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月升,晨昏交替间。
锦瑟仍然抱着段凤鸣冰冷的身体,不曾放开过。
日子又过了几天,她分不了心去计算,只是不断跟上苍祈求,祈求让段凤鸣回到她身边。
直到……没有温度的身体,慢慢回暖;停止了的呼吸。也重新开始。
远眺山峰的日出光芒,锦瑟喜悦地落下最后一滴泪,吸吸鼻子后,赶忙把泪痕拭去,她才不想被段凤鸣发现。
两人的心跳慢慢重叠、呼吸一致,锦瑟依旧抱着他。
“为何不说话?”许久后,锦瑟打破静谧。
被人抱在怀里的感受极好,段凤鸣多贪恋一会儿,才微笑以对。“尴尬啊。”
“尴尬什么?”
“……早先才跟你话别那么凄绝,结果……又没死成,当然尴尬。”段凤鸣睁开眸子,眨巴眨巴,模样有点像段九小时候的单纯模样。
唉,段恩鸣跟段九明明是同一个人,前后却相差太多。
“活着才是好的啦!”
“你为我哭了?”段凤鸣继续躺在锦瑟怀里,眷恋不已。他记得锦瑟说喜欢他,这令他欢欣不已。
“我……我才没哭,谁要为你哭!”她反驳得相当无力。
段凤鸣伸手触碰锦瑟温热的脸颊,锦瑟静静任他来回抚触,没有抗拒。
“我第一次死的时候,也没人为我哭过……”他淡淡表示,不知是否今天过于感伤,因此不断想起过去。
“你又没死,谁要为你哭,快起来啦,你躺得我腿酸了。”
段凤鸣起身,凝望日出景致,美丽柔和的光线落在山头,慢慢淡化黑幕,他不是第一次复活,但这次的感觉竟有些特别,似乎是重生的感觉。
光线愈来愈强烈,段凤鸣也伸手挡住光亮。
锦瑟避开段凤鸣的眼神,始终低着头,然后她看见段凤鸣伸出双手,手心朝向她。
“做什么?”她抬首。
段凤鸣噙着仿若卸下心房的笑容。“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过去吗?既然你想知道,我就让你知道。”
这转变……太突然了吧?
段风鸣突然变得好好喔,让锦瑟措手不及,不知该不该握住他的手,继续探究他的过去。
“你……不是一直不想让我知道?”
“那是因为我们不熟,我何必让你知道?”他笑容满面。
锦瑟侧了头,继续怀疑。“我们认识也没多深,现在让我知道,我还是不能理解。”
段凤鸣叹气,笑容可掬地说:“反正你已经知道一部分,难道不好奇接下来的发展?”
哪会不好奇,她简直好奇得要死,尤其是段九的转变,她一直都想知道,只是当下来得轻松,会教她惶恐。
看出锦瑟的小心翼翼,段凤鸣摇头。“说你不像人,你现在的行为比个人还像人。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想不想知道?不想的话,你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了。”他威胁道。
“当然想。”锦瑟才说出心意,连忙握住他的双手,紧接着,自己又被拉人段凤鸣的回忆潮流里。‘
这次,是段凤鸣自愿让锦瑟进入他的回忆,因此只有锦瑟昏厥,而他则牢实地接住她的身子,紧抱在胸前。
“锦瑟、锦瑟……”段凤鸣呢喃着锦瑟的名,声声带着深情。
他很清楚自己对锦瑟再也不一样了,或许该说第一眼就很特别,只是他不愿承认而已。
× × ×
在经过长期跟踪后,他们终于与黑段军对上,整整对峙三天,彼此都死伤惨重,但段九内心却愈来愈担忧。
张刺史从中作梗,误报捷报给皇上,以至于援兵迟迟分派不了,任谁都看得出是张刺史想等着他倒下,然后再趁黑段军也在休息时,一鼓作气攻下,将功劳揽在身上。
“啪!”很少动怒的段九,这次也气得重拍桌子。
一旁的副官忧心忡忡。“段大人,张刺史根本是要我们的命,这……”
段九抬手,阻止副官继续说下去。“不能这样说,因为我们没有确切的证据。”
“可是,兵里已经有人在反弹了。”
“我知,我会尽快把这场战事结束掉。”
副官拧着眉。“大人……您太好心了,张刺史压根不管您的安危,为何您还要替他找借口?已经一个多月了,几乎快撑不住了,大人!”
段九背过身。“副官,你先出去,让我好好想想。”张刺史分明有意要他死,因此无论他做什么动作,都挽救不了什么。
副官无可奈何,只好离开。
没多久,一名卫兵走进来。“段大人,这是张刺史送来的军机。”
段九接过军机,摊开之后,他脸色大变。
这哪是什么军机,不过又是一招他想贪功的卑劣手段。
取来黑段军首领的项上人头,可保你家人平安。
军机落地,段九双手握拳置在眼前,指尖陷入掌心内,腥涩的味道缓缓流出。
他想杀人!
想杀了张刺史!
万分、万分地想将他碎尸万段!
那个人简直不是人!比起盗贼的狠毒是有过之无不及。
不消多时,同一名卫兵又冲人。“段大人,不好了,黑段军夜袭了。”
“什么?!”
什么?!
锦瑟刚刚进入的回忆里,就只听见段九突然冒出这句话,直接反应就是重复这两个字。
段九,发生什么事了?段九?
可惜,段九依然没听见锦瑟的声音,只见他神色无比凝重。下令:“备战——”
备战?发生什么事了?谁来跟她解释?
× × ×
段九一声令下,官兵与黑段军第八次交锋。
混乱的战场上,敌我分明,黑段军每人都一身黑,与官兵形成强烈的对比。
段九带头领兵,锦瑟始终跟在他身旁。
就连不懂作战的锦瑟,也看得出即使官兵人多势众,也不敌善作战又精良的黑段军,官兵愈到后头愈是一面倒。
锦瑟内心惴惴不安,明明清楚段九会继续活着,但她就是担心。
战火持续,伤亡人数不断增加,奔腾的马蹄践踏已死的尸体,还存活的人继续杀得眼红,不肯罢休。
在黑段军最后,段九与锦瑟同时瞧见一名蒙着脸的男人,他左手持刀,笔直冲向段九,那速度胜过风,刀提起,与段九第一次对上,发出剧烈声响。
两人在马上,对阵约莫一刻,锦瑟看得心惊胆跳,却又使不上力。不过好几次她都瞧见黑段军的那个男人在紧要关头时都对段九手下留情,瞥见段九的表情,她想他也发觉了。
为何呢?
男人微眯了眼,随即策马离开战场,那目的好效是要将段九也引开,段九没有迟疑,立刻跟上,两人来到附近的空地。
男人的马绕在段九外围,双眸凛冽,意图不明。
段九看见他左手臂上的火焰,胸膛开始剧烈起伏。“你真是七哥吗?”
马缔不再行走,男人随即揭下面罩,露出与段九相似的脸庞。“好久不见了,小弟。”
银瑟看着段七粗犷的五官仿佛历尽沧桑,但笑容依旧亲切温和,一点都不像是黑段军的首领。
“七哥,做真的是黑段军的首领?”
段七嗤哼一声,满不在乎地回答:“这位置可是我宰了前任首领才到手的,原本的乌合之众在我的带领之下,总算也有些看头了。”
“七哥,为什么?”
段七淡淡一笑,没有怨恨、期盼,只有无奈。
又是无奈——
“小弟,前尘旧往,何必再问?就算你知道来龙去脉,也不会改变这些事实,我一直以为我们不会对上的,没想到……事总与愿违。是张刺史故意搞的鬼吧?那家伙贪生怕死,收了我的好处,却又派你来剿灭我们,真是没用的人。”
段九终于明白因何黑段军从不袭击这里,原来是早与张刺史有协商!
“他保护你们?”
段七唇瓣讽刺勾起。“你把他想太好了,那贪官一方收我的钱,一方又暗地里拉我后腿,我只是懒得跟他计较。要是我真的火大,一个晚上就能让把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段九懂了。七哥之所以选定这里成为他的地盘,是因为清楚他的手足都在这里,在这落脚,是为了想贴近他们,也想保护他们,因为黑段军的缘故,这个郡一直没有其池盗贼出没,就算有,很快也被并吞。
段九左手紧握刀子,当他明了到七哥的用意后,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多少也能体会的锦瑟望着他们兄弟俩,内心无限感伤。
好悲哀啊……手足反目,最最无奈了。
段七跳下马,段九也跟着。
“他要我的人头换其他人的命吧?没想到我的命还真值钱……”段七调侃自嘲。
“七哥——”
片刻沉默,两人注视彼此,分离的时间很长,但兄弟情并没有因此而减少。他们永远珍惜这份亲情。
段七含笑,提刀。“小弟,七哥很高兴,你一表人才,前途似锦,可惜有这么个张刺史碍了你的官途。我帮你杀了他,一切事情都解决了。”
段九,快答应啊,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亲情的!
锦瑟满心紧张地在段九一旁劝道,可惜她忘了段九已经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段九静默不语。
段七便明白他的决定。
“路子不同,我的确不能要求你跟我走一样的路,不过,我不曾后悔走上这条路,我只……”段七话说一半便停住。“既然你我不同道,就来彻底解决吧!”
不要啊!
锦瑟吼得大声,却传不进两入耳里。
架式摆开,情况已经不容许回头。
锦瑟只得睁大眼,将两人的对峙,一幕一幕烙印眼底,丝毫不敢眨眼。
数十招过去,段九的表现始终如~,段七节节败退,最后他的刀被段九挥开,段九的刀锋指着段七的胸口,两人皆重重喘息。
是段七故意的,锦瑟一眼看穿。
“你……败了。”段九脸上毫无一丝胜利的快感,有的是满身的颓丧。
段七一如先前的高傲睥睨。“是啊,还不快一刀结束我的生命,我跟黑段军说过,一旦我死,他们就必须解散,带着我的头去找他们,他们都发过誓,不会不从的。”
刀锋静止,段九注视段七的表情,从容间还有他未曾遗忘的温柔。“七哥。我会想其他方法来保全我们全家的。”
“哈!小弟,亏你为官这么久,还看不清张刺史那小人的嘴脸吗?我此刻只恨没早点杀了他断绝后患,这是我的失策。黑段军这段时间也闹得够久了,我早就想结束,顺便又能保住你们。我想我的命的确值钱,小弟,不要再犹豫,要不,你会跟我一样后悔没杀了张刺史!”
“七哥……”段九死都不想亲手杀了自己的兄长。
“小弟,能再见到你,真好。”段七扯笑,随即手握刀,将自己的胸膛当作刀鞘,收了那把刀。
“七哥?!”段九错愕,放开刀柄,抱住段七。“七哥……”好不容易他们又聚在一起了,为何马上又要分离?
段七一手搭在段九的背上,仍保持笑容。“小弟,我好想念你们……可是我走上跟你们不同的路了……所以……所以……不要恨七哥,离开……这里,这里不适合你,懂吗?走吧——”
“七哥!”段九含泪紧抱住段七。
段七气血翻涌,又呕出鲜红,在段九耳畔低哺:“我很怀念过去……七哥先你一步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段七的手垂下了、眸子合上了,段九的心也碎了。
锦瑟怔了一瞬,不忍地合眼,就算不甘她的事,为何她也这般痛苦?
她真的愈来愈了解什么是人了。
做人,真的难。
锦瑟冷眼注视段九砍下段七的项上人头,将他的遗体埋在原地,填平的土,外表看不出异状,然后,段九用自己的上衣包裹着段七的人头,拖着沉重的脚步跨上马背,回到战场上,举高了段七的人头对黑段军放声。
“黑段军听着!你们的首领已经死在我手上,这是他的人头,我不刁难你们,你们得解散黑段军速速离开,否别一概严惩。”他的神情凛冽,教战场上所有的人皆停下攻击聆听。
段九的副官走上前。“段大人,万万使不得啊,要是张刺史怪罪下来……”
副官话没说完,黑段军便纷纷放下武器,每名黑段军同时朝段九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刹那,那气氛威武又严肃,足以撼动人心。
段九在心底也佩服七哥,身为盗贼的首领,最后能得到手下如此的对待,可见七哥在世时,是很受黑段军爱戴。
足足一刻钟后,凛肃的场面在黑段军起身后,战意又升高,不过是官兵单方面的警戒。
段九又下令,“放他们走,谁敢抗令,军法处置!”
“段大人……”张刺史已经想找机会杀段大人,结果段大人又来这招,不是自寻死路吗?
“副官,这是我的决定。”
于是,副官默默退后,所有的官兵也让出一条路放黑段军离开。
望着逐渐远去的那一抹黑,段九下令收兵。
看见这景象,好……心痛哪。
锦瑟叹息后,继续跟着段九。
× × ×
段九提着人头来到张刺史府上。
“这是黑段军首领的人头,请张大人务必遵守约定。”不再对张刺史有所留情,段九下话很重,连跟在一旁的锦瑟也察觉段九隐隐有杀意。
张刺史在看见段七的人头后,笑得犹如计谋得逞一般,然后露出惋惜的表情。
“段大人真行!居然把让好几个郡烦恼的黑段军给灭了,可是……这和我们当初的约定不一样,我是要你‘剿灭’一个也不剩,可是你却把黑段军放走!你要我跟皇上如何交代?”
“张大人,”段九喊他的名字喊得很沉。“下官已经尽力了,请不要刁难。”他瞪着张刺史,放在腰间的手蠢蠢欲动,他为官是为了百姓,不是为这个混帐!
接收到段九凛冽的寒光,张刺史怔了怔,便陪笑。“哎呀,段大人,老夫也并不想为难你,但已经超过两个月了,时间晚了,你的亲人已经被处斩了。”
段九神情未变地问:“你、说、什、么?”
“你的亲人已经处斩,恕老夫帮不上……”张刺史猥琐的脸,吐出刺耳的声音,但他话未说完,只见一道光芒在眼前一闪即逝,他的声音就再也发不出来,他的眼眸睁大注视段九,表情仿佛受到极大的惊吓,他还不知道自己已死去。
张刺史连呼救也来不及,段九已砍下他的脑袋。
刚巧端着茶水进来的仆人吓得摔碎了杯子,洒了一地的茶水,脚软地跌在地上。“张、张、张……有人杀了张大人啊!”
段九转身,脸上、身上、手上沾满令他反感的血腥。
对于动也不动的段九,锦瑟大吼:段九。快走!
是锦瑟!
片刻的回神,段九听见锦瑟的声音,带着七哥的人头施展轻功离开刺史府。
“张大人被杀了,快来人啊!”直到段九离开,仆人方大喊。
× × ×
以段九的武功,他轻易就躲过追兵,并没有回到段府,而是彩到那棵给他无限鼓舞的树下。
他背靠在树干上,稍事休息。
好一会儿,段九才开口,“锦瑟,这次你好像很快就清醒了。还跟着我,是因为我身上有你一部分的缘故吗?别怪我,因为我真的需要你的保佑。”
我不是神。如何保佐你?
段九露出苦笑。“算是寄托吧。”
锦瑟蹲在他身前,轻道:段九,那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深深一个吐气,段九闭上眼。
“锦瑟,我一直以为自己所坚持的理念必定是对的,因此坚守到底,可是我得到什么呢?我的亲人全死在我手上了,”段九摊开左手掌心,仍有张刺史的污秽残留。“那个人……那个人……就为了他的私利,连人命也罔顾。”
那种人,你根本不必再去想了。
“我……我从来没有这么憎恨一个人过……”
段九,那种人不值得。
段九落寞一笑。“不是的,我恨的人是……我自己。我为官也是想保护他们,但最后仍害死他们……锦瑟,恨的是我自己,我恨的人是我自己、我自己啊……”最后,他什么都办不到!
锦瑟从来就不懂如何安慰人,只是张开手,围在段九身旁,用不着肢体上的触碰,段九浓浓的悲哀已教她喘不过气息。
犹如感受到温暖的拥抱,段九神情放松。“锦瑟,记住我的话,无论如河,千万别踏人人世,这里是污秽之地,不适合你,也别对人抱持什么感情,这样,才能活得自在逍遥。”
段九,你别这样,要振作点,你还活着不是吗?
“锦瑟,我只剩一个人了,什么都没了,这世间再也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段九起身,策马回到段七的埋葬处,把段七的人头也放入。
铺上些许的干草,段九一把火烧了段七。
大火熊熊燃烧,在暗黑的夜色下,显得格外凄美。
夜火如此美艳,犹如引领亡魂的彼岸灯。
待一切都燃尽后,灰烬散入山谷下,顺着河流,离开这人世。
锦瑟静静看着他的行为,不置一词,其实她也没有插话的资格,因为段九是在释放自己的悲伤。
用他自已的方式。
最后,段九又回头,除了段潮以及赵子萌的遗体未能找回外,其他的,他也一一火化。
最后一次,当段九将段三的骨灰洒入山谷底后,他重回树下。
期间,锦瑟一直伴在他身边,什么都使不上力的她,仅能在段九疲惫时,试图给他安慰。
“锦瑟,你瞧今晚的月色多美。”
是啊,很美。锦瑟附和道。今夜的段九特别安静,不再跟前几天一样埋怨自己,只是静静地赏月,她有种感觉,段九快要离开她了。
“你活了多久?”
“一百多年了。”
“原来你这么老了……想必看的事情也很广,我却在你面前卖老,真是愚蠢。锦瑟,你晓得吗?在我心中,我一直假想你是个可爱、活泼,有着真性情的少女,而不是年过百岁的老婆婆,因为我听你的声音就是给我如此的感觉。可惜,我看不见你究竟是什么模样……”
锦瑟靠在他身旁。
其实我真的如你所想像的模样,只是你无法看见我罢了。
段九听了,连忙问:“那你在哪里?”
我就坐在你左手边,与你相靠。
“……谢谢你这段时间陪着我,让我留下美好的回忆,真的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然后段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杀了自己七哥与张刺史的刀子,刺入自己的胸口。
锦瑟没有如同过去那样阻止,也明白自己阻止不了,因为她确切感受到段九绝望的心境,他对这人间,再也无所求。
一心求死,如同段凤鸣。
她完全能了解他的想法了,因此不阻止。
“锦瑟,假如有来世,我期望也能做一棵无忧的树,就伴在你身旁,朝朝暮暮与你一起,永不分离,这样……可好?”
风声,如泣如诉,拂过耳畔;南风暖暖,却无法填补心中的缺撼。
一望无际的郊外,仿佛遗世而立的老树似乎也感受到深沉的悲哀,在盛夏之时,慢慢落叶凋零,叶雨翩翩,无尽凄凉。
锦瑟以自己的身体覆在段九上头,在他耳边低语——
我答应你,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段九,我会陪在你身边。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含泪盈盈,秋水落寞,合上。
锦瑟与段九双手交握,两人逐渐融为一体,如段九所誓,再也不分离。
她要饮下段九的痛苦,帮他分担,让他回到最初的单纯。
锦瑟、锦瑟……
别喊她的名,她要留在这里陪伴段九,她承诺过的,势必会遵守,生死不论。
锦瑟……
好熟悉的声音啊,但请别再喊她了。
锦瑟,回到我身边。别抛下我,我需要你……
那远远传来的声音——是段凤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