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
柳霁玫哆嗦着身子,在早晨摩肩接踵的街道上瑟缩前进。
“呼!好冷……”吸着鼻子,显然自幼生长于南台湾的她,完全无法适应台北特有的湿冷。
这道冷气团来得突然,乍到台北谋职的柳霁玫,甚至没有时间去添购御寒的衣物,身上已经穿着从屏东带来最厚的毛外套,却依然挡不住削刮入骨的寒气。
天冷地寒已经够凄惨了,更糟的是天空还凑热闹洒下如霜似雾的蒙蒙雨丝——
柳霁玫一早匆匆出门当然没有带伞,吹着冷风、淋着寒雨。这辈子没碰上的两件霉事撞在一块儿,偏又这么刚好——
今天,恰巧是她面试的大日子。
为了得到“硕奕”集团的面试机会,柳家父母托了多少关系,费了多少唇舌才求得一沾“硕奕”殿堂的荣幸。
即使只是小小的“会计助理员”,听说谋职履历表就已装满几大麻袋,堆在人事室,谁叫景气荡到谷底的谷底,可以糊口饭吃的工作人人抢,何况是求得“硕奕集团”.这个堪称坚固的饭碗?
吸口气,挺起胸膛,走在风雨中的柳霁玫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不可以弄丢父母辛苦挣得的机会,一定不可以让家人失望。
从学校毕业算算也有两年了,除了几个可有可无的工读经历,柳霁玫还真没做过什么像样的工作,就算不为父母,她也该为自己未来发展好好盘算。
毕竟,二十多岁的女孩是没有多余青春可以浪费的。
雨愈下愈大,她随着上班上学的人潮不停地前进,连拿起提包挡一下雨的空隙都没有,只惶然地巡看陌生的街名、门牌号码……
“小姐,请问——”
蹙起浓眉,她满脸疑惑地拿着手中捏皱的地址,拦在一名年轻女孩子面前。
“对不起,我想请问您,这个xx路是不是在这附近?”
柳霁玫的声音是喑哑而颤抖的,一方面紧张,另一方面是她真的冻坏了。
“不知道!我也赶时间呐!”
被问的小姐冷漠地拍掉她手上的纸条,直直往前走去。
“啊!”柳霁玫愣在原地,仿佛当街被人甩了一个巴掌,满脸烘热羞窘。
台北的人都这么没人情味的吗?
委屈担心、害怕无助齐齐擂击柳霁玫不甚坚强的信心。不过是初初踏出的第一步,这样就被打垮了吗?
抹去脸上的泪水与雨水,她坚毅咬咬唇。“不!我才不会这么逊!”
看看腕表,八点二十五分,距离约定的面试时间九点钟还有三十五分。
抓紧最后的半个小时,柳霁玫深信自己一定找得到“硕奕集团”。
☆ ☆ ☆ ☆
“怎么了?塞车塞成这样?”
靓蓝劳斯莱斯房车在阻滞车阵里头走走停停,司机困窘地扯扯汗湿而滑动的手套,尴尬地解释。“没办法,台北市的交通就是这样,逢雨必挂,加上天气冷,就更……”
“算了,算了!”
黄博彦不耐烦挥手打断司机的解释。“荒谬!这和天气有什么关系,世界上不是只有台北会下雨——哼!-莫名其妙!”
“是——”司机不知所措地伸直脖子张望。“确实莫名其妙,这个死结不知道哪时才打得开?我看咱们得绕个道,从捷径——”
“不不不!千万不要!”
黄博彦坐立难安地瞄了下腕间宝光灿烂的萧邦表。
“不必,你知道的捷径,别人也一定知道,千辛万苦过去怕是另一个死巷,更没生路。”
“可是,您九点钟要开会——”司机嗫嚅着,额际冒出冷汗。“我担心……”
硕奕集团总裁——黄博彦的个性躁急,严苛冷峻是出了名的,他的每一分钟都似金如钻地计算在生意成本里,平日最恨浪费他时间的职员,也难怪塞在车阵一筹莫展的司机紧张得冷汗狂飙。
“哎——”黄博彦伸出修长指尖,在椅背上敲出一连串响亮节奏,那正是他镇伏火气爆发最常用的方法。
司机忍不住地脚底发颤——
他可不想加入百分之五失业大军一员,家里老少都还靠他撑着呢!
“总裁,您……您有何指示?”
“哼,指示,你看除了长翅膀飞之外,能有什么办法?你早该预料发生这种状况,该想办法闪过,现在,已经陷在里面才问我的指示有用吗?真是,够蠢了!”
“是,是——”司机猛点头。“是属下疏忽,是我不对……属下该死——”
“专心开车。”时间宝贵,黄博彦可不想再为无法挽回的事情浪费光阴,他拿起手机按下秘书的电话。
“喂,凯汶,我还在路上,等下九点钟的会你请财务部门先开始,我会尽快赶到——”
没有记事本、没有电脑,凭着机智敏锐的超灵活头脑,他一项一项仔细交代助理该做的事项……
“暂时就先处理这些,其他等我想到再通知你”
车子终于缓慢移动,淅沥飘雨的天空阴郁仿如他的心情。
发展蓬勃的事业体系各有各的阻碍需要一一克服,所有经营重担落在年仅三十岁的男人肩上,多少人睁大眼睛想看他黄博彦的好戏。
所以他时时刻刻绷紧神经上紧发条,结果导致他习惯性偏头痛,稍有烦心便扯着神经线抽疼……
压力,对于独力统领跨国企业的三十岁男人而言,就像摆脱不掉的影子,活着的一天便如影随行。
揉着太阳穴,旋动僵硬的颈子,黄博彦的视线自然投在街道上行走的人群。
寒冻的天气,行走的男女莫不以大衣毛呢紧紧包住身体。然而,在穿梭疾走的人群之中,一双修长匀称的美腿扣住他的目光视野。
“我的天,现在的小女孩都这么‘舍命求美’吗?”他心底咕哝着。
循着美腿向上望,女孩穿着及膝的绒裙,上身是一袭白衬衫搭毛外套,微卷及肩的黑发被雨水沾湿,紧贴脸际。
她的皮肤白皙、身材修匀、大眼高鼻的深邃五官让人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商场上冲撞闯荡多年,黄博彦看过各色美女,任环肥燕瘦、名嫒闺秀都难常驻他眼底、心底,看过用过即忘,一向如此。
说不上为什么,他对追求美女没什么兴趣,如果有多余的时间精力,他宁可用来思考如何扩展仍未涉及的商业领域,或是更多更好的赚钱途径。
总之,“男女之大欲”于他而言,仅是闲暇打发时间的玩意;更遑论虚无的情情爱爱,那根本早在自幼喜欢的田雪艳嫁为人妇当天,就摧折殆尽……
在他的人生律则里,凡与工作谋利抵触者,一律放弃。而“谈恋爱”恰好是最劳神伤财又无利可图的无聊事,他有大把理由不屑一顾。
只是,框在视线中淋着雨的女孩竟莫名令他起了好奇心——
隔着不太远的距离,黄博彦清楚看见她冻得红通的鼻尖微皱,浓密秀眉拧得死紧,一抹阴郁混着倔强的星芒在晶眸中闪动,仿佛追赶着什么非追上不可的东西。
她甚至顾不得衣着单薄的身躯正曝露在寒雨里,只拼命排开人群往前挤——
奇怪!她到底在赶什么?
黄博彦心底思忖:都已经冻得嘴唇发紫了,有什么比身体健康更重要呢?
“总裁,我们就快到公司了,动作快一点的话,您还赶得上九点钟的会——”司机喜孜孜报告,邀功地在略微疏散的车流中加踩油门。
“嗯。”他低应一声。
能不能赶上开会他已经不关心了,眼前他只注意长腿女孩到底赶去哪里?
车子开过楼高三十五层的硕奕企业大楼前面,司机熟练地打弯,准备驶入地下停车场,没料,疾行的女孩突然加速小跑往公司大门奔去。
“小心!”黄博彦心脏倏地紧缩。
“喝!这女孩找死啊,跑什么跑?”紧急煞住车子的司机也忍不住咒骂。
女孩跑得速度过快又被车一吓,竟直直往门口警卫亭撞过去——
“啊!”女孩仓皇失措,惊声大叫。
即使手脚够快,也挡不住她冲撞亭外那把大蓬伞的速度,只听哗啦巨响,伞顶聚积的雨水全数不偏不倚倾注她头上。
原本就淋得半湿,这下更是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彻底湿透透了!
“哈啾!哈啾!”
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椎心刺骨的寒意一丝丝吞噬她的体温。
寒流加上兜头兜脸一大盆寒冰雨水,没有失温而立即休克算她命大,意识够清楚的她,想到九点钟的面谈赶不上,伤心失意地当众痛哭不止。
“呜……呜……完蛋了!我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啦……呜……”
“你先去停车,我去看看她怎么了!”
目睹女孩失控的举止和淋得湿透的身躯,丧失多时的恻隐之心,居然在这当下涌进冷血惯了的黄博彦心里。
打发掉司机,他跨下车子走向众人注目的她。“没事吧!”
“没事?你淋淋看?”女孩羞怒得没管来者何人,劈头就骂。“今天多冷啊!我淋雨过来够惨了,再加上这一大盆水,你说会、会不会有事?哈啾——”
冷颤不断的她几乎连话都说不清楚,牙齿和唇舌全都打在一起了。“我……有……很重要的事——也……也赶不上了……呜……”
说着,她又抽噎哭泣不止。
黄博彦盯着她泛着迷雾的大眼,不明所以隐隐不舍,毅然脱去价值不菲的意大利手工西服递给她。“先披着,不然会冻坏的。”
“你?你——”柳霁玫怔怔看着面前的高级西服。“很贵耶?!”
“小姐,这时候还管什么贵不贵?”黄博彦肃寒俊颜教训。“等你感冒并发肺炎被送进加护病房就知道哪一种较贵了——”
“我——”她还是没伸手接过西装。
她已经愣住了。
看清楚他卓尔不凡的伟岸身形,他锐颖锋利的目光、他镂刻深邃的高耸额骨、鹰勾鼻梁、他浑厚磁性的嗓音……
一件件、一幕幕唤醒她潜藏多时的记忆——
见她没有反应,黄博彦索性自己动手将西装披上她削瘦的肩膀。“穿上。”
“谢……谢谢。”她呐呐地不敢直视他精光亮灿的瞳眸。
天啊!是他吗?
会是他吗?那个烈日之下勤奋工作的少年,那个仅以单只手臂把自己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人吗?
曾经以为再也见不到的救命恩人,居然就在自己最困窘难堪的时候翩然出现?
啊!命运真是奇妙的东西呵!
“以后走路要小心一点,再这样埋着头横冲直撞,下次撞到恐怕不只一滩雨水……”
“嗯。”
她木然点头,湿淋淋的身体仍禁不住寒冻打颤哆嗦。“可是,我在赶时间——天啊!糟了,完蛋了啦,超过九点!我还全身湿透,怎么办啊!”
“去!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办?”黄博彦从皮夹里拿出一叠崭新大钞。“这些给你买套新衣服,赶快找个地方弄干自己,再见!”
经过提醒,他高壮背影隐入“硕奕”大楼的旋转门,柳霁玫抹掉脸上残存的水滴,喟然长叹。“唉!我可能和“硕奕”犯冲,或是压根儿八字不合,眼看就可以赶上九点钟面试,偏在最后一秒撞上了这个煞星”
这个煞星像极了她魂牵梦系十多年的救命恩人。看他衣着不凡外表轩昂,难道他也是“硕奕”一员?
拉紧披在身上的温暖西装,柳霁玫陷入沉思,“这样不凡的穿着,这样华丽的房车,他的职位应该不低吧?”
遥想当年市场里卖劳力,浑身疮疤的大男孩竟蜕变成西装笔挺的城市白领?她左想右想,委实无法把 两种截然不同形象,套在同一个人身上!
若他真是当年那个市场摆摊的少年,反观自己,她不由得感慨
时间一样在走,一样的四季递换,别人功成名就,自己一事无成就连父母卖老脸换得面试机会也活生生砸在手上……
无力地拖着颓丧步子,柳霁玫一步步往回走,边走边盘算该如何对江东父老交代?
☆ ☆ ☆ ☆
会议进行一半,黄博彦推门而入中断了财务部门主管发言。
“继续……我跟得上——”
他沉稳地指示台上的人继续,然后快速坐到自己所属的大位子,翻看一下书面资料,不消片刻,已完全融入状况。
财务部门呈来的报表,显示各事业体的获利状况相当良好,黄博彦宽慰地放松绷紧的脸部线条。
十多年的血泪奋斗到此算是开花结果了。
从市场摆摊的年轻小贩,到塑化工厂小业务员一路向上爬,而今他创造的“硕奕”集团除了在本业表现杰出,更横跨了零售流通、地产、电讯、观光饭店等许许多多发展蓬勃、前景看好的新兴产业。
无庸置疑,三十岁完全白手起家的黄博彦是绝顶聪明的,否则他造不出像硕奕这样人人传颂称羡的企业奇迹。
极端的睿智之外,他还得天独厚拥有极端的好运,凭借比别人多的好运,源源不断的贵人相助,让他的顷奕集团在风雨飘摇的不景气中一枝独秀。
然而,商场上的风起云涌、诡谲多变他很清楚,随时一个不小心就落得全盘皆输。
所以,每分每秒黄博彦都像上紧发条的机械人,时时刻刻处于备战状态。久而久之,他的形象便塑造成不苟言笑、严肃而苛刻的酷哥。
在硕奕工作的员工一定得丁解大老板的脾性,在他眼里“追求最大利润”是惟一目标。
没有感情、没有温度,一切照规定走,想钻漏洞打混的肯定活不久,但认真创造利益的也有令人怦然心动的奖赏。
就是这点赏罚分明,让“硕奕”一直是坊间杂志调查中,社会新鲜人最想进入企业的前几名。
“总裁,企划部门已经针对开发海岛度假村提出初步的构想,这是书面报告,请先过目——”特助邓凯汶将资料放置他面前。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黄博彦坚持身边的特助和秘书只用男性。
刚巧他几年来用过的男性助理都属外貌俊朗、身材壮硕的猛男一族。于是,传说他只爱男人不爱女人的小道消息不径而走。
面对奇怪荒唐的谣言,他的态度始终是不回应,传得再难听一样无动于衷。
“凯汶,请企划部开始简报吧!我可以边听边看”
他喜欢抢时间、追速度,随时随地刺激自己脑力,跟在他身边做事一点儿也不有趣!
“咳!总裁、各部门主管,关于海岛度假村的开发案,经过详细市场调查,我们根据不同的消费阶层,设计出几种包装……”
台上报告的是公司里少数女性主管。
黄博彦大致翻看着企划案,再看看女主管刻意的浓艳装扮,心底先生反感。
“可以了!你下去吧!”
他不耐地打断女主管的报告。“从这分报告里,我看不出我们花下几亿购买的岛和一般玩到烦腻的XX度假村有何不同?”
“总裁……”
当众被轰下台的女经理面红耳赤,不知所措,伶牙利齿全绞成死结,说不出完整话语。“您觉得……哪里不妥当吗?我还没说完……”
“回去重做,再不行就换人!”
“总裁,您应该先听我说完”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女经理仗义直言为自己争取。“好歹我在旅游业也待过好几年,经验比您丰富……”
“够了!”黄博彦气愤拍着桌子。“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你的那些狗屁经验拿去骗别人吧!”
“好了,总裁指示重做,你就重做吧!”邓凯汶连忙出声。“你可以先退席,有问题来找我。”
“您别生气,这部分我来跟她沟通——”邓凯汶条理地进行下一个议程。
“谁挖来的花瓶啊!”黄博彦甩掉那分报告。“根本没有用心!看她打扮成那样子!当硕奕是什么?花中花酒家?我最讨厌做作的女人,偏偏脑汁又不充足,更令人厌恶……”
“咳……”邓凯汶轻声提醒。“兰蒂已经来半年了,她的穿着一直如此,您今天才注意到吗?”
“半年了?有吗?”黄博彦偏头思考。
“有。超过了,之前她还负责连锁百货的开幕,穿得……比今天还夸张——”
“哦!是吗?我都没注意。”黄博彦搔着头发咕哝。“奇怪,为什么我的反应特别激烈?”
“天气吧!”邓凯汶随意帮他找了个借口。“阴天让人心情低落,下雨天更叫人忧郁!”
“嗯——不是我胡诌,心理学家说的。”
雨天?真是雨天的缘故?
黄博彦转头望向玻璃帷幕外飘落的雨丝,心绪难得从公事里飘了出去……
对照女经理的俗艳妖娆,他竟想起在雨中偶遇的那个纯若山间清泉的女子。
雨没有停过,寒风也还没有减弱——
被雨淋得湿透的她,不知怎么样了呢?
该不会傻得还在雨中独行吧?
惊惶的一双美眸烙印似地烙在他脑里,罕有的纯净无瑕、纤尘不染仿佛似曾相识——
仿佛,遥远遥远的记忆中存在同样的一双眸子,无法追溯来源但确定见过的澄澈眼神。
仿佛,在梦里出现过的美丽童颜,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曾经以那样的眸子凝视自己——
啊!他想得头都痛了……
“总裁……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邓凯汶连着唤了黄博彦好几次,非常难得让他发现老板也有心不在焉的时候。
简直是世界奇观哦!
“嗯——”黄博彦回过神,抓了抓头发沉着嗓子道:“就这样吧!散会。”
“啊!”
众人莫不张口瞪眼看着神游归来的老板——一贯的批斗检讨大会还没开始呢!
什么原因让“圣上”慈悲大发放大家一马?
“怎么?听不懂我的国语吗?”
黄博彦四顾面无表情的干部群。“还愣着干嘛?各就各位干活去啦!”
“总裁,那我回办公室了!”邓凯汶小心请示。“今天的行程都在这里。”
面无表情颔首,黄博彦挥手驱离所有人马——
他想独自静一静,莫名虚空的心一点一滴漏尽工作的动力,这是鲜少发生的怪事。
甩甩头,黄博彦不敢仔细推敲深思,女孩落汤鸡似的倩影在心中盘桓不去,他没有挂念悬记任何异性的经验,除了从小熟稔的田雪艳之外,这个冒失的女孩是第一个。
再者,一股浓冽的气氛也一再干扰他的情绪,不由自主往记忆底层挖掘,却愈挖愈不清楚——
哎,头又痛了!
自己当真见过她吗?他一问又问。
黄博彦燃起烟,独自对着窗外无声无息的冬雨吞吐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