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绍裘站在华崴娱乐传播集团大楼的专属办公室内,表面宁静的凝望数十层楼底下的车水马龙。
实在很难形容自己此刻愤怒阴霾的心情,当他跑到商豫斐租的小公寓去找人时,才发现她早已人去楼空。原本以为她不过是搬家,但在派人前往她位于法院内的办公室一探究竟之后,得到的答复竟是已经辞职!
该死的!商豫斐那颗单纯的小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的搬家和离职难道就是为了要躲开他?女人想接近他、想要爱他都来不及,惟独商豫斐这个倔强又好强的小女人把他视为洪水猛兽,避之惟恐不及!
黎绍裘满心复杂的转过身回到他的真皮座椅坐下,他一脸阴鸷的瞪视着站在他面前的杨总经理,沉声说道:
“你今天最好能如期的出示你的调查成果,我已经给了你一个星期的调查时间,今天一定非得要知道商豫斐现在人在哪里!”
他老太爷以为一个星期很久吗?杨政德咬紧牙,但仍立刻奉上他的调查卷宗让黎绍裘过目,以求能尽快平息龙怒。
黎绍裘拿过那份卷宗,双眼微眯的扫视着商豫斐的档案,仿佛有关她的点滴事物,他都非得要看个仔细才行。
巨细摩遗的看着关于商豫斐的档案,在看到那几张魔驳老旧的育幼院院舍照片时,才蓦地明白原来她跟底的那抹孤寂,和她身上那股强烈的自傲与自尊所为何来。
原来商豫斐从小就在这家育幼院里长大,父母在她六岁那年死于一场车祸意外之中,势利的亲戚们没有一个人愿意负起抚育她的责任,便将她送往育幼院里去度过她的成长岁月。
直到她十一岁那年,有对教授夫妇为了平复丧女之痛,前往育幼院领养了她为止。
商豫斐从小的个性便是沉静内敛而坚毅,从不向命运低头的她不断督促自己要努力向上,期许自己有日能成为一名检察官,不但扬眉吐气也可以为养父母挣得面子。
也无怪乎,商豫斐的身上总夹杂着一种既坚毅又温婉和善的气质。
杵在一旁已久的杨政德看老板的脸色不甚好看,于是忍不住自告奋勇的提议:“如果黎总裁真的很想找她的话,属下可以帮总裁亲自跑一趟,把商小姐给请上来。”
黎绍裘冰冷锐利如刀锋的眼神淡淡的扫过他,教他不得不闭上嘴巴。
“用不着你来为我操这个心,你只要在我不在的这段期间,好好辅佐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管理好公司就可以。”
“是的,那么黎总裁是即将有远行啰!”杨政德有些诧异的问道。
黎绍裘的脸色霎时变得深沉莫测起来,“不算远行,不过会耗上个几天。”他的双眼微眯了一下,想到了那个固执的小女人。
该死的商豫斐!她明明答应过不会逃开他,但还是欺骗他了,竟选择逃回她从小成长的地方。
看来这次他们之间,势必又得纠缠上好一阵子。
这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商豫斐在忙完了育幼院的一些琐碎工作后,傍晚,她便心血来潮和一些孩童们在花圃里种起一些较易生长的花卉。到育幼院也有一段时间了,一个月前商豫斐带着浑身的伤痛从台北回到育幼院后,就狠狠的发了一插高烧,那场来势汹汹的感冒差点转成足以救她致命的肺炎,幸好余院长和翠姨日以继夜的照顾孱弱的她,才逐渐好转。
大病初愈后,她索性就在育幼院住了下来,再过一阵子,她就会出去找个工作,搬出去租间小套房,从此当个忙碌干庸的上班族,从前的一切,但愿能在时间的洪流中被自己和他人所淡忘。
也从此遗忘那个叫她心病怅绝的男人。
商豫斐勉强自己振作起精神,努力和孩童们玩成一片,但她注意到有几个小朋友不甚专心的看向一座废弃的砖瓦屋。
“你们在看什么?怎么不专心点把花种好呢?”商豫斐笑着问他们。
“商姐姐,砖瓦屋旁边站了一个好高好帅的叔叔喔!他早上就来了,而且还捐了一笔钱给育幼院耶!他跟余院长说是你的好朋友。”一个年纪较长的孩子回答她,他可是全院出了名的包打听。
“朋友……”商豫斐的心扉因这句话而一凛,口中呐呐的反问着,站直身子,视线往砖瓦厝的方向投射过去。
商豫斐像被道初雷给击中般,眸底盛满惊异和而不敢置信的情绪,简直想不到黎绍裘竟会找到这里来。在她从小的成长过程里,没向任何人吐露过她曾待过育幼院的事实。
可见得黎绍裘又透过了什么私人管道,或无所不用其极的卑劣手段,来查探出她的成长背景和落居地点。光是想到这里,一种被人揭穿所有隐私的怒气袭上了商豫斐的心头。
于是她在孩童们众目睽睽之下,抹净了满是泥土的双手,笔直的走向那栋废弃的砖瓦屋。
商豫斐愈靠近他,愈可以感受那股窒人的压迫感,不明白黎绍裘来这里究竟有何意图,对于黎绍裘那未知的目的和即将掀起的风暴,不由得感到些许恐惧和忧心。
“你怎么会在这里?来这里想做什么?”商豫斐站在他面前,幽幽然的问着他,眼眸却始终不曾正视着他。
“你应该很明白我为什么来这里,你还欠我一个答复和解释。”黎绍裘淡漠的眸子扫视着她的全身,但其间那股慑人的光芒实在教人难以忽略。
商豫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始终不敢正视他,难道是因为他那对深沉犀锐的双眼,仍会在不经意之间划痛她的心?
“我想你真的没有搞清楚状况,我不欠你任何解释,而你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我希望我们从今以后泾渭分明。”
“事情真的有你讲得这么平淡轻易的话,为什么你要辞职?为什么要把自己放逐回南部乡下来?”
“因为我已经厌倦了都市生活,更不想去面对一堆利欲薰心的都市人,我只是一个在大都会里竞争求生失败的人。”商豫斐语气平淡的回答,但这个理由连她自己听起来都觉得薄弱。
黎绍裘并不接受这样的借口,他有些恼怒的抓住她的手腕,这不是你离开台北的原因,很显然的,你已经直接把我当成是杀害叶雅芃的凶手,你以为你自己枉信了一个凶手,所以才会这么绝望的离开伤心地。”
“你快点放开我,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拉拉扯扯的——”商豫斐急欲挣开他的掌握。
恰巧这时,余院长从不远处缓缓朝着他们走来,她堆满了一脸和善的微笑,对他们说道:
“豫斐,听说黎先生是你在台北认识的朋友?黎先生人可真好,今天不但从台北下来看你,还捐了笔数字庞大的金额给咱们院里。”这对这阵子已捉襟见肘的育幼院,无疑是一大福音。
“是吗?”商豫斐咬咬下唇,碍于余院长在场,否则,她真想当场尖叫着请黎绍裘滚回台北去!
“余院长,如果这些钱能够帮助贯院的院务,那么我日后也会时常捐助,不过……”黎绍裘露出一个足以教所有女人神迷其中的漂亮笑容,“今天我才刚从台北下来,又才和豫斐见到面而已,如果可以的话,想请余院长让我在院里住一个晚上,不知道方不方便?”
商豫斐无法置信的瞪视着他,不敢相信他竟会嚣张到这个地步,直觉的想开口回绝他之际,没想到余长院竟笑意盎然的说道:
“还有什么问题?就单凭黎先生是豫斐的朋友这一点,敝院就真的该好好招待,现在晚餐的时候也到了,黎先生不妨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
“不了,余院长,黎先生急着回去——”商豫斐挤出一抹虚弱的微笑,试图要把黎绍裘赶回去。
“谢谢您,余院长,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更何况……”黎绍裘意味深远的凝视着商豫斐说:“我也需要多一点的时间来和豫斐叙叙旧。”
商豫斐眼神愤怒的掷射向他,仿佛恨不得能在他身上穿射出两个窟窿,她不明白他何苦这么处心积虑的想要接近她。
怔忡出神的看着余院长和黎绍裘谈笑风生的模样,她心底那股怒焰更炽了。
该死的!这一回合和黎绍裘交战的结果,又是落了个惨败的下场。
晚餐时刻,他们一起围着饭桌用餐,商豫斐从头到尾始终紧绷着一张脸,余院长和翠姨则不时用一种兴味盎然的眼神盯着他们看。
不过黎绍裘除了对他们展现他那难得一见的漂亮笑容外,面对余院长和翠姨也能够谈笑风生、侃侃而谈,最教商豫斐无法忍受的,是他轻唤着她名字时的神态,妨佛他们之间早巳多么亲呢一般。
而最教人诧异的是院里的孩童对他的那份喜爱,实在有些超乎常理,他们不断的来到他的身边对他笑着,或询问一些稚气的问题。
商豫斐冷眼看着这一切,一想到他用了极为卑劣的手段,利用自己才得以保释时,一股愤怒欲呕的感觉又占据了她,于是匆匆的用过餐后便离开了餐厅。
她单独一人走到孩子们的游戏园地,随意的挑了个坐下轻荡着,可恨的是脑海里似乎还是摆脱不了黎绍裘的影子。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个低沉、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真的有这么讨厌见着我?除了从台北仓惶狼狈的逃回这里,就连和我并席用餐也让你避之不及?”他慢慢的从背后靠近她,深沉的眼底有着咄咄逼人的光芒,“我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你对我恨之入骨?”
“你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有数。”商豫斐差点从上跌下来,“我不想再和你多费唇舌,不知道您今日的肓幼院一日游是否满意?倘若尽兴,可否明日一早速速回到台北去?”
“该回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回去,不过既然来到这里,我就没有回去的打算。”黎绍裘抓住她的胳膊强迫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
“为什么你要编造自己不在场的假供词?为什么你要利用我对你的信任来帮助你脱罪?是不是因为你正是杀害叶雅芃的凶手?!”商豫斐的眼底盈满太多痛苦和问号。
黎绍裘的脸色霎时铁青不已,他呼吸瞬时也沉浊起来,“看来你的确是知道了一些事,是不是因为这样你才更能顺理成章的定我罪名?”
“乱定你罪名?”商豫斐冷哼一声,“这一刻我真的恨你,只有我这种傻瓜才会上了你的当!”
“我没有欺骗你,起码就杀害叶雅芃这一点,我的确是全然无辜。”他冷冷的看着她,深沉平静的说道:“我也知道编造假的供词迟早是纸包不住火的,但这也是为什么我急欲想从看守所里早点出来的原因,只有早一天出来,我才能早一天为自己脱罪。”
商豫斐清亮的眼眸里写着浓浓的恨意,“说来说去原来都是怪我不懂得保护自己,才会被你利用玩弄于股掌之中。”
黎绍裘向前跨了一大步,高大壮硕的男性身材令她更觉压迫和透不过气,“我不否认我欺骗了你,但那是为了要顺利被保释出来的权宜之计,那天把你带到滨海别墅里也是想对你说明这一切。”他停顿了一下,露出一个邪肆狂妄的笑容:
“只是那天的后续发展太过火热,我们激烈到差点难以自持,所以……”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又要编什么样的谎言来让我信服你?”商豫斐气愤到脸孔微微发亮,就连胸口都剧烈起伏着,“我再也不是任人耍弄的傻子!”
黎绍裘的跟底掠过一抹玩笑,“我没有把你当成任人耍弄的傻子,你若一定要想成这样,倘若你接受我的提议,相信我们都可以互蒙其利。”
商豫斐的双眸瞪视着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的一颗心也随着他的提议被搞得紊乱不已。
“如果我想和你谈个交易,或许你的排斥感就不会那么大。”黎绍裘的脸上掠过一抹冰冷的神色,隐隐暗喻着这是个极大的利诱。
“我知道你们院里的经营状况一直都很不好,就连育幼院的土地都还是别人的,数十年前的地主是个相当具有慈善心的人,但打自前年他去世,把所有名下遗产全给了他儿子之后,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这几年他儿子不断的向余院长施压想要回这块地,今年年底租约到期后他就要把这块地卖给一个打算发展电子工业的财团,我想你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
商豫斐的脸色倏然刷白了,她从来没有听过余院长提过这件事。“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
“很简单,在我调查你的同时,我也一并对育幼院做了一番调查,想知道这些事其实不难,因为看上你们院里这块土地的财团赫赫有名,很少集团能够与之抗衡。”
“不——不可能,我从来没有听余院长提起过。”一想到育幼院的孩童不知未来该何去何从,商豫斐的心就像被刀割般的疼痛。
“那是因为她不想让你们过于担忧。”黎绍裘嘴中吐出的热气轻轻的呵在她的耳际,口中低诉的是她无法抗拒的利诱条件。“我答应你,如果能陪我一起去找到那个证人,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我会用余院长的名义买下育幼院这块地,让这里成为你和院童们永远的避风港。”
商豫斐满脸存疑的抬起眼眸望着他,曾有一刻,她以为自己在他眼底看到痛楚和怜惜,但是凭他这种假仁假义、满口谎言又还牵扯着一桩谋杀案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在他眼底出现这种细腻温存的情绪?
她往后几个踉跄,试图想要理清他们之间的距离,“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我怎么能确定你口中讲的‘寻找证人’,不是用来为自己脱罪的伎俩!”
她的话当场让黎绍裘的脸上覆上一层冰霜,他往前步步逼进,脸色阴挚的对她说道:
“用你的智慧、用你的心和直觉来判断我到底是不是个杀人凶手,在我们一起前往寻找证人的路途中,你可以慢慢的观察我到底是不是一个杀人犯。”
商豫斐紧抿着双辱不发一言的看着他。有那么一刻她几乎又要顺从自己的心,直觉的想要相信黎绍裘的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