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奇关上奔驰的车门,示意司机将车再开回公司。
六点的天色是昏暗的,寒风席卷着落叶片片的大地,增添了一股萧瑟之意。
他揽紧身上的长大衣,慢慢走进房内。
丽娜照常坐在沙发上跷腿看杂志,厨房内飘出的菜香味则显示伦管家正在辛勤做菜。
一切都像平常一样。
但是他却直觉有些怪异……他环视着偌大的客厅,不见小杰和蔼蔼。
「小杰呢?」平常这时候他不是会在蔼蔼的陪同下坐在客厅看电视卡通的吗?
丽娜闻言惊喜地抬头看他,却随即怨怼地嘟起嘴,「你一开口就是问你那宝贝儿子,都不问问我。」
「妳有什么好问的?」他突然发现,丽娜跷高腿的模样真是令人不耐与厌恶。
还有那涂满鲜红蔻丹的双手和精心描绘过的彩妆,整个人看起来就是浮华的假相。
他真怀疑自己以前怎么会以为她会是个好妻子的标准呢?
他微微甩了甩头,先不去理会心底的诸多感受。
「小杰,爸爸回来了。」他边朗声喊着,边走上了楼。
丽娜用新鲜至极的眼光看着他,讶异于性格深沉火爆的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流露出温情的一面来?
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何会变成这样,但是她非常非常不喜欢他的改变。
他一定会为了小杰而忽视她的。
丽娜美丽的脸庞嫉妒地扭曲了起来。
「小杰,」佑奇轻轻地敲了敲门,「你在不在?」
门里没有响应,于是他直觉地走向蔼蔼的房间。
就在他举手要敲门的同时,门倏然开启了。
「爸爸,你回来啦?」小杰仰着头,神情有些畏怯又有些开心。
佑奇知道小杰不会这么快就撤除心防,因此他毫不以为意,只是露出慈详和蔼的微笑来。
「我回来了,你今天一整天在家乖不乖?」他温和地问。
小杰眼睛一亮,受宠若惊地回道:「乖,爸爸,我很乖,真的,你可以问伦管家。」
「很好,」尽管对于表达温情还是有一丝不自然和笨拙,但是他还是努力地去表示,「呃,你在阿姨的房里做什么呢?」
小杰皱起了脸,忧愁地说:「爸爸,阿姨今天一回来就说她很累,然后就睡着了,我怎么叫她都不起来。」
「或许她在学校太劳累,」他黑色的眸子立时瞟向里头的身影,关怀之意溢于言表,「小杰,你先下楼吃饭,别吵阿姨。」
小杰回头望望棉被下昏睡的蔼蔼,迟疑地问:「噢……不要吵阿姨呀?」
佑奇大手一揽,将他轻轻地带出了房门,「让阿姨睡吧,我们等一下再来叫她起吃饭。」
「好,」小杰乖顺地跟着父亲走,一边好奇地问道:「阿姨睡一觉,头就会比较不热了吗?」
佑奇的脚步顿时煞住,他紧张地望向小杰,「什么?」
「阿姨的头好烫,等一下就会好一点了吗?」他天真地嚷道。
「该死,她生病了。」佑奇低咒一声,连忙冲回去。
蔼蔼额上烧烫得可以,她整个脸蛋都红通通的,人已经陷入昏睡的状态了。
佑奇焦急地摸着她热腾腾的脸庞,怜惜着她脸上泛起的异常红晕,觉得心陡然抽紧了。
他大声叫着伦管家。
「老爷什么事?」伦管家被他急切的声音召唤来,气喘吁吁地问。
「快点打电话请医生过来,蔼蔼正在发烧。」他气急败坏地嚷。
「是,我马上去。」老管家加紧脚步,着急地跑下楼去。
「哎哟!什么事那么大呼小叫的?」丽娜懒洋洋地来到门边,说着风凉话。
佑奇怒瞪了她一眼,「妳不要在这里碍事。」
「这是什么话?」丽娜气不过地尖叫道。
她的声音尖锐又刺耳,佑奇忍不住紧蹙起眉大吼:「少废话,出去!」
丽娜愤恨又委屈地一跺脚,踩着高跟鞋冲下楼去了。
佑奇转头专注在蔼蔼身上,他颤抖着手抚着她烫人的脸蛋,觉得莫名其妙的慌乱且悸动了起来。
「妳千万不能有事。」他低声呢喃着,绝望地看着毫无知觉的她。
在这一剎那间,他深深觉得自己的心底泛起阵阵波澜。
这样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那是他一直不愿意去承认的情愫--
他的眉头死命地攒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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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热又冷,这两种极端的痛苦总是反反复覆地折磨着她。
一下子她像掉进了万丈深渊的冰窟,冷得教她自骨子里头发寒起来,一下子则又像有无数把的火同时烧炙着她的皮肤,让她热得直想呼叫出声。
这样的痛苦足足折腾了她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突然间出现的哀伤怒吼声却划过了疼痛直达她的心底。
脑袋里的剧痛有一剎那的冻结,随即一股温暖的感觉抚平了她体内的熟和冷。
痛苦慢慢地被逼出她的身体,倦极的蔼蔼平和地睡去。
在睡着前,她隐隐约约听见熟悉的怒吼已化做温柔的呢喃,徐徐地透进了她的脑袋中。
那好像是佑奇的声音,可是怎么会那么温柔呢……
蔼蔼睡着了。
佑奇望着她已趋平静的面容,惭愧地对医师道歉道:「抱歉,我刚刚情绪太不稳定了。」
医生微微一笑,好奇地审视着他的神情,「不怪你,如果生病的是我的妻子,我恐怕也会这么急躁、失去理智的。」
「妻子?」他摸着蔼蔼的手顿时像被烫到般缩了回来,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
「年轻人,我明白的。」老医生拍了拍他的臂膀,微笑道:「我留下一些药给她吃,记得三餐饭后,还有晚上睡前服用。」
「谢谢,如果她晚上再发烧了怎么办?」佑奇担忧地询问。
「红色的纸包是退烧剂,如果她再发烧了就让她四个小时吃一包,」老医生嘱咐着,「她的身体有点虚弱,所以抵抗力不是很好,最好让她多休息一阵子。」
「我会看着她不准她下床的。」他认真地回答。
「很好。」老医生笑着离开。
佑奇守在蔼蔼的身边,重重地吁了口气。
窗外是黑暗冷肃的冬夜,他紧紧握着蔼蔼的手,突然发现--
他不孤独了;但是这发现让他的心仓皇忧虑起来。
他还能放任自己的心肆意去爱她吗?这个惹人欢笑、逗人喜爱的小女人……
佑奇再次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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蔼蔼从深沉的一觉中醒来,只觉得全身像被卡车辗过一样的酸痛。
勉强睁开厚重的眼睑,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趴在床沿的佑奇。
在晨光的照耀下,他的满面倦容和已经长出胡碴的下巴清楚地呈现在蔼蔼的面前。
蔼蔼不敢再动一下,免得惊醒了熟睡的他。她乘这机会仔仔细细地端详他,边思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近看佑奇,他夺人的男子气概和性格更加的明显,他紧闭双眸的模样就像一头睡着了的狮子,虽然处在睡眠状态,却仍旧有着隐约的防备。
她心疼地看着他眉宇间凝聚不散的忧郁,忍不住轻轻伸出手来抚了抚他的眉心。
佑奇惊醒,他抬头恰巧直直望人蔼蔼爱怜的眸中。
蔼蔼惊喘了一声,她羞涩地就要缩回手,他却紧紧地抓住不放。
「妳醒了?妳终于醒了?」
他的声音瘖哑又充满喜悦,握紧的手心传来的温热更让蔼蔼心头怦怦跳。
「你……怎么会在我房间?」她讷讷地问。
「妳生病了,发烧到四十度。」他余悸犹存,摇着头说:「吓坏我了。」
蔼蔼因高烧过后而呈嫣红的唇办讶然地蠕动着,「这……这么严重?」
他凝视着她有些干裂的唇,忧心地说:「如果不是小杰告诉我的话,我还不知道妳生病了。」她挣扎着要起身,他轻轻地压制住她,「别起来,医生说妳身体虚弱,要在亲上多静养几天。」
「我壮得跟牛一样,」她拒绝被归为「虚弱」的那一类,「而且我觉得已经好多了。」她剧烈地抬动身躯要下床,却立刻昏眩地坐倒。「哎哟……」
佑奇连忙揽住她柔软的身子,又急又气地斥道:「妳看看,明明身体不舒服却偏偏嘴硬。」
「我才没--」她扶着头,小脸蛋紧皱了起来。
「妳再乱动,我就打妳屁股。」他情急之下,脱口威胁道。
尽管身子还是虚弱得不得了,她还是马上杏眼圆睁,「哎呀!你说那是什么话?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这样做是违反人权的,我可以到国际人权组织去投书申--」
「我真怀念妳昨晚安静睡觉的样子。」他翻翻白眼,感慨地打岔道。
「你是说我聒噪啰?」蔼蔼实在忍不住要跟他斗嘴。
「不用我说,妳自己也是这么承认的。」
蔼蔼忘形地揪住他的袖子,气呼呼地吼道:「人家我是自嘲自谦,你怎么可以落井下石呢?」
蔼蔼越凑越近,几乎快跟他贴着鼻子对骂了。
他瞅着她娇嫩的脸庞,嘤嘤而语的嘴唇嫣红诱人……
佑奇情不自禁地俯下头,等到他发觉自己的作为时,他火热的唇瓣已经贴上她冰凉柔软的唇了。
蔼蔼瞬间呆住,脑袋有几秒钟不能思考,但是她随即被那特殊的感觉给攫住了。
她曾经想象过「吻」,该是像小说上所写的,发生时会有天使和小鸟在脑袋瓜子里唱歌,但是……
这种触电和巨大的炽热感,书上没有写啊!
而且伴随而来的晕眩和醺然,让她整个人忘掉一切了……
蔼蔼本能地揪紧他的衣袖,无助又娇怜地依偎在他的身上。
佑奇被她唇瓣内的馨香给慑住了,他忍不住辗转吸吮其中的甜美,完全无法自拔。
良久,他们两个人才在心跳急促的痴狂中分开,蔼蔼傻傻地摸着自己有些麻痒、微肿的唇,痴痴地看着他。
她完全无法正常思考。
佑奇所受的震撼不下于她,但是他痴恋的目光并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很久,因为他被自己的行为吓着了。
他居然……吻了她!
他怎么可以这么充满感情地去吻一个女孩呢?他难道忘了曾经受过的伤害吗?
佑奇的脸色变了。
蔼蔼娇羞的神态在看到他惊愕的样子时,顿时冻住。
「你……你怎么了?」他的神情令她困惑不安。
「我怎么能吻妳?我不该吻妳的。」他低声喃喃。
蔼蔼紧咬下唇,突然感到自己好轻贱,打从心底凉了起来。
「是我诱惑你的吗?」他的话太伤人了,令她又羞又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爬梳浓黑的头发,痛苦地摇头。
她强忍着眼眶内打滚的泪水,冷冷地问:「那么是什么意思?」
「刚刚的事是不应该发生的。」他闭了闭眼,瘖哑地回道。
蔼蔼揪着胸前的衣襟,强忍着痛彻心扉的酸楚,「你……你很后悔?」
「我的确后悔,这是不该发生的……」他再次重复。
她猛然一挥手,别过头喊道:「不要再说了,刚才的事情是一场可怕的错误,正如你所说的。」
他欲言又止,想抚平她受伤的心,却又无法摆脱属于自己的迷惘。
他只能选择沉默。
「我累了,」蔼蔼倏地倒下来,用被子蒙住头,「你请吧!」
佑奇看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我……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好,冒犯了妳。」
她背对着他不说话。
他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神色苍凉。
狄佑奇啊狄佑奇,你做了什么?
你又开始做这样伤人伤己的事了,难道你还学不乖吗?
他心中百味杂陈,好一会儿才起身慢慢走向门口。
「妳多休息。」他轻喟道,自门口消失。
蔼蔼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呜咽声失落在厚厚的棉被里。
她的心掉落在一个无心的人手上,彻底的摔了个粉碎。
方才的甜蜜此刻回想起来,都成了最讽刺的椎心之痛。
蔼蔼的脸重重地埋进枕头内,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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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书房内的佑奇抑郁地吸着烟,缓缓地吐出一口口烟圈。
他揉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思绪乱成一团。
各种矛盾的情绪在他的心底打架,闹得他整个人都快发狂了。
痴傻地想着蔼蔼动人明亮、充满阳光的脸庞,在同一时间,又令他想起了另外一个
温柔似水的婉约女子。
他繁紧地揪住浓密的黑发,哀伤自心底深深地低吼了出来--
五年前,如烟云如轻波的雾总是淡淡地笼罩在伦敦那个古老的城市,韵味特殊的风情就在隐隐约约里幽然呈现。
市区内一栋典雅大宅里头,住着他柔美娇嫩的贤妻和甫一岁两个月大的小宝宝。
意气风发的狄佑奇有着成功的事业和幸福的家庭,对一个男人而言,这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一般。
二十八岁的他是个心中充满爱又温柔体贴的新好男人。
这一天,他刚刚结束了在德国召开的会议,回到了英国的家。
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娇妻和小宝贝的他,此刻的心情是兴奋、喜悦的。
他拎着行李愉快地敲了敲门,不一会儿,老管家伦仲便来开门。
「老爷,你终于回来了。」向来不动声色的老管家,脸上竟有着松了口气的表情。
「家里都好吗?」他轻快地问道。
这些日子以来,他不断地忙着欧洲各国投资的生意,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陪伴家里的人,这一点令他很是惭愧,但是也因为这样,他对家人的牵挂惦念更为深重。
老管家眉头拧了起来,他轻咳了一声,「夫人好像不太好。」
「她生病了?」佑奇脸色一变,焦急地欲往房间走去。
「不是--」老管家接过他的外套,吞吞吐吐地说,「不是这个原因。」
佑奇吁了口气,好笑地看着他,「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
「老爷,事情的确不太寻常。」
「有什么不太寻常的?」他好奇问道。
这个老管家向来就不是个危言耸听或者多舌的人,但是他今天怎么怪怪的?
佑奇不禁停下脚步,回望着他。
「夫人……」老管家暗暗低喟,「或许你该和夫人多聊聊了。」
「我知道我事业太忙,对她太疏忽了,不过我这次回来之后,就可以多留在家里陪陪她和宝宝。」他微笑解释道。
老管家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退下,然而他的眼中有着明显的忧色。
佑奇并没有注意到那么多,他愉悦地轻哼着歌走向主卧房,边快乐地喊着:「芷容,我回来了。」
他打开了门,满心欢喜地走向温婉动人的小妻子--他最爱的女人。
「我回来了。」
坐在床沿发呆的柔美女子倏然惊醒,她眼底有着一层惊愕和慌乱。
「你……你怎么没有……先打个电话回来?」她结结巴巴地开口。
「我等不及打电话,就搭飞机赶回来了。」他在她的身畔坐下,亲昵地吻了吻她的脸蛋,「我好想念妳和宝宝,这些天来我每天都在想你们。」
「噢。」她垂下目光。
佑奇甜蜜地揽着她的细腰,无限爱意地轻喃:「妳最近好不好?宝宝乖不乖?他现在睡了吗?」
「睡了。」她迟疑地点头,身子慢慢挪开了些,「佑奇,我……」
意识到她的闪躲,他有些惊愣,「什么事?」
芷容晶莹动人的眸子怯怯地望向他,吞了口口水艰涩地说:「我有件事情想……想要拜托你答应。」
「什么事?」他奇怪地蹙起眉头。
芷容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而且脸上有着罪恶感和心虚。
发生什么事了?
不过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替她扛下来的。
「你要原谅我。」她突然捂住双眸哭泣道。
纤细柔美的肩一颤一颤地抽动着,看在佑奇眼里好不心疼。
他轻轻地把她揽进怀中,怜惜地抚慰道:「别哭呵!」
她的哭泣把他的心都揉疼了。
芷容本能地推开他的怀抱,呜咽着央求道:「你……你要先答应我。」
「答应妳什么?」佑奇一头雾水。
「别恨我,也请你一定要原谅我,」她摄人心魂的美丽大眼睛漾着盈盈泪水,「佑奇,请你答应我。」
「妳知道我爱妳,我绝对不会恨妳,更舍不得恨妳呀!」他保证着,心却慌慌的。
她抽着鼻子,咬着唇,「我……我……」
「妳什么,慢慢说。」他深情又体贴地凝视着她。
犹豫迟疑了好半天,她才像下定了决心一般,用壮士断腕的神态抬头迎视着他,「我要离婚。」
一时之间,佑奇没办法消化这两个字,他只能呆愣地瞪着她。
「啥?」他一定是听错了。
然而芷容的甜美声音再度残忍地戮破他的耳膜,「我要离婚。」
震惊过度的佑奇只能张大嘴看着她,傻气地问:「为……为什么?」
「我爱上别人了。」她别开目光,坚决地说。
突然轰地一声,佑奇只觉得青天霹雳打得他心神俱碎……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他失声喊着,不可思议地瞪么她。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佑奇拒绝相信。
芷容复又掉下泪来,她满面怨意地反问:「为什么不可能?你知道我们多久没有好好地在一起了吗?你知道你放在事业上的心思永远比投注在我身上的多吗?」
「那是因为我希望给妳和宝宝最好的生活啊!」他伤心地喊道,「妳不能为了这个理由而……」
他的声音已经瘖哑哽咽了起来。
「我知道,但是我要的不止这些,我需要的是每天的陪伴和怜爱,我没有办法忍受这样的日子,」她哀怜地摇头,「独守空闺的日子我过够了,而且他能够给我你所不能给的--那就是天天呵护关怀!」
「他是谁?他有比我爱妳吗?」他恨声吼道。
「他是一个艺术家,他非常非常的爱我。」
芷容梦呓般地说着,整个人都陶醉在恋爱的甜蜜中。
「艺术家?」佑奇叫了起来。
她充满敌意地瞪着他,「你不要嘲讽他,他虽然还是个默默无名的艺术家,但是他的梦想无限远大,有一天他一定会成功的。」
被嫉妒和愤怒淹没的佑奇简直是气红了眼,他嘶声叫道:「妳会被骗的,妳难道不知道在伦敦有许多自命为艺术家的人,其实就只是逃避现实的空想者吗?」
芷容瞬间被激怒,她气愤地吼了回去,「我不准你这样侮辱他!」
「妳--」面对自己这一生当中最爱的女人,他突然哑口无言了。
心碎的感觉布满了他的每根神经,他只觉得打从心底凉了起来。
他用生命去爱的女子居然为了别的男人而对他怒目相向,甚至要求离婚……
佑奇剎那间觉得整个世界在他面前崩溃了。
眼见他脸色惨白如纸,芷容顿时住了嘴,她懊悔又自惭地看着他,眼中有着乞求和不知失措。
「佑奇,我不是故意这样伤害你的。」她低声道歉。
他紧闭了闭眼睑,痛苦地出声:「芷容……好,是我自己的不对,我太疏忽妳了……妳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一定会改,一定会全心全意地陪着妳--」
「太慢了。」她哀伤地叹息,「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和你在一起了。」
「难道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吗?」他慌乱地叫道,紧紧抓住她的小手哀求,「芷容,妳就看在我们过去的情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一定--」
「佑奇,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她摇摇头,深吸了口气后又说:「爱情消失了就是消失了,我不可能再勉强自己去爱你,这只会增加我们两个人的痛苦而已。」
他的手松开,但随即又攫住她的,「我们可以试试,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了,只要我多多的用心--」
「佑奇,你真的忍心看到我这么痛苦?」她打断他的话,无助地恳求。
佑奇倏地住了嘴,整个人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你不是说你爱我?你不是说你要给我最好的、要给我绝对的自由?」她叫道,
「你曾说过,只要我喜欢、我爱,你都没问题?」
「那不一样啊!」他痛苦地低吟。
「你说过你不让我难过的,」她目光炯炯地凝视着他,教佑奇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使人心碎的情景,「爱我就是成全我,好不好?」
「我……」他太爱她了,爱到无法做出任何违背她心意的事情。
他如何能眼睁睁地看她难过心伤呢?
可是,她又怎舍得他伤心?
生平第一次,佑奇完全失去了主张。
「你就尊重我的选择吧!如果你不肯离婚,那么只能留住我的人,」她难过地指出事实,「你留不住我的心。」
这句话更是一大打击,他只觉得昏眩不已,整个人摇摇欲坠。
「佑奇,好不好?」芷容的软语相求,就如同以往对他的甜蜜请求一样。
甜甜地要求他买礼物,要求他带她出去玩,要求他……佑奇的心剧痛着,现在这幅情景,教他情何以堪?
「妳--」他努力吸着气,不让自己昏倒,「妳真的已经考虑清楚了?」
她眼睛一亮,充满希望地问:「你答应了?你愿意签字离婚?」
「离婚」两个字重重地槌进他的胸口,佑奇觉得呼吸困难,但是他勉强维持自己的自尊和思考去作反应。
「妳不再考虑?」
「我爱他,我不用再考虑了。」她斩钉截铁地说。
他闭了闭眼睛,咬着唇硬生生地挤出--
「好,我答应,但小杰要跟我。」
她雀跃着,高兴地跳了起来,「那没问题,我相信你可以好好照顾小杰的,何况吉米也不愿意我心有旁骛,他只愿我关注照顾他一个人。」
佑奇紧紧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问:「那是他的名字?」
「对,」提起心上人,芷容的眉眼更加柔媚了,「那是他。」
「你们怎么认识的?」
「你不会有兴趣知道的。」她好像怕他反悔似的,防卫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凄楚地笑了。
的确,事已至此,他问这个做什么?
芷容站起来,粉嫩的脸因兴奋而变得红通通的,「我要赶快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他一定会很高兴。」
佑奇呆在原地,脑筋仿佛停止了一切运转。
她像一只快乐的花蝴蝶一般地舞向门口,然而在离去的前一刻,她又转过头来深深地瞅了他一眼,「谢谢你,谢谢你如此的爱我,我……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会偿还你今生的情债的。」
她说完,转眼间消失在他面前。
在同一时刻里,心神激荡的佑奇终于昏了过去。
从此以后,他变成了一只锁在自己城堡中的受伤狮子。
无情无爱,没有人能够接近他的内心深处,因为他已经把自己的心给封住了。
然而,这样的封印还是被一个活活泼泼、充满热情与爱心的女孩子给打破了。
蔼蔼!
佑奇从不堪的往事中战栗地醒来,他无意识地摸着唇,突然又想到了蔼蔼。
她和芷容完全不同。
她积极、冲动、热力四射又精神充沛,像是浑身有用不完的快乐和热情一样。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个爱吵嘴又聒噪,但是言辞间又充满智慧的小女子。
她是一个惊喜,却让他害怕。
他害怕她将会打破封印,让他的心再度赤裸裸地呈现出来。
这样的他会没有防备也没有抵抗力,他有可能再重重地被伤害一次。
太危险了,他感到一阵懔然。
更何况,他多年来虽然深深地恨着芷容,但是他也怀疑,他还深深地爱着她。
爱与恨原就是一剑两刀啊!
她毕竟是他用心苦苦深爱过的妻子……
他苦恼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的头已经开始抽痛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