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没有月亮的黑漆天幕笼罩著大地。此时,所有的人都已入睡。枝桠树梢,偶尔传来夜枭振翅的声响,划破无垠的静寂,除此之外,只有风声呼啸。
宋朝皇宫的楼宇高耸入云,孤傲地挺立在黑暗中,轮班守候的侍卫们手中拿著森亮的兵器,轮番在偌大的院落中巡视,踩著日复一日的节奏,在同一个时刻,进行相同的任务。每个人脸上满挂疲惫的神情,脚下踩著急促的步伐,目不斜视,倒像是交差了事。
阁楼顶峰,一个潜藏已久的黑衣人露出晶亮的双眼,轻易地避过追查,如入无人之境地穿梭于其中。
好个皇宫,居然如此松懈,莫怪在外头老吃败仗,尽派些老弱残兵守卫,以为能抵挡得住多少敌人?宋朝之所以被人看轻,根本就是自找的。今夜他就要教这群无能的人开开眼界呵!
黑衣人眼尾嘲讽地往上挑,轻视之情溢于言表,待最后一批侍卫通过,再也没有任何阻碍。
此时,他的目光落在惟一光亮的楼阁,蓦地发出邪佞的光彩。锁定目标,开始狩猎的游戏,几个飞身之后,他已然欺上楼。
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在静谧中分外清脆响亮,虽然极力地压低声量,却还是无法遮掩,还好此刻清醒的人儿绝少。透过窗棂上微弱的灯光瞧去,一个妙龄女子正兴味盎然地翻著书册,沉醉在其中。
长得一副赛雪娇颜的沐王府郡主沐心蕾,从小就深得母舅皇上的宠爱,并且视如己出,以致她三不五时就被邀至皇宫长期作客,久而久之,皇宫已如同她另一个“家”。
“郡主,已经很晚了,求求你睡觉吧!拜托,再不睡天都亮了。”手肘没有撑稳而忽然惊醒的宝儿打了个不甚端庄的哈欠,瞌睡虫早已入侵整个脑内,所以她哀叫个不停。
而埋首在书册中的沐心蕾敷衍地点点头,“好,我会睡的。”
就因为古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她在白昼不敢明目张胆地窝在书册中,怕引来闲言闲语。惟有在夜深人静时分,没有旁人打扰,她才能自由自在地遨游在书海中。
同样是人,为什么女人就得被困守在既有的模式中,闷在房里刺绣发呆?她才不依哪!
书海中有无数的奇人异事,真要关在房中,还是看书的好。此刻沐心蕾手上的书册正是叙述唐朝的稗官野史,讲的是唐明皇与杨贵妃之间爱恨纠葛的情事。想那安禄山之乱的故事正在兴头上,她还等著看唐明皇忍痛赐死爱妃的感人情节,哪能说放弃就放弃。
“既然郡主同意,那我现在就要熄灯喽!”宝儿威胁地走到烛火旁,作势要吹熄烛火,口中不住地碎碎念,“要是明天再爬不起来的话,我准会给赵嬷嬷骂死的。”
“再等一下嘛!”拍开宝儿的手,沐心蕾津津有味地看著手上的书册,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
“我已经等到二更天,还不够久啊!”她哇哇地叫嚷,“郡主,不是我爱说你,你都教书本给教坏了,养成古怪的个性,现在才会还待字闺中,明天起,我定要把藏著的书本全扫出门。现在,你该就寝了。”
“好宝儿,咱们打个商量,再一下下就好。”心思全在未完的书册中,沐心蕾无暇顾及其他。
“还要多少个一下呀!”怪叫一声,宝儿的怨言开始爆发,“打从吃饱饭后躲进房里,你已说了无数次的等一下,等到现在都二更天了。不行不行,说什么我也要把灯熄了,免得你继续沉迷在书册中。”
“宝儿,你是个尽忠职守的好丫头,可……拜托嘛,人家正看到精彩的时候,你可不可以高抬贵手或假装没看到呢?”抬起头,沐心蕾睁著纯真的眼睛,恳求地望著她,“真的,我只要再一丁点时间,就能把书看完,要不……你先去睡吧,别陪我了,我自己看就好。”
闻言,宝儿翻翻白眼,真能睡的话何必挨到现在,眼巴巴地等著熄灭灯火?郡主为人虽好,但到底是养在尊贵中,无法体会下人们苦哈哈的生活。唉,有这样的主子,教她怎能安心呢?
更何况书有啥好看的,不过是些密密麻麻的字堆积其中,看过一眼后,只会头皮发麻。这还不打紧,虽然不懂书册的好处在哪里,可郡主看的都是禁止流传的书,要被人发现,她这条小命还保得住吗?
不成、不成,还是得坚持己见,省得郡主惹出麻烦,自己还得跟著受累。
“郡主,你这不是为难宝儿吗?能睡的话,我早就去睡了。”宝儿神秘地依附到沐心蕾的耳畔,小心翼翼的说:“听说京里最近不安稳,出了个武功高强的歹人,连皇宫也戒备森严了起来,我当然得小心门户。要是郡主出了事,宝儿的脑袋瓜可就不保了。”
看著宝儿用手在脖子上比出一刀,还兼吐出舌头的模样,沐心蕾噗哧一声笑出来。
“我可不是说笑话。”宝儿脸红脖子粗地叫嚷,“这些都是白天时,春水姐姐还有小顺子公公告诉我的哩!”
“好宝儿,别恼呵,我可不是笑话你,只是这里‘家徒四壁’,既没有绫罗珠宝,也缺乏珍珠玛瑙,真要有坏人来,一定会探听清楚,不会闯到咱们这里来。”她轻声地安抚说,“好啦,你快去睡了,明天才爬得起来。”
难敌瞌睡虫的威力,加上夜色已深,宝儿犹豫了半晌,却仍克尽职责的问:“那郡主呢?”
“放心吧,我等一会儿自己把灯熄了就睡。”沐心蕾的心思早回到书册上,只想尽早打发她走。
“不诓我?”瞌睡虫战胜一切,宝儿边走边回头,犹自小心翼翼地说:“小的这条命可握在郡主的一念之间喔。”
“我哪时欺骗过你?”
“次数多得数不清哩!”她可不买帐。
“这次我不骗你,再看一页就睡了。”
深深叹口气,“夜真的深了,郡主还是早点休息。”宝儿尽责地说完最后几句,再也忍不住哈欠连连,“宝儿先去睡了。”
“去去去!其余的我自己收拾,你别忙了。”得到首肯的沐心蕾像赶苍蝇蚊子似地将她驱离,留下一室的寂静,和沉迷于书本中的自己。
宝儿站在门口观望半晌,知晓郡主虽然平日脾气好,可碰到书册之后全变了样,真拗起来的话,是谁也拦不住的。
关上房门,她真的无力再陪下去,暂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算了吧!
黑衣人在门外等候片刻,确认此时房中只剩下她,再无其他人之后,便轻手轻脚地跨入。
“好宝儿,我只要再一下下就行了,求求你行行好,别再吵了。”听到房门轻声被打开的声响,沐心蕾没有抬头,依然无可救药的沉溺在书册中,久久不能自拔。
黑衣人没有出声,只是悄悄地瞅著沐心蕾的背影,忽地失了神。
要是“她”还活著,也是这般爱书恋书吧!
打小“她”就爱寄情于书册,特别是来自宋朝的珍贵书册,往往能赢得“她”满面笑容。许是因为身体不好,病恹恹的缺乏朝气活力,没有办法和同年龄的玩伴们在外头嬉戏玩耍,所以大人们费尽心思给予无数的书册,任“她”自由自在地徜徉书海,从来不加以阻止。
因为认定“她”今生无法长命,所以不忍苛责,任由“她”整日躲在屋子里。偶尔他出现时,“她”才会露出久未见日的苍白笑颜,跟著他到屋子外头吹风晒太阳,同时还不忘叙述所读到的书册中发生的故事。
“她”巧笑倩兮的模样还深藏在脑海中,今生恐难忘怀呵!如果不是因为那次可恨的事件,如果不是宋朝的罪孽,或许老天垂怜,还能让“她”充满生气的活著。
他不能忘!
思绪回转到现实,该死!逝去的可人儿和眼前的女子居然形影相叠,教他一时之间陷于恍惚中。
甩甩头,黑衣人抛去脑海中回忆的影像,血液又是冰冷的。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经远扬,拜宋朝之赐,夺走了“她”宝贵的生命,留下寒冷的躯壳——是他们害死“她”的!
怒火瞬间占领了他的思维,这些年来的苦楚与空虚,在他有能力的今日,定要一一求偿,而眼前的女子,恰巧是倒霉的第一人。
他吹熄了烛火,留下一片黑暗,也惹出沐心蕾的惊叫。
“宝儿……”她很是埋怨地叫了声。因为安史之乱,唐明皇在马嵬坡前被保护的军人们给挡住去路,非要祸首杨贵妃以死谢罪不可。昔日高高在上的君王,如今落得必须看人脸色才能苟活,连心爱的人都保不住——唉,她真的只剩下没几回,就可以把故事看完的。
“求你把烛火点亮,我自己会睡的。”没有听到回应,沐心蕾兀自对著空气说话,“乖,别闹脾气了。”
等了半晌,依然没有回音,她忽地想起宝儿方才的话语!
听说京里最近不安稳,出了个武功高强的歹人,连皇宫也戒备森严了起来……原本笑谈的话语忽地变成寒颤,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中,她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难不成她真的遇上了?
“宝儿,是你吗?”沐心蕾极小心地将身子往旁边靠,由于不习惯在黑暗中行动,她就像瞎子摸象般地举步维艰。眼看仍没有回应,不祥之兆早已笼罩心头,沐心蕾沉著声低喝,“别再淘气了,惹恼我的话,定要你好看的。”对于房中蓦然出现的人物,毫无所悉的她,隐隐知晓出了问题。
而在黑暗中视物早已是稀松平常的黑衣人,冷冷地看著她故作镇定的模样,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他的观察中,丝毫不放过。
根本没有人会来呵!他无声地嘲讽著,这只受惊的小老鼠,在猫儿的环伺下冲撞,以为还有逃开的机会?
该收网了。
他忽地移动脚下的椅子,发出细微的声响。
“呃,”拍拍自己的胸脯,她安慰自己,“别怕别怕,只是风声。”
“你太乐观了。”黑衣人冷冷地开口。
突如其来的人声令她顿了顿,随即清清喉咙,希望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别太紧张。
“阁下冒著生命危险夜闯皇宫,想必有事情。我不知道你是谁,当然,也不想知道。”
她吞了口水后又说:“如果阁下要偷要抢的话,很抱歉,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千万别走错门。”
“很可惜,我要的东西确定在此地。”黑衣人飘忽的身影早已欺到她的身侧,近得连她身上发出的馨香都隐约可闻。
“在这里?!不可能,我是说真的!”毫无所感的沐心蕾兀自说著长篇大论,“好吧,这里了不起只有书,值不了几文钱的。如果你也爱看书的话,我不介意让你全都拿走。
除了我手上的这本……不不不,如果你也想要这本的话,我可以大方的割爱,你都拿去吧。”
“说完了吗?”他低沉的声音如鬼魅,飘忽在黑暗中,忽近忽远地,更加引人惊慌。
“呵!”倒抽口气,她不敢喘息,只能茫然地站在黑暗中。“你生气啦?”
运气真背,歹人居然挑上门!都怪自己方才太大意,没注意到身后静得出奇,才会惹祸上门。唉唉唉,要真能保住小命,她定会乖乖地上床睡觉,不让恶梦重演。
仿佛度日如年似的,此时她的心跳声已大得可以叫醒全宫里的人,为什么大家还不来?
“我乐得很。”
她舔舔干涩的唇瓣,怯怯地问道:“你……你真是贼吗?”
“当然。”黑衣人大方地承认,“我来偷东西的。”
“我……我已经告诉过你,值钱的东西不在这里,谁教你的运气太坏了,居然挑错人上门。”沐心蕾顺顺气,“还是听我的话快走吧,若惊动了侍卫,小心连命都没了。”
黑衣人霎时发出笑声,“凭他们三脚猫的功夫,别说是保护你,连自己的项上人头能不能保住都还是个问题。”
“谁……谁说的?”经过这些对话之后,沐心蕾的胆子渐渐大起来,“这里是皇宫耶,可不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走得成。我已经给过你离开的机会,你想自讨苦吃的话,别把错怪到我头上。”
“可惜,我已经在这里,待会儿也一定可以离开。”他的眼神转为森冷,“只要我得到想要的东西。”
“是什么?”她的好奇心被挑起,“我能问问看吗?或许能帮你早点找到,才不会耽误宝贵的时间。”
“你愿意帮忙?”黑衣人双手环胸道。
“没……问题……”沐心蕾回答得有些心虚,“只要能够帮得上忙,我乐意得很。”
“很好,我要的东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黑衣人干脆站到她的正前方,笔直地看著她,“放心,这东西简单得很,只要你愿意。”
“别打哑谜了,快说吧!”她还想把书看完,没空跟他闲扯淡。
“你愿意给?”他锲而不舍地问,“当真愿意?”
“身为堂堂的郡主,我说了就算数。”她拍拍胸脯保证。
“好极了,我要你!”黑衣人似笑非笑地看著天真无邪的她,要怪就怪她生错地方吧!
“啊……”
沐心蕾还来不及反应,一条带著奇异香味的手绢掩住她的口鼻,然后世界就变成一片黑暗……???
她睡了个好觉!
在阳光的叫唤之下,沐心蕾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习惯地躺在床上等候宝儿进来,端水洗脸。可今天有些不太对劲喔,都已经日上三竿,居然还没听到宝儿埋怨的声音,令人有些诧异。
朦胧中翻过身,来不及看清房内的摆设,沐心蕾几乎又要睡去。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人扛著,只要宝儿没来吵扰,她就可以继续赖在床上偷懒,享受一顿无人打断的好眠。
忽然,沐心蕾的脑海中闪过了昨夜的画面,那个在黑暗中出没的男人,侵入了她的寝宫,意图挟持……不,那只是个梦,想来她是唐明皇的故事看得太入神,才会融入其中无法自拔,要是让宝儿知道了,铁定又会叨念个大半天。
带著笑意,眼看几乎又要睡去,忽然听闻门外□□□□的声响,原本以为是宝儿来了,然而面露失望的沐心蕾,却在下一秒面色大变,因为她清楚地听见夹在熟悉的语言中,出现了不协调的异族话语。这表示昨夜发生的种种并不是梦,她真的被绑架了!
不一会儿,外头的异族语言忽地终止,随后门被打开,两个穿著奇异的女子推门而入,脸上的表情并不愉悦。
“喂,你还要赖床多久?”穿著红色衣服的塔真推著假寐的她,用生疏的汉语不甚客气地询问。
“这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沐心蕾索性推开棉被,整个身子坐起,“好歹说话也要像个女孩子,动手动脚的,一点礼貌都没有。”
“礼貌?!”穿著绿色衣服的劲儿嗤笑道:“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好吗,你现在已经是咱们将军的阶下囚,居然还要求礼貌!那我们是不是该跪下问安,才能如你心愿?”
沐心蕾偏头想了想,很正经地回答,“是该跪的,我是宋朝的郡主,身份与地位皆在你等之上。”
闻言,两人皆不掩饰笑声,其中劲儿笑得更不客气,“老天,连自己的处境都不清楚,还妄想发号施令。听著,你昨夜已经被将军掳来,现在得看咱们的脸色过日子。”
沐心蕾托著腮生闷气,好端端地干么掳她来?她就是想不透呀,宋朝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不会为她付出赎金,再说,皇上舅舅是疼她没错,但她也不是三千宠爱集一身的郡主,谁要做赔本生意呢?
“你们将军是谁?他为什么要捉我?我现在在哪里?哪时可以回家?还有,你们叫什么名字?”她连珠炮地向她们发问。
莫名其妙被掳来此地!好歹她有权利问些实情,才不枉自己受苦受难,否则岂不是白白被捉走。
“我是塔真,她是劲儿。”红衣女子率性地报上名号,“至于我们将军的大名,说出来会吓破你的胆。”
“哈,我可没听过有这号人物,想必只是无名小卒。”面对夸大的言词,她可不以为然。
“你……你这个没知识的女人,敢诋毁将军,小心连命都没了。”塔真怒火染红整个面容。
这倒激起沐心蕾的好奇心,“听起来,你们口中的将军似乎很得众人的喜爱。”
“当然,将军曾经三度出征,大获全胜,谁都比不上他的英勇。”提起全蒙古女人心目中的偶像,塔真露出小女人的娇态,很是向往。“谁家姑娘要是教将军看上,定是最幸福的姑娘。”
喔,沐心蕾心里有谱了,听起来这位不惜冒险入宋朝皇宫的家伙,还是女人垂涎的对像哩!
“既然他这么厉害,干么绑个没有用的我?”
塔真与劲儿相对无语,将军行事缜密,会掳人回来,好歹也应该是宋朝没用的皇帝,怎会绑个弱不禁风的女人?
看她瘦弱的模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真要让她干起活儿来,怕没三天就送了命哩!
“算了,说再多也没有用,反正你快把衣裳换好,将军等著见你。”
沐心蕾眼看再问下去也得不到结果,干脆就直接跟那个将军见面吧。若真被拘禁于此,怕是一辈子都回不去了。
叹口气,沐心蕾认命地穿起衣裳,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她倒是想会会这位将军,看他的葫芦里头打算卖啥膏药。
被带到富丽堂皇的大厅上等待,沐心蕾好奇心旺盛地东张西望,对每样来自异地的东西都感到好奇。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身为女人居然被拘泥于家庭的小小天地中,实在太划不来了。
“看来你的精神挺不错的。”怀敏木塔尔走近她,大咧咧地往椅子上坐下,“昨夜睡得还好吗?”
她被吓了一跳,轻拍著心口,“托福,还算不错。”
待沐心蕾定下神后才悄悄地打量起眼前的男子。许是方才塔真的话牵引出的好奇心,所以现在见到将军的庐山真面目时,她非得观察个仔细,看看哪种男人会让女人失魂落魄。
那是张会夺人呼吸的俊美脸庞,衬著冷峻的气质,连她都不自觉地沉溺入那深不见底的深邃眼瞳中。不可讳言,眼前的男子确实有吸引女人的本钱,浓眉大目中,隐隐藏著英气,却有著高不可攀的冷然。
轻轻呼口气,沐心蕾将自己飘远的心思拉回,她是来讲理不是来欣赏男人的。
怀敏冷眼旁观她不同于其他宋朝女子的反应,既没有哭泣,也没有怨怼,反而像是来此地作客般怡然自得。
他微皱起眉头,这女人的脸上居然还带著可掬的笑容,和他原先设想的情况出入甚大,但他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地呷口热茶。
“既然郡主住得还算满意,就再多住一阵子吧!”
“要是阁下提出正式的邀请,我倒是乐意得很,不过——”她顿了顿,“这番好意我会记在心里,你无缘无故把我请来,怕会引起我朝宫中的混乱,还请将军送我回去吧!”
“恕难从命。”他冷冷地拒绝。
“为什么?”沐心蕾捏紧的手心开始流汗,原以为简单的事情,此刻才了然情况全部不在掌控中,她的怒火随即爆发,“你为什么要掳我来此?这里是哪里?”
“怕了?”怀敏嘴角噙起冷凝的笑意,“放心吧,咱们还在中原,绑你来纯粹是好玩。”看著她强自镇定的模样,还真是逗趣。
“你的玩法让人无法苟同,快送我回去!”
“恐怕不行。”挑起她的下巴,他缓缓地逼近,热气喷上她的脸颊。“你还得在这里住上一阵子。”
“你到底是谁?”无法挣脱掌握,她颤抖著双唇问。
怀敏笑出声,“你想知道?”
“当然,胆敢把本郡主捉来此地,就算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她努力维持著尊严,不许自己在敌人面前示弱,“说,绑架本郡主究竟有何目的,竟然夜闯皇宫,胆大妄为。我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识相的话,马上送我回去,否则只有等著领死。”
听到她的话后大笑三声,他才大方地报上姓名与头衔。
“怀敏木塔尔,蒙古的将军。”显然对她的威胁不放在心上,他轻佻地抚上她细致的脸颊。
“我能来去自如的地方,谁有本事捉住?我亲爱的郡主,你真的认为养在皇宫中的老弱残兵有能耐逮住我?”
她顿时无言以对,可明知他说的都是事实,她就是不愿意在敌人面前示弱。
沐心蕾抬高下颔,“至少他们知晓礼数,不会枉顾别人的意愿,比起你强盗般的行径好上千百倍。”
“无力保卫女人的国家,可不被我承认。”他狂狷地说。
“你……”她为之气结地指著他的鼻子,“要是教人发现我失踪,两国之间长久维持的和平,岂不化为乌有?到时候干戈相见,受苦受难的是百姓呀,身为将军,你怎能看著惨事发生?”
“真是天真,我会坐视这种事情发生吗?虽然宋朝只会吃败仗,可我国人民更值钱哩。”怀敏仰头大笑,“再说,我一不要赎金,二不想惊天动地,谁知道是我掳走你?”
对呀,昨天夜里,只有她独自一人,连宝儿都不在身旁,谁知晓有人入侵。
心一凉,绝望感开始升起,只不过贪看书,居然要受此惩罚,她怎能甘愿?
“你要留我到何时?”
“到我高兴为止。”唇角扬起冷酷的笑容,怀敏没有半丝温柔,“这是宋朝欠我的,你该恨的是生为宋朝人。”
沐心蕾脑袋成了一片空白。回不去了吗?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没有人会寻得著她,今生今世,怕是永远无法回家。
身子一软,她瘫倒在怀敏的怀中,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