出,见到何希雨,黑眉一沉,语气无奈地说:“你怎么又来了?”
何希雨转身望向他,咧开灿烂的微笑,露出可爱的酒窝。“刚刚听适柔说你十岁就开始和你外公学习武术,学了那么多年,难怪你会那么厉害,每次武术比赛都是拿第一耶!”
薛承烨瞄了一眼她裹缠纱布的右脚。“你没听见依婵的话吗?你应该躺在床上休息,而不是四处乱跑。”
“我又没四处乱跑,我只想待在‘洪门武道馆’就好。”她一跛一跛地走到他面前。
他眉头拧得更紧了。“我已经说过了,我绝对不可能原谅薛柏琛,你别白费力气了。”
“好吧,那这事以后再说。你武术如此精湛,不如你收我为徒啊!”她俏皮地眨眨长睫,脸上笑容从未消失。
嘿,成为“洪门”的弟子后,和他相处的时间增多,她就可以偶尔逮住机会对他进行洗脑啦!
“‘洪门’从不收女徒。”
“破例一次嘛!”她合掌哀求。
“不行!你快离开‘洪门’!”他下逐客令。
“现在社会那么乱,女孩子也得学几招防身术,才能自保啊,你就答应我吧!”他欲离开,她急得拉住他的手臂。
他望望那只小手,视线再缓缓移到她脸上,与那双清亮大眼相凝。
她的柔软掌心触上他坚硬的肌肉,徐徐传来热度,她脸微红,赶紧撤手。“拜托你嘛!”
“你脚都扭伤了,怎么学?”
“这点伤不碍事啊!”她拉开距离,开始挥拳,连环踢腿。“看吧看吧,你快看,我的身手还是很灵活呀——”
砰!
牵扯到伤处,她站立不稳,突然整个人栽倒在地上。“呜……”她捣著胸口,覆可怜兮兮地抬起小脸望向他。
薛承烽健臂一伸,将她拎起,丢到门外。“就算你脚伤好了,我还是不会收你为徒。”
“别那么残忍,再考虑看看嘛——”何希雨站起,又想走进屋里。
砰!
他懒得与她闲扯,大门直接关上。
“噢!”她揉揉被门板撞红的鼻子,感觉两行温热液体自鼻内缓缓流下,伸手一抹,小手沾上血红,眼眶迅速凝聚泪水。“呜……”
事情都还没成功,就不停受伤,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