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北台湾在蒙蒙雨霏中沦陷,连着好几日,天空总压着一层灰色,又湿又冷,见不到太阳露脸。
桃园国际机场偌大的停机坪上,一架白色牵引车正在前头指示,带领一架波音767型客机移往最边角的位置,这架客机刚完成旅客下机和行李的卸除,原本补充燃料和其它搭载后,将再起飞,但因适才降落跑道时,发生heavy landing的状况,机轮严重磨损,平衡器检测出问题,所以非请维修人员彻底检查不可。
飞机停妥,维修人员在前轮架上阻板,作固定的动作,跟着使用迷你对讲机与驾驶舱联络--
「缘投仔呼叫关老大、缘投仔呼叫关老大,前轮胎皮的摩擦度还OK啦,不过轮轴有点歪,不太保险哩,over。」
人在驾驶舱的关震伦正和三位机头检视降落时的各种数据,听到报告,他眉皱了皱,回话:「马上拆除前轮,over。」
「唔……可是航空公司方面还打算让这架飞机在今晚起飞耶,把轮子拆了,仓库里又没有这款备胎,得从国外运来,飞机少了一只脚,怎么上跑道?over。」
「那就告诉他们,轮子没运来之前,这架飞机就只能干耗在这里,over。」他绝不会拿人命开玩笑。
对讲机传来哈哈大笑声,幸灾乐祸表现无遗,「那惨啦,现在不仅不能载客赚钱,还要付『停机费』给机场,一天至少也得几十万哩,over。」
关震伦冷笑,「真出意外,他们给旅客的赔偿金就不只几十万。马上调小柯和吉斯过来帮忙,拆掉的前轮直接拖回维修厂支解。」
「了解,over。」回答得超元气。
注意力再次回到那三名机头身上,关震伦和他们确认过几份资料后,紧接着又协同机师下到停机坪,检视机腹以及机翼等地方。
这一耗就两、三个小时过去,后来是因雨不得越来越绵密,不得不暂停作业。
回到维修部门,关震伦脱掉身上的荧光黄雨衣,天蓝色的连身工作服其实也湿了一大片,他没在意,边用袖口擦拭着脸上的雨珠,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回,迎面而来的几名同事却频频对他挤眉弄眼。
「老大,让美眉苦等很不对喔,等一下要好好安慰人家啦!」
「老大,你也忍太久了,再忍下去会变得很假喔。有美眉来贴你的冷屁股……呃,呵呵,不是,是、是拜倒在你的魅力之下,就要好好把握哩。」
「素咩素咩,唉唉唉,平平是男人,为什么有人不用把,美眉就自动送上门?为什么本人死追活追,我那个小倩美眉依然不回头?唉……」「小倩」是某女的绰号,是今年度华航地勤的新进人员,长得灵灵秀秀,非常具古典美。
关震伦浓眉挑了挑,抿唇不语,在众人「关爱」的眼神下,推开办公室的门。
搞什么!「妳在这里干什么?」他凌眸瞇起,终于明白外头那群家伙在起什么哄。
那张强调人体工学、舒适得不得了的椅子转了过来,窝在椅上的胡黎晶不太秀气地打着呵欠,看样子已经在这里混了一段时间。
她伸伸懒腰,红唇嘟起,一根纤指朝着门比划了下,「拜托,关门,谢谢。」
关震伦这才察觉不少可疑的人影在身后晃动,他回头一瞪,众人全忙碌起来,好忙好忙,忙得老婆生小孩、女朋友跟别人跑了,也没时间理会似的。
「砰」地轻响,他关上门,目光不敢稍移。没办法,他和这只狐狸精天生相冲,不提防不行。
「感激您。」她自然媚笑,依然鸠占鹊巢,小屁屁挪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没想离开那张大椅。「这样我们就可以好好说话啦!」
关震伦额角微抽。说话?他和她有什么好说?要不是中间有个宝琳,他和她根本是话不投机……思绪一凛,他忽然问,声音明显波动:「是不是宝琳怎么了?她要妳跟我说什么?」
宝琳前天就飞出去了,不在台湾。想到这点,他心里不免懊恼。
时序入冬,特别是越接近旧历年的这段时候,他和宝琳简直是「动如参与商」,怎么也碰不在一块。
先是他应之前实习时一位学长的邀请,前往德国参加为期一个礼拜的座谈会,回到台湾,宝琳却飞到欧洲去。
等宝琳结束了欧洲的大长班,团队回台的前一天,日本方面来了消息,说是之前环航就近送往羽田整备场汰换大型零件的飞机,需要一名专业人士过来作二次检测,这任务自然又落他身上,因为他不仅专业,还懂日文。
在日本停留了整整一个月,他原想趁宝琳飞到东京时,两人能好好吃顿饭,就算不说话,知道她就在身边,望着她沉静的脸容、清浅的笑,多少也能消弭心中孤寂。
但老天像是故意要恶整他,宝琳正常班表上的两个东京班全被抽掉,临时改飞其它国家,粉碎他一切美梦。
可恼啊!教他如何不扼腕?
望着一脸不豫的男人,胡黎晶仍旧慢条斯理的,两手肘搁在桌上,十指撑着下巴。「宝琳有没有话跟你说,我是不清楚啦,反正她个性就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事,她就爱藏在心里,搞得自己神神秘秘,也搞得别人一个头两个大,你死求活求要她说出来,杀了她还比较容易咧。」她纤指往玉颈横划,作一个割喉的动作。
「讲重点。」关震伦双臂抱胸,尽管已被胡黎晶的一番话引起兴趣,表情仍酷酷的。
「我是要讲啊,你不要随便插话啦!」她皱着琼鼻哼哼叫,「要不是念在那一次本人不小心喝醉酒,吐了你一车,觉得乱内疚的,后来又不小心打断你和宝琳亲亲爱爱、嗯嗯啊啊的『运动』时间,内疚感一下子直逼八级地震狂摇我脆弱的心,唉唉唉,我这么有良心,不做些什么回馈一下,晚上真会睡不着的。」
她那天早早就拖着宝琳到PUB谈心兼藉酒浇愁,最后虽然醉得倒在浴缸里呼呼大睡,醒来后,她可还记得不少片段。
关震伦双目瞇了瞇,抿着唇不出声,就瞧她接下来打算如何回馒。
胡黎晶巧肩轻耸,笑咪眯,「所以啦,为了让我的美容觉能维持良好品质,在宝琳想通之前,我可以先透露一咪咪内幕给你闻香喔。」
内幕?奇异的,他似乎猜到她想透露什么了,却仍不动声色,压抑着左胸过于鼓噪的律动。
「这个内幕哪……」
美女十指迭成塔状,轻抵在红唇上,偷瞄着立在门边的男人,略嫌夸张地叹口气。
「是关于宝琳许久前的一段感情啦!唉唉,我告诉你,她爱那男人爱得可深了,简直掏心掏肺、牺牲奉献、爱到卡惨死、爱到深处无怨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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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知道,宝琳那天在Rainbow Heart跟我说啦,呵呵,她说你跟她表态了,你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越喜欢占有欲就越强,很好、很好,算你觉悟得早,明白宝琳是多好的女人……
Shit!一只狐狸精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既然晓得他占有欲强,不乖乖闪到墙角凉快去,还三不五时就来巴着他的女人不放,都不觉得羞耻吗?
不过,她心里倒是挺犹豫的,不晓得该不该和你大大方方谈恋爱耶!因为呀,她觉得现在这样挺不错的,彼此保持一点点距离,有点亲密又不会太亲密,可以让两人有喘息的空间,然后ㄋㄟ……以后如果分手,也不会太受伤……
Shit!分手?想诅咒他吗?用不着提分手,他现在就已经很受伤了。
还有呀,你不要把她逼得太紧啦,她想爱你,自然就爱你,不想爱你,你强索也没用滴……女人发出近似幸灾乐祸的叹息,你最好想象自己是一颗耐力超强、浑身是劲的金X电池,作长期抗战吧!
唉唉唉,你要体谅,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曾经爱得那么轰轰烈烈、凄凄惨惨,要她再全心全意投入另一段感情,是不容易啦,我看,你就自己撑着点吧……
他咬牙想着,「狐狸精」其实是假藉「报恩」、「回馈」之名,专程来打击他的自信心的吧!
丢开被使用过度、微微发热的遥控器,关震伦颀长身躯将沙发占去一大半,他头往后仰,颈部靠在沙发椅背上,眼睛适才被电视中上百个无聊频道连续荼毒,觉得有些酸涩,合起休息时,又感到四面八方涌来一种莫名的空寂。
四周好静。
不仅是因这偌大的公寓只有他一人,旧历年春节的台北安静得像一个处子,南北东西因工作、因学业等等因素在这里汇聚的人,趁着年假又回到他们的南北东西去了,被留下来的,或者属他最孤独。
意识到脑中的思绪像在写现代诗似的,性格俊唇忽然勾勃嘲弄的弧度。
缓缓,他睁开双眼,直视嵌设在天花板上的卤素灯,身体松瘫在沙发上,考虑着要不要出门去租几支片子回来看。
静待了将近半个小时,他终于挪动身体,却是探长手臂勾来茶几上的无线电话,机械式地按下一组熟得烂透的号码,他将电话搁在肩膀上,听见里头传出的铃声,响到第三声时,他眉头微拧,忽然将电话挂断了。
他在干什么?
身体一旦有所病痛,意志果然就变得软弱,以往这个时候,不也都是独自一个度过……他模糊想着,嘲弄的笑不禁加深,喉咙又涌起一阵麻痒,他咳了咳,一手抚着隐隐作痛的胸肺。
铃铃铃--铃铃铃--
尚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无线电话蓦然大响,他一震,瞄了眼来电显示,才按下接听键。
「喂。」他刻意压抑住语气。
「是我,宝琳。」
他微微牵唇,「我知道。」
「我手机上面有显示来电号码,你刚才打手机找我?」
「嗯……」他闭上眼,这一次没有紧迫他呼吸的空寂,听着她柔软的、轻清的语调,他身体缓缓横倒,头枕着沙发的扶手,心口发热。
「你找我干什么?」
五秒钟过去,男人胸口静静起伏,没有响应。
「震伦?」电话那一端的舒宝琳出声唤着,「怎么不说话?」
说话?要他说什么?关震伦眼皮轻掀,觉得脑袋有点重,他可不可以听她说话就好,像催眠曲,他喜欢听……
此时,电话那端多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似乎有谁在问她什么,他听见她扬声回答:「我在跟朋友说话,妈,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这一次,那陌生声音清楚许多,应已来到她身旁,「是黎晶吗?来来来,让我跟她说说话,她上次教我的那个脸部保养真的很有用说,皱纹真的变淡了耶,呵呵,来啦,让妈跟她聊聊。」
「不是啦,妈……不是黎晶,你先出去吃饭啦!」
「那是谁?男的还是女的?」
「唉唉,就是……就是一个朋友啦!」
「好好好,别推、别推,我出去就是,妳也快给我出来,别想整晚躲在房里,人家那个杨先生有什么不好?上次见过妳,他就一直跟妳婶婆打听妳的事,今天还特别过来拜访,妈留他围炉吃火锅,也是想让你们两个有机会多聊聊,妳都几岁了,不积极一点怎么可以?难道当一辈子老姑婆……」
「妈--」
「还是……妳一直惦着那个朱鸿展?宝琳啊,那个没良心的臭男人,妳还不肯把他忘了吗?」
「我没有。」
「没有最好。」
「妈--」
「叫天也没用,我再给妳十分钟,别让人家杨先生在外面等妳。十分钟一过,我还要来敲妳的门。」
跟着,他听见门合起的声响。
唉唉唉,头好疼。舒宝琳手扶着秀额,无奈地叹气,猛然记起尚未结束的通话,忙将手机凑到耳边,「震伦?喂--喂--」对方不知何时已将电话挂掉了。
她咬咬唇,同样号码再次拨打过去,响了十声左右才被接起,但电话那端静谧谧的,只隐约捕捉到粗沉的呼吸。
「喂?震伦,是、是你吗?」她试探地问,「震伦?喂?呃……不好意思,我打错电话。」
正要挂掉重打,男人终于出声:「是我。」
舒宝琳吁出了口气,略带责备地问:「你怎么了?干嘛不说话?」
男人仍旧无语,看不见舒宝琳眉心微拢,咬着唇,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你……你先打我手机的。」
男人作了个深呼吸,平静地说:「我打错了。我要拨给另一个朋友,结果记错号码了。」
「嗄?」她瞪大眼睛,梳妆台上的镜子反映出自己的模样,两颊缺氧般变得红通通,因为是他,光藉由话筒听着他的嗓音,已惹得她血液循环加快速度,像在飘云霄飞车。
「对了,顺便跟妳说声新年快乐。我要挂电话了。」
「等一下!」舒宝琳紧张地喊。
「怎么了?」
「你你你……你感冒好点没有?」
彷佛要回应她的问话,关震伦克制不住,又沉沉地咳了起来。
他似乎把话筒掩住了,咳声忽然不见,片刻才听他略带嘶哑地说:「好很多了。」
简直睁眼说瞎话,她会信才怪!「你到底有没有按时吃药?」
男人又是一阵沉默。
「关震伦,别告诉我,你根本没去看病。」舒宝琳的心都揪在一块了。
这阵子,两人几乎没什么见面机会,过年前几天,她结束工作下机,终于在空桥上遇到他,但她早早就请好年休,买好返家的车票,再加上他当时是工作时间,两个人仍旧没办法说上几句。
那时,他声音就不对劲了,鼻音好重,眉心瞧得出疲惫。
她问他是不是感冒了,他笑说之前维修机器时淋了一点雨,后来开车回家时,为了不让挡风玻璃起雾,在车内吹冷气,回到家后又没马上洗热水澡,八成是这样才感冒……
想起他一脸无所谓的神态,舒宝琳磨磨牙,分不清是紧张他多些,抑或气恼他多些,「那你干嘛骗我说你已经看过病、拿了药了?」
「基本上……」他咳掉喉中的不适,缓慢地说:「吃不吃药都一样。感冒是病毒感染,要让身体自己产生抗体,吃药打针都只是缓和病状,只会让人昏沉沉想睡觉,杀不死病毒的。」
「你你你……你别想转移话题。」
她气呼呼的,他却哑哑笑了几声,声音低沉地说:「去吃饭吧,十分钟差不多到了,别让人家等妳,我、我真的要挂电话了……」
「什么?」她怔怔问,脑中思绪有些凌乱。
十分钟?让人家等?他听到了,她和母亲的对话,他其实全听见了!噢……妈刚才还说了什么?他、他他是不是误解了?
「宝琳……新年快乐。」
「喔……」
嘟、嘟--嘟、嘟--嘟、嘟--
听见手机传出规律的嘟嘟声,她像突然触电般跳了起来,这才意识到他把电话给挂了。
懊恼地叹了口气,想也没想,她按下重拨键,可恶的是竟然打下通,她转而拨打他的手机,却直接进入语音信箱,看来不是电池没电,要不就是根本没开机。
心越揪越紧,有些透不过气。
她又试了他家中电话,依旧无法接通,干脆打到障碍台询问,那边的服务小姐这才帮她查出来,是对方电话没挂好。
目前状态,她完全被动,根本没办法联络上他。她讨厌这种感觉。
抓着手机迅速拨键,她打给胡黎晶,铃声刚响就被接起,她劈头就连珠疾语:
「黎晶!太好了,妳在家。拜托妳,可不可以帮我过去震伦那边看看,他这些天得了重感冒,还咳嗽,我以为他看过医生,结果根本就是唬弄我,妳帮我过去看看他好不好?还有,今天是除夕,很多店家都没作生意,妳沿途过去要是有看到卖热食,就替他带过去一下,他说不定连晚饭都没吃。」她不敢请胡黎晶煮给他吃,因为胡大小姐连盐跟味素、葱和蒜都分不清楚。
「黎晶?黎晶?」怎么没回应,难道她打错了?
「小晶睡着了。」忽然,略厚的女性嗓音响起。
舒宝琳一怔,随即认出那声音,惊奇地挑眉,「冠仪,妳、妳在黎晶那里?妳们……没吵架吧?」这人便是之前让胡黎晶又哭又闹又买醉的始作俑者。
女子笑了笑,「原来是在吵,可是突然不吵了,她的嘴比较适合用来亲吻。」
舒宝琳跟着笑了,手机彼端却传出一阵娇软的抗议声,砰砰咚咚地乱响,还夹杂着尖叫声,过了一分钟左右,终于听到胡黎晶特有的醉人语调,柔柔软软的,微喘着气--
「宝琳……呵呵呵,新年快乐呀!」
「最快乐的是妳吧?」她不忘调侃。心想,爱情实在是个奇妙的东西,可以如此迅速且彻底地主宰一个人的情绪,让人心甘情愿被俘虏,疯疯癫癫的,满心痴狂。
她想到关震伦,想到她和他之间的一切,想到自己的怯懦和自私,她渴望他的爱,想紧紧拥住不放,却以为对他的感情放在心中便已足够,害怕自己失去保护色,却忽略了他也会受伤。
胡黎晶腼腆又愉快的笑声拉回她的思绪,只听她夸张地瞋道:「讨厌啦,妳到底找人家干嘛啦?」
舒宝琳内心轻叹了声,把适才跟冠仪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我真的挺担心他的,黎晶,如果可以,妳先帮我过去看看好吗?」
「唔……我也想帮妳呀,可是……可是人家不在台北,家里的电话被我转到手机里了,我是用手机接听妳的来电哩,人家和冠仪现在在宜兰的一家爱情宾馆啦……」
「啊?」
「啊什么啊?舒宝琳,看到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得郑重警告妳一件事。」
「什么?」她下意识问,还在想关震伦那边的状况。
「妳别再一副无关痛痒的模样了,妳知不知道,今年各地勤单位心血来潮,联合举办年终大票选,选出十名桃园国际机场各单位中最佳黄金单身汉,结果已经揭晓,妳阿娜答位列榜首,被一海票女人从脸哈到尾椎,又从尾椎哈到脚指头,妳最好积极进取一点,赶快在他颈上套项圈,标明此物已为私人财产,别让那些狐狸精有机可乘啦!」
「嗄?」奇怪了,她今天似乎只发得出单音节,怔怔拿着手机,里边传出两个女人的对话--
「小晶,别在那边危言耸听。」
「才没有,我是据实以告。华航和长荣那边都有地动和空勤美眉扬言要倒追他,已经好几个跑来跟我呛声了。」她好委屈。
「干嘛找上妳?」略沉的女性嗓音陡硬。
「谁教宝琳每次都要我送东西到维修单位那边,久而久之,大家就以为我在倒追关震伦啊,而且还持续追了三年没追上,现在都被那些一只只窜出来的狐狸精说我胡黎晶是『逊咖』!我很无辜耶,可是为了替宝琳保密,又不得不忍下来,妳还凶我?呜呜呜……我好可怜……」
「喂?哭什么哭?很丑,不要哭了。」
「呜呜……妳好坏,只会欺负我……」
「好啦好啦,是我不对,对不起啦,晶……」
舒宝琳放下握得发烫的手机,没再继续窃听那对情人间的甜蜜话语,心并不特别慌乱,只是沉闷,几教人窒息的沉闷。
突然间,好想好想见到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对他真的很残忍。
「宝琳!」此时,门被推开,舒母就站在那里,不满地看着她,「妳这孩子真是的,算妈求妳啦,还不出来?就跟人家杨先生多聊聊,相互认识一下,又不会少妳一块肉!」
「妈,对不起。」
「知道对不起就好,妳要肯乖乖交个男朋友,就不会对不起啦。喂喂,妳拿着包包要去哪里?」
舒宝琳套上外套,难得冲动地亲了亲她母亲的脸颊,牵唇歉然一笑:
「妈,今晚可能没办法跟你们一块围炉,我得去找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
「什、什什么?」舒母跟着追在她身后,还不忘张声问:「是男朋友吗?」
她回眸扬唇,「如果他还要我的话。」
「嗄?」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