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霍希纭在感情上充份表现妈妈桑个性会吓走一票男人;那她在工作上十足发挥龟兔赛跑、坚持到底的精神,肯定气死一票创业失败的社会菁英份子。
什么都可以自己搞定的女人,你说,可不可怕?
男人的协助,根本是多余。
搬进去之前,石婉儿有良心地告知:
“别以为跟三个大男人同住,布置工作室的苦差事就有人帮忙,想都别想!那三个男人的底子我摸得一清二楚,准是等着看你出糗,再大笑特笑一翻。你好自为之喔!”
霍希纭可看得开了:“没关系,统统我自己来。反正我工作室的成立宗旨就是──凡事靠自己,轻松又自由!”
石婉儿嫌她没药救地叹气,男人在霍希纭生活里果真只有当宠物的份吗?这是不是那些男人心里最怨恨的痛处?
果然,三个男人使唤霍希纭的吼声如雷贯顶,眼看她需要帮忙时,又个个躲得不见踪影,玩起躲猫猫游戏。
楚天汉还在众人面前讥讽说:“若她三天做得起来,我头剁下来给你们煮汤喝!”
霍希纭没说什么,又不是食人族,喝什么炖脑汤!
她认份地按照原先的规画定,双手万能嘛!
上油漆,自己来。
铺地毯,自己做。
挑家具,自己行。
搞装潢,霍希纭里里外外一把抓。
她看似柔弱、温和的外表下,埋藏着苦干实干的蛮牛性格。
面对生活上的小事,霍希纭什么都好说;实践理想时,她却使出挡我者死的坚毅态度,勇敢冲破挑战。
她的成功字典里没有“不行”两字,只有“怎样才行”的座右铭。
就三天,霍希纭把DIY工作室搞得美轮美奂,呕得楚家三个大男人差点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晚饭时间,楚天汉首先发难道:
“这女人,根本是变色龙!娇弱、乖巧只是保护色,为的是掩饰她心狠手辣的内在。”
他不甘心,他捶胸顿足,没想到他的一世英明、机灵聪明,竟会败在她这个小笨瓜手里,轻易让她蒙骗过去。
噢!真是识人不清哪!
霍希纭捧着饭碗,低着头一字不发,来楚家最大的收获──就是察言观色的技术突飞猛进。何时该多话,何时闭紧嘴巴,她可是愈来愈娴熟。
像这种战事一触及发的敏感时刻,她还是当个哑巴保住小命要紧,免得激起楚天汉熊熊燃烧的怒火,她的日子就越发精采了!
“愿赌服输!”楚湛默冷眼看吃瘪的弟弟,完全没有同情他的意思,既然要夸下海口,就要有执行的决心,不要老是唱高调。“前几天,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要把头剁下来煮汤喔!”他刻意舀了一口吴郭鱼味噌汤品尝。
楚天汉铁青着俊脸,无语问苍天呀!
既生瑜,何生亮?为什么楚湛默就是要压在他楚天汉上头当哥哥呢?明明就是同一张脸,气死人!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楚天汉警告地说道。
话说的少,不代表说下好,楚湛默冷冷回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比国学,他这消防队长可也是念过四书五经的,不输给玩艺术的小鬼。
霍希纭眼看气氛僵滞不下,只好打圆场说:
“啊……你们是要玩成语大接龙?我可以参一脚吗?”
“免──谈!”
“少──罗──嗦!”
两兄弟此时又默契极佳地对望一眼,然后……哈哈大笑!
霍希纭见没事,笑笑地起身,拎着锅碗瓢盆走进厨房,顺便切水果去。
楚湛默实在不懂霍希纭的逻辑。说她笨,在某些小地方又极细腻;说不明白人情事故,又知道适时缓和难堪场面;说温和,做起事来又有拚命三娘的精神。
或许,她前世真的是一只变色龙也不一定!在不同的环境下,伪装出不同颜色。
切了一盘西瓜摆到客厅桌上,霍希纭观察了四周局势,无处容身啊!拉了一张小板凳,她决定窝到角落去。
吃饱饭后,三个大男人移驾客厅,舒适地占住三张不同的沙发,那也就算了,她本应该可以挤到任何一个小空隙坐,偏偏……三只小动物也各自投向不同主人的怀抱。
加菲兔躺在楚将钧的大腿上,吃饱就睡!
桃太郎绕着楚天汉的手掌跑,玩得团团转!
安娜坐拥楚湛默怀里,好不神气!
每个人都抱一只小动物当神主牌,分明是撂下“女人勿近”的禁令,霍希纭只好惨兮兮地坐着冷板凳,任何一张沙发都别想靠近。
呜……就她最命苦!
三只动物的命都比她好,她也想要躺在男人身上啊!
“乐透彩要开奖了!大家安静!”楚将钧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萤幕。
楚将钧最向往的发财日,客厅气氛一片凝重,小动物们连气部不敢哼一声,桃太郎停下玩乐动作,两只圆碌碌的眼睛也死盯着电视。
“这个号码我有!”楚将钧兴奋地喊。“这个……没有。”垂头丧气,“这个……耶!我也有!”希望再次点燃。“唉……又没有。”失望到谷底。“有。有……有了!”心跳两百。“再来……也有!喔!中奖了!有钱了!”
楚将钧忘情地把加菲兔往空中一抛,发泄等待许久的心情。
加菲兔从梦中惊醒,两只耳朵竖得老高,为什么老天爷总爱让它远离地面八百哩,扮演飞兔角色呢?
财神爷终于光顾他了,楚将钧激动地说:
“走、走,换衣服!大夥儿穿上最称头的礼服,我请你们到信义区吃东西去!”
信义区?老爸想开了,决定不再当守财奴?
两兄弟不敢置信地问:
“去信义区吃东西?难道是……”那边不就一家凯悦饭店最出名,老爸花得下这笔钱?他的心不痛死才怪!
“对啦!你们俩穿正式点,希纭丫头穿漂亮点哦!我──要──请──客。”
好了不起的语气,老子今天心情好,要请客呢!
难得老爸这么有诚意,楚湛默、楚天汉穿上亚曼尼西装,打上凡赛斯领带,换上古奇的皮鞋,这样的行头够给面子了吧!
霍希纭也受宠若惊,搬出金黄色的迪奥礼服,戴上珍珠项练,再划上浓淡合宜的夏妆。有算她一份耶!还以为她只有当菲佣的命。
一群人浩浩荡荡出发,男的性格帅气、女的秀丽典雅,气势颇是惊人!
楚将钧开着爱车,仍处于中奖的喜悦中:
“等会儿想吃什么都可以,不用管价钱,我付得起!”
尽管大夥儿晚餐已经吃得饱嘟嘟,可以鼓着肚皮窝在沙发上享福,三人还是兴奋地随着楚将钧出来再吃一顿。
“这种百年才出现一次的机会,错过就可惜了!上大饭店呢!还随意点!”楚天汉在楚湛默耳边小声说。“吃到撑死,都值得!”
“我怎会不知道!记得以前跟老爸出来吃饭时,永远只能点菜单上价钱最便宜的食物。”楚湛默往事历历在目般描述,“点贵了,耳朵就清乾净点吧!准备听他取一整天的唠叨!”
两兄弟惨不忍睹的金钱教训,可都是血淋淋的经验买来的!
楚将钧的圣理名言是:最便宜的,就是最好的!
什么都要用最便宜的,不小心贵个十块钱,就等于蹂躏了他脆弱的内心!
“无怪老妈会受不了!”楚天汉了然地说。“老妈爱花钱,老爸痛失血,能共同生活这么多年已是天下奇闻了!”
霍希纭并没有加入他们兄弟俩的窃窃私语,拿着LV小包包,恭敬地坐在楚将钧旁边。
“希纭丫头,你也生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怎么不钓个金龟婿,早早就嫁了呢?这种本钱再过几年就没了,不会一辈子跟着你的!”楚将钧善意说道。
心情好,说话就不会像玫瑰──到处带刺!
“不急。”霍希纭淡然说。“横竖养得起自己,钱多不多,也无所谓了。”
只有此时,她说话的语气和年龄是相符的,多了那么点沧桑味。走过情感上的风风雨雨,她不再期盼什么真命天子,只想简简单单过日子。
“这你就不对了!”楚将钧藉机作金钱教育。“没有人嫌钱多的,巴不得愈多愈好,你不要傻里傻气的,精明点!”
嘛好!她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让他老人家占这么多便宜,还好意思叫人家学精明点!
“老……老爸,”楚天汉望着窗外街景,很是疑惑地问:“这不是要去信义区的路啊!你是不是弯错路了?”
“去……信义区?”楚将钧狠狠白他一眼。“谁说要去信义区的?”
“你刚刚……你刚刚说要去信义区呀!”楚天汉纳闷地向另外二人求证:“你们也听到了吧?”
楚湛默和霍希纭几乎点成不倒翁:
“没错!信义区。”
“莫名其妙!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楚将钧小鼻子小眼睛说:“我是说信义区……隔壁的……饶河街夜市!”
啥么?三个人同声大喊:
“饶河街夜市!”
“是啊!信义区……隔壁的……饶河街夜市。真不知道你们话是怎么听的!”楚将钧很不解地骂道。
楚天汉放低音调念:“若是饶河街夜市就在信义区隔壁,那淡水河和浊水溪也可以当邻居了!胡扯一通!”
“去信义区干什么,瞻仰宏伟的凯悦饭店吗?无聊!”楚将钧一发不可收拾地训诫三个毛头小子。“那种饭店的食物只能看而已,论口味,哪比得上饶河街出名的药炖排骨、臭豆腐啊!”
就知道牛牵到哪里都是牛,别想它会不小心变成老虎还是狮子。
两个大男人气得脑溢血、外加脑充血,又不能辩白,老爸最大!
“想占小气财神便宜,我们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楚天汉嘘出一口气,愤慨地说。“更可恶的是,老爸还煞有其事地要我们穿这么隆重体面……等会儿走出去,一定被当动物园里的猴子观赏,耍宝嘛!”
“被摆了一道!”楚湛默酷酷地看着霓虹灯闪烁的街道说。
于是乎,俊男美女三人一身名牌礼服,小心翼翼地挤在水泄不通的夜市,成了路人眼中的小丑、活笑话。
楚天汉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心痛他踩着泥泞地面的古奇皮鞋:
“没有下次了!八人大轿抬我去,少爷我都不去,死都不去呀!”
楚天汉的心声掩没在人潮喧闹声中。
千金难买早知道!
早知道他们三人就不来了,傻呼呼地被臭老爹耍着玩嘛!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星期一,霍希纭的DIY工作室正式开班,人数没有很多,但能有这样的开始,她已经很高兴了!
可以认识一些家庭主妇,听听大家分享婚姻经验,带小孩的甘苦谈,挺不错的。
上午十一点,下了课,霍希纭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电话声铃──铃──响起。
霍希纭思道,会是谁呢?
“喂?”
“希纭,我是湛默。”
“哦?怎么了?”霍希纭放下书本。
“我有一份公文袋摆在房间的床头上,你有空帮我送过来吗?”
“没问题,那你等我一会儿。”
霍希纭挂上电话,走到楚湛默房门前,脚步霎时停了下来。
来楚家这么久,从没看过楚湛默的房间,一眼都没有瞄到。现在竟然有一个机会可以光明正大走进去,呵,天助她也!
霍希纭胡思乱想,双颊没来由地火红,心脏小鹿似的怦怦乱跳!
这么个高大帅气的男人,房间会是凌乱不堪,还是整齐如一呢?嘻!说不定……还藏了一柜花花公子杂志呢!
她伸出颤抖不稳的手,缓慢地转开把手,打开了!
房门开三分之一……房门开一半……她探头,迫不及待要往里面望去!
“霍、希、纭!”楚将钧匆地现身,狂吠好大一声。
霍希纭吓得站都站不稳,整个人往房间里猛摔一跤,噢!屁股开花!
“看你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道没有好事!”楚将钧的牛眼扫射霍希纭。“老是垂涎我们家湛默,还想一窥香闺,你这个急色鬼!”
“我没有啊!”霍希纭从地上爬起来,想要申诉。
“没有?!”楚将钧露出老奸的笑容,一副瞒不了他的样子:“那你偷偷摸摸进他房间干什么?想要安装针孔摄影机,偷拍他迷人结实的裸体,对吧?”
“哪有!”这……太扯了吧!
“等着排队竞标阿默的女人……哼,可以压平台北盆地啊!”楚将钧用力戳着霍希纭的脑袋瓜,两眼湛出$光芒。“等你入围最有钱单身女贵族,再亮出银行存款来贿赂我,我就考虑帮你插个队!老是肖想我们家的湛默!”踹她出门,楚将钧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关上门。
霍希纭跌得全身酸疼,根本什么都没见着!“可是……”
“别可是了!”楚将钧不放心地锁上门。
客厅电话铃声响彻云霄,楚将钧接起:
“喂?喔……喔……我知道了。”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湛默……请你帮他送东西?”
“对呀!”好心被雷亲,无故地遭殃,还被老人家的飞毛腿扫到。
“那真是……麻烦你了!”楚将钧拿出钥匙,必恭必敬打开房门迎接霍希纭。
天壤之别嘛!那一跤真是白跌了!
霍希纭双手叉腰,挺着腰杆子走进去,她好歹也三十了,禁不起这样子接二连三的跌打损伤呀!
“耶!”霍希纭讶异喊道,里面……跟她想的完全是两回事。
可爱动物的图片贴满墙壁!企鹅、熊猫、兔子、海狸……
还有,黄金鼠打滚、兔子打瞌睡的相片!
楚将钧摇头叹笑,换上慈祥面孔说:
“湛默这孩子,外冷内热,家里头那三只流浪街头的宝贝,就是他捡回来养的。”
霍希纭看得出神,很难将这么大一个男人和一群活蹦乱跳的小家伙联想在一起。
男人,不能光看外表!
她就被温柔善道的男人拐了好几次!
看看手表,霍希纭抱着牛皮纸袋要出门。“我赶紧替湛默送过去,他好像急着要看这份文件。”
捧着地址,原本只有十分钟路程的地方,霍希纭这个l点方向感也没有的女人,硬是走了半小时,走到原本万里无云的天气,下起滂沱大雨!
路上的行人无不四下窜逃,找寻有屋檐的地方暂时躲避。
“怎么没人跟我说,台北这么容易下午后雷阵雨!”霍希纭小心护住牛皮纸袋,却没办法避免自己淋得一身湿。
望着严重后延的时间,她卯起来冲,目标是前方一百公尺的红色建筑!
十七秒,抵达目的地!没想到短跑的功力没有退步太多。她抖一抖身上的雨水,才走入。
“嗯……湛默在吗?”
一位年轻消防员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满是诧异:“你……哪位?”
全世界最狼狈的落汤鸡──非属这位衣服半透明、头发塌得像蛇发女妖的小姐了。
很难解释和楚湛默是什么关系,房东,房客情谊?还是佣人兼室友?
这是消防局,公家机构呢!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搞得人人皆知!
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霍希纭掏出毫发无伤的牛皮纸袋:“送文件!”
消防员按下内线:“大队长,送文件小姐来了!”
楚湛默在电话那头疑惑地自语:“送文件小姐?UPS?还是联邦快递?”
一分钟后,他拿着印章证件,准备出来签收,却看到霍希纭全身不停滴水,好像漏水的水龙头开关。
“希纭!怎么……弄成这样?”楚湛默忙了一早上,哪知外面现在又刮风又下雨的。“进来我办公室,擦乾再走。”
霍希纭踌躇了一下:“我……”
楚湛默扫视大厅,回头问说:“那个送文件的人呢?”
年轻消防员指着霍希纭:“就她啊!”
霍希纭将牛皮纸袋递给楚湛默,无所谓地笑道:“上班时间,不打扰你办公事。我先回去,十分钟就到家了。”
看着乾净、一滴水迹都没有的文件,再望着淹在水里的霍希纭,楚湛默说不出话来。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待人可以这么大方,贯彻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精神?
为什么她可以耐着性子,微笑面对所有人的欺负,却一点抱怨都没有?
她到底是什么做的?橡皮筋吗?伸缩自如,怎么拉、怎么扯,都断不了?
“进我办公室来!”楚湛默冷着声调重述。
霍希纭瞧他脸上一片阴郁,一双犀利的神眸又充满杀气,说什么也不肯进去。
她清清嗓子说:“太……麻烦你了,我……先走一步!”转身就要落跑。
楚湛默一把抓起她的领子:“你──给我进来!”
其他的消防队员们看傻眼了,纷纷揣测起这女人的身份──
“大队长不是和XX电视台的女记者走得很近?”
“说不定这个是大队长的小姨子。”
“对呀!挺像亲戚的。”
“谁知道!不过大队长还是维持单身状况对我们比较有利。”
“那还用说!不就托大队长男子汉挺拔帅气的长相,每天晚上才有匿名人士送上消夜点心……”
“不是匿名人士,是痴情女人!哈!”
外面讨论声热烈又踊跃,一句一句此起彼落。难得清闲,大家聊得眉飞色舞!
而楚湛默的办公室里可就没这么温暖宜人了,温度冷到极点!
仍了一条毛巾给霍希纭,楚湛默继续打着他的报告,什么都不说。
霍希纭默默擦乾头发和身子,把毛巾折成豆腐状放在桌上。
暴风雨前的宁静!办公室只有冷气的呼呼声,与电脑键盘咑咑的敲打声。
霍希纭抬头瞥看楚湛默的动向,一双腿不敢大意地并坐在木椅上,两只手九十度垂在膝盖上。
摆好聆听教诲的姿势,霍希纭发出蚊子的叫声:“湛默……我……”
楚湛默斜眼看她,凶也不是、念也不是,简直没辙了!
“希纭……”他好不容易吐出两个字。
“是。”她立刻答数。
“你就不能凶悍点吗?”他淡漠的脸上浮现隐约的疼惜神情,一瞬间又消失。
“凶悍?”
这家人真奇怪!又是要她学精明,又是要她装凶悍的,不知道他们到底哪里不对劲!
“我这样……就很好啦!”大家都嘛说她平易近人!
“哪好?”楚湛默的语气耐不住高亢起来,冰冰的眼神直视霍希纭。“被人欺压好吗?还是替人做牛做马好?”
“但我又没有被……”她小声地抗议。
“你有!”明明就被欺侮,还要欺骗自己。“这本书拿回去看!”
“《驯悍记》?”霍希纭接过书,来回念著书名。“我又不是莎士比亚的书迷……”
“回家好好研读女主角的开场特色,起码学个五成起来!”楚湛默一脸严肃地交代回家作业。
“那不成了母夜叉!”霍希纭才不想变成恰北北的女人呢!不但有违她从小立下的宏愿──当个温柔小女人,而且还反其道而行!
光想到那样跋扈粗鲁的行径,霍希纭就反胃。她理想中的女人应该笑如春花、摇曳如杨柳、温驯如绵羊,表现出迷人优雅的姿态。
“嗯?”楚湛默眯着眼,浓眉拾得半天高,威胁之意不言自明。
“我……”霍希纭瞄到他扭曲变形的酷脸,吞回一肚子的不愿。“先回家练习磨刀看看。”
“磨刀?”磨完刀就会变得比较强悍吗?
“对啊!夜夜磨刀的女人,够恐怖了吧!”霍希纭天马行空地说。
这女人!
楚湛默真的是佩眼得五体投地,人是长得秀色可餐,偏偏脑袋瓜不是少根筋,,就是专门摆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傍晚时分,石婉儿打电话通知霍希纭下班后要过去楚家看她。
六点钟光景,霍希纭窝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打算在七点钟献上满汉全席招待──鸡鸭鱼肉、青菜豆腐,样样具备。
想到豆子还搁在客厅桌上,她走出厨房,正看到楚湛默上楼的身影。
他脱下外套在客厅坐下,变魔术似地从手提袋里头拿出不同的饲料:
“桃太郎,你要乖乖吃,不要老是把食物囤到小窝里去,放久了会坏掉,知道吗?”
小黄金鼠有听没懂,拖着好几粒瓜子兴奋地往小屋钻去,眼看就是要拿去储存起来。
“勤俭持家的小家伙!跟老爸有够像,要不要结拜当兄弟?”楚湛默满脸无奈。“冬天早过去了,存那么多食物,现在是夏天呢!酸掉你就知道了,我可不清理你的小窝喔!”
加菲兔在一旁,不等楚湛默发送食物,叼起红萝卜就跑。
楚湛默一把抓起它的长耳:“贪吃的家伙,你呀!来这里住也不过三个多月,就胖了三公斤,会肥死啊!”
加菲兔咧嘴浅一笑,似乎懂得楚湛默亏它的话语。
“到时……恐怕还得替你报名宠物减重比赛。”楚湛默轻拍它圆鼓鼓的肚子。
霍希纭捂着鼻子,站在远远的角落,看得一愣一愣!
黄金鼠、小灰兔都训话完毕时,波斯猫发出喵一声,从沙发上一跃到楚湛默腿边,来回地绕着。
“还是安娜最乖!”楚湛默柔柔地抚摸它的长毛。“又爱乾净,又听话。”
从没看过楚湛默这么温柔体贴的一面,霍希纭忘了厨房的鸡汤,忘了客厅的豆子,忘了石婉儿七点要来,就这样一动也不动僵在原地。
直到十分钟后,有人推了她一把!
“希耘哪!你是怎样,丢着厨房的饭菜不管,在这里呆呆站着?”楚将钧脸色颇是难看。“要是我们家着火,我就把你烤成乳猪!”
他老人家辛辛苦苦存钱买下的家业,烧掉还了得。
霍希纭从梦境里惊醒!“菜……我的菜!”
她快速拿起楚湛默面前的豆子,跑步回厨房,口中还不断念道:
“千万别烧焦了……”
楚将钧看了帅气的儿子一眼,咕噜地说:“准是趁我不在,想要偷偷勾搭湛默!好加在我眼明手快,没让你诡计得逞!”
七点钟,客厅的老时钟摆呀摆地响起,当──当──
石婉儿笑容可掬地进门:
“不好意思,打扰了!”
每次这个鬼丫头来,楚将钧都胆战心惊,深怕被她捡了什么便宜;只有这一次,他满心欢喜地站在门口笑说:
“好久没来了,以后有空多来走走嘛!”
有鬼!
石婉儿认识楚将钧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换作以前……拈她走都来不及,哪还有这样的迎接排场?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姨丈,你客气了!”
两人一道走进饭厅,石婉儿马上辨知症结所在!
霍希纭满头大汗地四下奔走,饭桌上丰盛的菜色可以媲美总统国宴,山猪肉、北京烤鸭、炖鸡汤、炒三鲜、炒时蔬、清蒸石斑……
两个大男人坐在饭桌旁,筷子拿好、饭碗拎紧,准备一声开动后就抢攻美食。
“希纭,你下次不要这样张罗了!浪费时间、浪费钱。”石婉儿感动地说,霍希纭好客的性子从学生时代到现在都没变。
“难得你来,”霍希纭脱下围裙。“吃好点也是应该嘛!”
“希纭说得对,有朋自远方来,当然要盛情款待!”楚将钧唱双簧般笑说,这种保时捷等级的顺风车不多搭几次,对不起他长年饥寒交迫的肠胃呀!
石婉儿冷着白眼对楚将钧说:“既然姨丈这么热情,那……下次换你招待好了!”
“下次……”就知道这丫头会算计他,楚将钧四两拨千金道:“不如下次换我们去你家坐坐!来来,开动了,冷掉就不好吃了!”
霎时间,三个大男人咻咻地展开筷子追逐战,这个夹完夹那个,猪肉还没下咽,鸭肉已拿在手中,战况敌我难明。
石婉儿不禁摇头苦笑,这么多年了,这家人还是一个样子!
吃完饭后,三个大男人照例抹净嘴巴、拍拍屁股,一声谢谢都没有的窝到客厅去。
“这些男人……愈来愈不长进!”石婉儿忿忿不平道。“希纭,别宠坏他们了。”
“煮饭洗碗,小事一桩嘛!婉儿,你是客人,去客厅看电视,我等会儿出去。”霍希纭把她推出厨房。
石婉儿左右为难,想了半天,最后双手一摊,霸住楚天汉身旁的位置。
“婉儿,学学人家,”楚天汉跷着二郎腿,悠哉得很。“女人嘛……”
石婉儿打断他长篇大论的意图:“女人怎样?你说!”
虽是大男人的个性,楚天汉还是明白柿子捡软的吃。“女人……是生物学上最吃苦耐劳的动物。”
见风转舵的墙头草!
冷笑两声,她完全不给面子地说:
“学学人家?有啥好学的,要学你自己为什么不去学?你很喜欢当苦命阿信吗?”
面对石婉儿牙尖嘴利,楚天汉也只有乖乖投降的份。你有种火爆,她就有种硬生生贡上你!
“看电视,头条耶!”楚天汉岔开话题、“那个南台湾最出名的电视销售天后蔡艳萍,嫁人了说!”
“有、有,我有看过那个购物频道!”楚将钧神气说。“那女人美得不得了,就是一张嘴……跟婉儿一样。”
石婉儿大剌剌问:“啊是哪样?”
“一样……甜得不得了!”
脑子里想的是尖酸刻薄吧!
楚湛默照着走马灯字幕念:“蔡艳萍的丈夫是今年六月曾经上演逃婚记的男子──楼杰……”
“楼……杰?”石婉儿惊呼,一张脸被撕裂般惨白!
“广告后,要采访这一对新婚燕尔呢!”楚湛默又再念道。
“婉儿……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楚将钧注意到问。
石婉儿无暇理会,认真问楚湛默:“楼杰……你确定?楼梯的楼,木火杰?”
“没错。”他楚湛默可是一点二的标准视力。
“同名同姓的男人,又住在南台湾……真是他?”石婉儿心慌地自语。
“什么新闻这么有趣?”霍希纭端着一大盘木瓜、哈蜜瓜、凤梨走出来。
“就是……”楚天汉兴匆匆地一五一十要报告。
“是什么,”石婉儿忽地从他手上抢过遥控器。“来看迪士尼卡通频道,老看新闻,没意思!”
“石──婉──儿!”楚天汉不满地大吼。“新闻看得好好地,看什么卡通,你三岁小孩呀!”
楚将钧夹在中间难做人:“不如先看完那则逃婚记的新闻,再看卡通也不迟。”
夺下回遥控器,楚天汉冲到电视前,手动调回第一手新闻快讯!
“什么逃婚记?”霍希纭搬出小板凳,好奇问说。
“没……”石婉儿看大事不妙,推着霍希纭要进房间。“我们进房去聊!新闻有什么好看的,不都那样!”
婉儿很怪哦!三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只听女主播咬字清晰地说:
“接下来为你报导一则有趣的新闻──今年六月曾经逃婚的男子楼杰,前天跟电视销售天后蔡艳萍求婚,今天闪电完婚……”
霍希纭已经走到门口,顿时停下脚步,慢慢回身。
石婉儿拉住她。“希纭,别看了!”
摆脱石婉儿的拉扯,霍希纭直直走到电视前,原本一张笑容洋溢的脸庞,剩下一片死灰。
三个大男人终于发现她们俩诡谲的神色!
“婉儿,怎么了?”楚湛默代表众人发言。
石婉儿没回答,霍希纭没停下动作,新闻更没因此暂停。
女主播继续说:“我们采访到楼杰和蔡艳萍这对佳偶,请他们发表新婚感言。”
石婉儿难过地扑到电视机前,挡下萤幕:“希纭,都过去了!别看了!”
霍希纭怔忡地望着电视:“婉儿,你走开。”
“希纭……”石婉儿祈求道,眼泪都快溢出来了。
“你走开。”霍希纭表情呆滞说。
石婉儿移开身体,不忍地低头注视地面。
霍希纭盯着电视,楼杰笑得满面春风,一旁的新娘子却不是她!
女主播有技巧地带引话题:“关于之前的逃婚,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楼杰云淡风清带过:“那只是个错误,没什么好谈的。”
霍希纭面容苍白,身子不停颤抖,哽着声音重复:“错……误?”
石婉儿叹着气,天意弄人啊!
霍希纭好不容易走出阴霾重新站起来,楼杰又出现,勾起前尘往事!
“没想到……”霍希纭不断擦拭涌出的眼泪。“对他来说……我竟是错误!”
“希纭!”石婉儿简直要疯了,真想砸烂那台电视机。“楼杰只是你生命里的过客,就忘了他吧!忘了他,你会好受点。”
“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霍希纭呜咽地说。“我告诉自己,或许我们没有缘份,或许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场好梦!”
石婉儿也忍不住滴下眼泪。“希纭……”
“可是……”霍希纭似是呢喃似是啜泣说:“你要我怎么说服自己……我在他生命中……竟是个错误?我为他所做的事情……只是错误!”
身体的伤痛,恢复了,就可以没事;心理的伤呢?要花多少时间医疗愈合,才能说说笑笑、大步向前走?
楚湛默无言地望着霍希纭伤痛不已的憔悴容颜,莫名的疼痛感阵阵涌上心坎!
石婉儿心急道:“话不是他说了就算!你怎么看待这段感情,才是最重要的!”
楚家两个平时尽情凌虐霍希纭的男人,竟然也口诛笔伐加入谈话──
楚将钧看不过去地说:“婉儿说的没错,什么楼杰,算哪根葱?咬文嚼字的!错误?不选希纭,选那个蛇蝎美人蔡艳萍才是大错误!”
“讲得有理!”楚天汉铿锵有声道。“希纭别的本事没有,光论打扫煮饭,就轻易把蔡艳萍比下去。凭着一张嘴、一张脸吃饭的女人,最不可靠!”
楚湛默咬着凤梨,像是说给自己听:“不会挑人,更不会看人的男人,丢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既错愕又欣悦,霍希纭破涕为笑:“你们……”没料到,大家这么支持她。
石婉儿紧紧牵住她的手:
“我们都是站你这边,爱护你的,别再去想那些令人难过的感情了。男人嘛!到处都是,前面那十个就当成实验的白老鼠喽!”
“十只白老鼠?”楚天汉机灵地瞪着霍希纭。“你……该不会失恋十次了吧?谈感情干嘛学国父啊!十次革命不够,非要搞到第十一次才功成名就?”
这个死猪头,刚刚没教训他惹祸,现在又开始卖乖起来,石婉儿凶巴巴说:
“不是失恋十次,是甩了十个男人!”
楚天汉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么厉害!那是我把她看扁喽!”
“废话,以希纭的条件,还怕没有男人吗?”石婉儿使劲地、用力地戳他额头,最好戳出大瘀青。
“是!您说的是!”大男人碰上凶女人也只有附和的份,哪敢有半句仵逆言。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看得旁人笑到不行。
霍希纭吸吸鼻子,灿开笑意,感伤的心情好了大半。
其实有这群朋友真的不赖!虽然平常损她不落人后,但她伤心时,倒也个个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大夥儿打打闹闹,为平淡生活添色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