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
契芙冰冷的声音由远而近的传近薛品伦耳里,他轻轻眨了眨眼,试图调整双眼的焦距。
这里是他的房间——那间有着异国情调的简朴房间,他转过头,看见契芙坐在桌边,正一脸怒气的望着他。
薛品伦坐起身,无辜的迎视她怒视的目光,脑子里正迅速搜寻着残存的记忆。
他还记得他硬逼自己与那些高大的恒温动物靠近,然后,契芙出现在他的身后,威胁说要放那些龇牙咧嘴的生物出来……想到这里,薛品伦感到一阵冷意由脚底泛升,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可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为了避免自己尴尬,契芙故意板着脸说话。
薛品伦心有余悸的表情,说明了那些令他胆战心惊的影像彷佛历历在目。「我……对不起,我天生就对人类之外的恒温动物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我指的不是这件事。」契芙不安的调整坐姿,「我是指……你到了厩栏边之后的事……」
之后?除了他晕过去之外,还有什么事发生吗?
看他一脸的茫然,契芙急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薛品伦歉然的摇了摇头。
可恶!契芙在心中暗咒。他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是,事关她的名节,她可顾不得面子了。「你不记得,那我来告诉你,你对我做了一件让你非娶我不可的事。」
他……做了……「什么?」薛品伦张大了嘴。非娶她不可的事……那是指……他因自己的猜想,整张脸涨得通红。
他向来只听过「酒后乱性」,却不知道有人连昏倒了都还能侵犯他人。
「别想耍赖,你自己做过的事,你可要负起责任。」
薛品伦回过神,看着此刻略显娇羞的契芙,感到自己罪大恶极,「我……我知道了,我会负起责任的。」他起身走到契芙的面前,微弯着身道:「嫁给我吧,契芙小姐。」
听见他这么说,契芙心里的一块大石才落了地,但马上的,她心里又开始大喊不妥。「现在我虽然是除了你之外,不做第二人想,但你若真想负起这责任,就得先求得契佐王的同意才行。」
「谁?」
契芙解释道:「契佐王,也就是我的父亲。他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我今年二十有二,却仍未出嫁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父亲希望我将来能继承王位,而到目前为止,虽然有许多国家的王储来提过亲,但都过不了契佐王那一关。我本来已打定主意终生不嫁,尽力守住厥耶,但……」契芙抬眼望了他一眼,「谁教我遇见了你」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
自从在沙漠里看见他,她就被他身上所散发的某一种令人深陷的气质所深深吸引。她得承认,她对他的感觉和一般人不同。
他就像磁石似的,有一种吸引人靠近的力量,虽然有时他会说些奇怪的话,虽然他什么事都做不好,但只要靠近他,就会令她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或许就是因为他那笨拙的行为吧,让她不自觉的卸下心防,不再想争强斗狠,不再想继续扮演那个向来令契佐王称赞的女英豪契芙。
或许,她可以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如果你觉得要娶我很勉强的话,你现在可以说,我可以就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送你离开厥耶,咱们这辈子就永不相见……」
「不,一点都不会,真的。」虽然他不明白自己刚才这一下没来由的心悸是怎么一回事,但若说是勉强的话,是绝对称不上的,充其量,他只是对事情这样的发展有些意外罢了。
另一方面,契芙则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的轻浮。虽说她对他还算有好感,但也不必因他的这一句话而心里甜蜜得死去活来吧!
看着薛品伦,契芙发现,她此刻竟完全不在意他是个来路不明的人。「如果你想要通过契佐王的那一关,那么你最好在契佐王回国之前有所长进才好。」
她偏头想了想,一击掌道:「有了,由明天起,你跟着我学骑射,因为建立战功是最快的途径了。」
说完她站起身,「就这么决定了,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明天的骑射可是很累人的哦!」留下这句话,契芙转身走出房门。
棋社?是要学下棋吗?可是,他只会玩跳棋啊!还有,他刚才决定要结婚了,那么,他是不是应该赶快通知他在德国的双亲呢?
学校的课他也好几天没去上了,明天他得打通电话回学校请假才是。
对了,他做了一半的研究,也要记得托人把它寄到这里来……
带着纷扰的思绪,薛品伦进入梦乡。
***
「你说什么?」契芙停下正在整理箭靶的动作,回过头,一脸狐疑的望着薛品伦。
今天大漠上少了平日常见的强风,但太阳的威力却是未减分毫。看着因太阳强烈照射而脸被晒得微红的薛品伦,契芙不禁要怀疑,他是不是被太阳给晒昏头了?
「我是说,我想借个电话,我得向学校请假,还要通知我的父母……」薛品伦伸出手指细算着。
「什么是『电话』?」继上次的「抽水马桶」之后,他这次竟又异想天开地想出了另一个奇怪的名堂了吗?
「咦?」她问我什么是电话?这世上竟然有人不知道什么是电话?这究竟应该怪这地方太落后,还是该怪电信局的推广不力呢?
「不想说就算了,我也省得浪费力气听。」想起上次他足足向他们解释了两个时辰的「抽水马桶」,而当他们仍是表现出一脸的不解时,他更坚持要继续解说,听得她呵欠连连,差点没要池大夫开帖让他睡上三天三夜的药。
薛品伦也想起了上次的「抽水马桶事件」。他原以为自动化的冲水设备是每个地方都有的最基本设备,没想到在他费尽唇舌的解释又解释了之后,他们还是坚持说没听过抽水马桶这东西,确实令当时的他错愕不已。
现在,类似的情况又发生了,他的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这里没有电话?」应该不会吧?世界上应该没有这种地方的。薛品伦尽量说服自己,这一切只是自己想太多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契芙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果然,是自己多虑了。薛品伦松了口气。
「我的意思是,你得先告诉我,什么是『电话』,这样我也才能告诉你,这里有没有你所说的那玩意儿。」
什……什么?薛品伦差点没跌倒。
其实不用她告诉他,从契芙的反应看来,他已经知道答案。
电话可说是最基本的联系工具,而这里竟然连个电话都没有?这真是令人匪夷所思。「那你都是怎么和远方的人联系的?」
「你问的问题好蠢。」契芙用好笑的眼光看他。「当然是藉由飞鸽传书或者是托人带信啦!」
天啊,竟然用这么古老的方式!「有没有搞错啊?都什么时代了还……」
契芙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遂抱着她从靶上拔下来的一把箭,走向薛品伦身边,待将箭全放入皮袋中之后,才抬起头对他说:「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你今天得学会定点静物的箭技。」
看着契芙兀自拿起一支箭架在弦上,然后拉满弓,摆好一个完美的姿势,薛品伦又冒出了疑问。「要我学这个?为什么?」
契芙重重的叹了口气,垂下手中已蓄势待发的弓箭,瞪向薛品伦,「因为这是作战的最基本技巧。拜托你,下次别再问这么蠢的问题了,好吗?」
薛品伦觉得自己被骂得很委屈,因为他要问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你不觉得这个已经落伍了吗?学这个还不如学枪法来得好,不是吗?」
薛品伦这话倒是让契芙讶异得很,她挑眉问道:「你喜欢学枪?」
「不是喜欢,我不过是觉得用枪看起来比较高明。」他实在无法想像警察拿着弓箭追坏人的样子。
契芙用手支着下巴,像是在思忖般盯着薛品伦,良久,她转向旁边的人做了个手势,然后回过头对他说:「枪在战场上的用法,是近身搏斗法,非得和敌人面对面的接触不可;这对完全没有武功底子,又不会骑术的你而言太过危险,况且,枪的花招很多,不似射箭般好学,但你若真想学枪的话,我也可以教你。」
契芙转身接过一个侍卫特地去取来的她的常备枪,再走到薛品伦的面前。
「这……」他真不敢相信,她手上拿的竟是一支跟她身高差不多的铁棍,铁棍上头还有像是一把刀的菱形锋利尖头。「这是什么?」
「这是我从苏剌国得到的,是一支以上铁打造而成的改良枪,『爟絽』。」
改良枪?他是知道枪有很多种形状啦,但是这种也未免太……他不禁要怀疑,这真的是一把枪吗?如果是的话,那么子弹要从哪里发射?
「『爟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我一直很珍视它,如果你真想学,我可以把它送给你——如果你学得好的话。」契芙才说完,立刻被自己的这番话给吓了一跳,「爟絽」可是她当年费了好一番工夫才得到的呢!为什么她竟会舍得就这么送给他?
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但是她发现,若是要将「爟絽」送给他,她一点都不觉可惜与不舍。
「不,我并不……」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契芙的一声「接好!」,跟着便看见那支长铁横着向他飞来,薛品伦来不及躲开,只有伸手接住它。
好重!这是薛品伦接到「爟絽」后的第一个念头,他踉跄的后退了一步,勉强算是稳住了身子;他才想松口气时,不料一股灼热的气流却由他握着铁棒的双手传来,一瞬间蔓延到他的心脏,他感觉心跳不正常的加快,全身的血液也加速在他体内流窜,让他整个人像是被通上电流一般,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
「我……」他放不开铁棒,而心跳的速度仍在持续加快中。「……救我……」他想,再这样下去,自己很可能会因此而休克!
看着他逐渐变红的脸色和额角不断冒出的汗滴,契芙知道他也感觉到她第一次握住「爟絽」时的情景。
她走近他,看着他紧闭着双眼,咬牙痛苦忍耐的样子;没有出手帮他,反而堆着笑脸对他说道:「『爟絽』好像很喜欢你哟!」
「我……快不行了!」他无法克制这流窜于全身的热流,也觉得自己全身的细胞都在寻求解脱的出口。
「别紧张,试着调匀你的呼吸,你得打赢『爟絽』,否则这感觉是不会停下来的。」他这现象看在契芙的眼里,没有惊慌,有的只是无比的兴奋。
呼吸?薛品伦照着契芙的话,试着吸气。「不能……」她骗人,他根本就无法呼吸!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可以做到的,只要你再放松一点。」契芙鼓励着,却仍是没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
不知道是因为缺氧还是因为充斥全身的火热,薛品伦的脸已变成了黯红色。
也不知究竟撑了多久,似乎是直到他就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薛品伦全身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在这最后一秒爆开。他发泄似的狂叫出声,然后双腿一软,便连人带铁棒的倒卧在黄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