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到伊甸庄时已是薄暮时分。安妮还没看过落成后的伊甸庄,它美得夺走了她的气息。她突然想到不知道维奇看到最后的帐单会怎么说,是她提议用昂贵的进口大理石、手绘的瓷砖,及纯金来镀金的。她耸了耸肩。反正那都是安妮的主意;他总不能怪到安利爵士的身上。
大马厩的中央设计了一座让马饮水的喷泉,厩里已经有一对优秀的骏马,其他棚子则都是空的。安妮在心里感谢天她学过怎样照料自己的马匹——很少有淑女学会这项技能的。维奇要求男人要能照顾自己的马匹。
他们在前门遇到了穿着淡兰花色纱丽的印度美女,她的手臂里捧着自院子里摘下来的蓝色鸢尾花。她羞怯地微笑,—屈双膝。“欢迎归来,主人,伊甸庄就像座皇宫一样。这里的花朵有点奇怪,但是同样地美丽。”
维奇扶她起身,执起她的小手送到唇边道:“这位是琳娜,安利,有时候我们叫她莲花。”他看见安利着迷、好奇地盯着这名美丽的东方女子。维奇掩住笑。如果安利对莲花都无动于衷,他就不可救药了。
粉红色的大理石地板由门外延伸到烛光的闪亮大厅内。八哥鸟看见维奇,挺着胸口大声尖叫。“维奇!罪人!野蛮!”
“这是露比。”维奇告诉安利。
琳娜持着长蜡烛,开始点亮每一盏灯。她走起路来优雅无声,光看着她就是种享受。烛光照亮了乳白色的大理石地面,及其中金色的纹路。韦威廉挑选的很好。
“没有孟加拉老虎,”淡淡地道。“我以为所有去印度的英国人都是打猎好手。”
维奇冰冷的蓝眸扫过来。“我只为了需要才打猎,我不收集战利品。”
一名印度男子走上前来,他穿着一身洁白,头巾上镶了颗大红宝石。他端着银盘,盘中放了两个杯子。
“这个人是我的左右手布约翰,我要你见见蓝安利爵士。”
“晚安,阁下;晚安,爵爷。我期待来到你美丽的国家多年了。能见到当地的爵爷真是荣幸。”他的头巾低得都碰到膝盖了。
“哦,拜托,布约翰,不要对我鞠躬,我才该对你鞠躬。你比我厉害多了。”
“厉害?”他惊愕地问。
维奇转过头看安利爵士是否瞧不起东方人。
安利非常地诚恳。“你的母语不可能是英文,但你的英文说得完美极了。”
布约翰大乐。
“而你的妻子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士。”
布约翰皱起了眉头。
维奇爆出大笑。“你的两句评论都大错特错了。约翰的英文专出笑话,而且他和琳娜两人整天斗嘴斗个不停。”
约翰不理睬维奇的评论,他苛责地道:“我们没有料到你们会来,阁下,我准备的食物适合你,但不适合镇守一方的爵爷。再说,我们没有足够的床。”
“老天,约翰,你僵硬得像白衬衫领一样,安利和我一点也不在乎食物和床。你就将安利视为家人好了。施雷恩呢?”
“你的秘书正埋首文件中,他在楼上的图书室工作。我不愿意随便评论人,阁下,但他真是值得你付的薪水。”
“谢谢你和我有同感,约翰。安利,把这里当做你自己的家吧!我要上楼和施雷恩谈谈,之后我们再一起逛逛。”
“你必须原谅主人,他非常不喜欢礼节的拘束。但我见过你的母亲,夫人如果知道豹要你睡地上,她会愤怒极了。”
“我已有十年不曾见过我的母亲了。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安妮悒悒地问。
“啊,非常非常地美丽,像英国王后。”
安妮笑了。明显地,约翰一定没见过王后。不过这告诉了她她母亲传奇的美丽是真的。
“为什么你叫他豹?”
“在锡兰的人都是这么叫他的。他的农场叫做‘黑豹园’。”
“多么迷人!能多告诉我农场的事吗,约翰?”
“我会尝试,爵爷,但是你的国家才美。”
“我们可以互相交换消息。我在考南街有些书你一定会喜欢的。”
约翰翻眼向天。“我在考南街造成了很恶劣的印象,我称你们的朱太太为猪太太了。”
安妮大笑。“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她的态度和气质真有点像。人们有时候真是人如其名,像莲花。我很抱歉把她误认为你的妻子。”
“莲花不过是种平常的水里的花,”约翰每次和琳娜斗嘴时总是这么说她。“她是主人的贴身侍女。”安妮因为自己的无知而脸红了。她真是傻透了,那位性感美女一定是沙维奇在印度的小妾。她感到一阵不可理解的嫉妒刺痛。她的视线被吸引向楼梯。这又是另一个人如其名的人了。
维奇走下楼,她可以看得出来他在锡兰的人为什么称呼他豹。突然间她感到害羞,她直觉地转向布约翰。“不管怎样,我付出我的友谊。”
“啊,爵爷,那对我会是无价值之物!”
“他的意思是无价之宝。”维奇平静地道,很高兴安利并不对有色人种存着偏见。
安妮笑了。“说来也是,两个都是无价,不是吗?”
“光线只足够我们来外面走走,参观屋子得等到明天天亮后。我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维奇带路走到花园。花圃及小径都已预留了出来,他们漫步过草地,来到一排紫杉夹径的人行步道上。
“这里真好,”维奇道。“我多么想念这些树呀!”
“但锡兰那边应该多得是树呀!”
“你误解我了,印度有得是大树,一开始吸引我到那儿的就是桃花心木、乌木、缎木这些树,在农场上也种了油加利树,为脆弱的茶树阻挡阳光。我的意思是我想念英国的树。”
他们离开了紫杉步道后,一方小湖出现在眼前,湖面上有一对黑天鹅徜徉悠游。这幕景色美得令人陶醉。“锡兰像这里一样的美吗?”
“它独特不驯的美绝不逊于此。”
夜幕已经笼罩了大地,到处是阴影幢幢。深蓝色的天空及黑色的树影倒映在湖中,周遭静了下来。她可以听到蛙鸣及远处泰晤士河的流水声。突然间一声苍鹭的叫声悠悠传过了水面,他们一起抬起头。
维奇深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像黑色的天鹅绒抚触着她。“在黑豹园时,我总喜欢在黄昏时站在湖边,看着白日转变成黑夜。太阳下山时,水牛会来到水边,一群猴子荡着湖边低垂的树枝,水面上蚊蚋成群,鱼跃出水面吃它们,同时也成为鳄鱼的食粮。小猴子们最顽皮了,它们故意荡着树枝,挑衅鳄鱼吃它们,而有时它们也真的成为鳄鱼的晚餐。那里的蛾比蝴蝶多,有的足足有一尺长。夜的气氛浓郁得令人心荡神摇……茉莉……樟脑……石榴。空气中充满了夜的音乐——百万只蝙蝠的扑翼声、土狼的叫声、丛林里大猫的叫声。如果我耐心地等到月亮升起,我会瞥见豹来饮水。它们最擅长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并在一眨间间消失。”
他所描述的美丽画面告诉她他深爱锡兰。
“你想念那里。”
“是的,但是不及我想念英国之甚。”
这是个充满魔力的时刻,他带着她到了另一个时空,似乎宇宙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她是如此地渴望碰触他,她想要倚着他,感觉他的力量。她想像他非常温柔地亲吻她;在她的颈子上。她的身躯不由自主地一颤。
某种东西呼地飞过他们面前。“是一只蝙蝠!”安妮喊道,自幻想中惊醒过来。“锡兰的蝙蝠和我们这里的一样吗?”
维奇轻柔地笑了。“不,它们是吃水果的,它们拚命吃些果树,直到撑得饱饱的掉了下来。它们毫不知节制。或许这是两个世界最大的不同。英国的一切都是节制的,锡兰的一切都是美丽得毫不节制。”
他们几乎是一回到屋子,就印证了维奇的话。琳娜走向前,轻柔地问:“您准备好入浴了吗,主人?”
“是的。”他转向安妮问道:“要不要到浴池加入我们?”
安妮一辈子从没有这么惊骇过,她的惊恐显现在脸上。
“你看着我的样子好像我是马拉布的好色苏丹王。东方人习惯池浴。那可以是相当愉快的经验,我希望你能体验各地不同的习俗,安利,你不会心胸狭窄到不愿接受新的经验吧?”
“当然不,”安妮软弱无力地道。“只是我不想破坏了你和莲花之间的亲昵仪式。”
尽管这种想法很可笑,维奇开始在怀疑这个男孩从不曾和女性裸裎相对了。“我们由船上带来的行李打开了吗?”他问琳娜。“给他两件我的浴袍,并带他到另一间浴室。如果我们没有先洗干净身体,布约翰不会让我们吃晚餐的。”
我不想破坏了你和莲花之间的亲昵仪式……她怎会冒出那么一句话的?她试着将那幅“亲昵的仪式”的景象推离开脑子,却没有成功。安妮过去从没有想像过沙维奇在衣服底下的样子,现在她却开始在心里为他脱衣服了。她拚命地想要将那幅景象推出脑海,但它们反而更加清楚,更加迫人。那幅宽阔的肩膀在衣服底下是什么样子?无疑地,会是布满了肌肉。他的胸膛和他的脸庞及手一般地黝黑吗?她的心无法想像出其他的样子。她就是知道他应该全身都是古铜色,胸膛覆满了黑色的毛发。
安妮从没有看过赤裸的男人。当然,她知道男性有着女性所没有的“那东西”,但她从没有去想像过它的样子。她还太过纯洁得不敢想像皮带以下的部分。她在心中看见他和赤裸的莲花在浴池中,她的脸颊红得热辣辣的,她闭上眼睛,希望能够平静下来。她才遇到沙维奇一天,就对这个男人有这些怪想法。这是过去从没有过的事,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她男性的外表反而使她的身体及思想变得更加女性化了,她的双峰及下体突然变得极端地敏感起来。她脸红地承认每次维奇靠近她时,她身躯的那些邪恶的部分便酥痒起来。诅咒那个恶魔下地狱去!
晚餐美味极了。布约翰煮了咖哩羊肉饭,配菜用了奇特不知名的蔬菜及水果。甜点尝起来像是杏仁、椰子、枣子加上蜂蜜。芳香的茶尝起来有橘子的香味。安妮不必问也知道这一定是出自黑豹园。
“我不记得曾经这么地享受过食物了。”安妮恭维布约翰,后者微笑表示他很高兴。
“给我们倒两杯白兰地。”维奇道,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丝料浴袍,上面绣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浴袍只及他的膝盖,露出底下结实的小腿,那比安妮的想像都更困扰人。
布约翰递给安妮一个杯子,她毫不迟疑地接受了,至于会不会喝它则是另一个问题。布约翰为他的主人倒酒,一面道:“现在我们已在英国了,你睡在地上并不合适,阁下。”维奇回答:“你还是一样古板,但在我挑选我的床时,我会有许多的考量。床必须是你自己的延伸。在家里所有的家具中,床是最个人及最亲昵的。它是用来睡觉及做爱的。我会和我的妻子分享它,我的孩子会在其上孕育,甚至在其上出生。它一定看起来悦目,躺起来舒服,而且够大得可以在上面玩乐。等回到伦敦,我可以保证床会是行事历上的第一项。这其间我可以麻烦你在主卧室摊开几条我们由锡兰带回来的地毯吗?”
布约翰弯身鞠躬,一阵惊慌在安妮体内升起,他预期她睡在他的房间里!
维奇带路来到了阳台,坐在石栏杆上。安妮学他的样子坐下来,将酒杯置在一旁。维奇自浴袍的口袋拿出他的金盒子,递给她一根细长的雪茄。
“第二支你就不会吐了,”他平静地承诺道。
他洞察入微的本事令安妮吃了一惊。上帝!她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时必须小心戒备。他的洞察力太过犀利,而且太过精明。她只要一不留神就会让他猜出她是一个女性。她必须记得在走路时大摇大摆,站着时随时靠着家具,并不时在话里加些三字经。
安妮喝了一大口白兰地,托天之幸没有呛到。一阵暖意倏地在她胸口漾开。她开始放松下来,觉得身子轻飘飘的。
“如果你能告诉我一些伦敦最近的习俗会很有用,但你是这么该死的纯真,我们只得一齐学习了。”
他的话里并没有责难,只是陈述事实。她要怎么对他离经叛道的话生气?安妮从没有遇过像沙维奇一样的人,然而他们却融洽地坐在这里,抽菸喝酒——似乎他们一直就是朋友。
“我以为印度禁酒。”安妮说道,她看着袅袅的蓝烟飘浮在黑暗中,他的声音像黑色的天鹅绒般传来。
“东方没有一样东西不是添加醉人的成分的,它能令享乐者更加合适。印度的神秘修行人用药来增加透视力,它也被用来增强性欲。东方的诗歌陈述着爱的疯狂及晕眩的沉醉。象牙的盒子上绘着罂粟花是常有的,它们是设计来装鸦片的。”
这个话题太邪恶了,她不该听的,但除非她敞开耳朵及心灵,她又怎能够学到东西?“你熟悉鸦片?”她着迷又害怕地问。
“不幸的,我是。”
她惊骇不已,但她可以听出他话里的后悔。“即使我也知道鸦片是非常邪恶的。”她试着不要在话中流露出厉害的意味,但却没有办法。
“我很高兴你知道,不过试着客观一些。太阳下的每件事情都是有好有坏的。鸦片用在医疗上就非常地有益,没有它我真不敢想像自己的腿被切掉!”
他们一起笑了起来,维奇站起来,舒展手脚,他们走回屋内,各自沉浸在思绪中。
安妮觉得他像个资料库、像个家庭教师、像父亲,但他告诉她的事是家庭教师或做父亲的绝不会说的。
他们走进宽敞的卧房。安妮的思绪回到了面前的难题上,她要怎么睡在地板上?她该死地清楚维奇的提议是为了训练娇生惯养的安利爵士。她很感谢他没有点亮蜡烛。
透窗而过的月光照出了地上的印度地毯及垂穗的垫子。她坐在地上,学她看过安利的样子,将手伸到头后面。刚喝的白兰地暖热了她的血,她不需要垫子。
尽管她正和一个陌生人同室共寝,安妮的眼皮开始下垂。她的眼睛一闭上,身子立刻卷起来,抱着垫子,一头栽进了梦境中。
安妮渴望着些什么。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的渴望是如此地强烈,强烈地几近痛苦。她不是做女性的装扮,但也不是男性,她化成了天鹅。黑色的天鹅。突然间出现了一只豹。她游过湖面,想要逃走,但豹游过来追她。她突然地又变成了一只雌豹,而那正游向她的有力男性是她一直渴望的伴侣。但在他能游到她身边前,那些黑天鹅变成了瓷砖上的手绘图样,湖变成了浴池,豹变成了沙维奇。
他站在水中,水及他腰际,棕色、有力的胸膛上闪烁着水珠。他向她伸出手。“何不加入我?”她抗拒着。如果她脱下袍子,他会知道她是个女的!
他的眼睛比水更蓝,催迫着她,她渴望走向他。他是她的一切:老师、父亲、兄弟、爱人、保证者及上帝。他是她所无法抗拒的全能的男性力量。袍子滑到了她脚下,她走进飘满莲花的池水中。
她渴望他将她拥在他有力的怀抱中,在那儿,她知道再也没有任何事能伤害她。相反地,他开始替她洗澡。她用手遮住双峰,躲避他蓝色火焰般的目光。他温柔但坚定地移开她的手。“赤裸的身子没有什么好羞愧的。”他的声音像天鹅绒,强迫她允许他的手漫游过她。他的手掌捧起了一方乳峰,她屏息低呼,他粗糙带茧的手掌摩弄着她丝一般的肌肤,她发觉自己喜欢那粗糙的感觉。池水芳香袭人,她可以感觉到他身子传来的体热,但她的眼睛无法看到水面下的他。他洗了她的肩膀、她的背及双峰。
“你怎能对我隐藏这一切?”他咄咄追问。
“我对你撒谎,”她坦白道。“我不是安利,我是安妮。”
他的笑声是野蛮的。“我也撒谎了,我是马拉布的苏丹王。我要你经历来自不同地方的不同事物。安妮,你不会心胸狭窄得无法接受新的经验吧?”
“当然不会。”她微弱无力地道。
他抱着她到一座天鹅形状的大床,床的四周垂着黑色的丝帐,帐上绣着金龙。她知道他全身赤裸,但她仍不敢看向他的腰际底下,他有力的手臂带着她和他一起躺下,拉着她躺到他身上。她柔软的双峰抵着他坚硬的胸膛。身下他的大腿感觉像大理石。有关他的一切都太过坚硬了,他的手、他的身躯、他的唇。
突然间她张开了眼睛,明白到刚刚只是个色情绮梦。她的脸颊深枕在红蓝金色的印度地毯中,她的鼻端吸进了它淡淡的香料气味。压着她柔软双峰的并不是维奇的身体,而是坚硬的地板。她释然地深呼吸了一口气,但她仍感到一种无法祛除的强烈渴望。她可耻的身躯渴望着一个男人的粗糙碰触。这个男人。
安妮花了好一番工夫才得以再入眠。她害怕着另一个性感的梦,但即使那也比清醒地在他身边躺一整夜来得好。
阳光穿过窗子,洒在空荡的卧室内。安妮再次张开眼睛时,几乎为之目眩。某人在大声喊叫她的名字。
“安利!过来看看这间美妙的浴室在阳光下的样子。该死了,我敢打赌你绝不曾看过比得上它的!”
安妮慢慢地站了起来,她的每一根骨头都在疼痛。维奇只用一条毛巾裹住臀部,下颚都是肥皂泡,手上挥着一把状极邪恶的剃刀,出现在门口。
“也该是你加入生命的时候了,已经过六点了。”维奇抱怨道。
“六点?老天,我以为至少是中午了。”柏克怎么没端着巧克力出现呢?她渴望地想着。
“你不会是因为昨天那一杯白兰地而宿醉吧?如果是,我有一种从不失效的疗法。”
“不,不,”安妮软弱无力地道。“我的脑袋瓜是特别耐宿醉的。”
维奇只裹着毛巾的赤裸身躯展现了惊人的男性美。她的想像力并没有错。这一辈子只要她想像赤裸的男人,那一定是维奇裹着毛巾在腰间的样子。令自己大为惊恐的是,她逮到自己正在幻想他的毛巾下面。
她设想到黑色毛发果然是真的。它一直延伸到毛巾底下,吸引她的目光及感觉到她秘密的男性部位。她虽然无法想像出它的样子,但它禁忌的特质反而更令她想入非非了。
他转过身时,她清楚地看见他晒黑的部位只及于腰际。她看到了他的臀沟,第一次明白到男人和女人臀部的构造截然不同。他的小而平坦紧绷。她像个被催眠的人般地被吸引向他。
阳光穿透了玻璃天窗,在每一处玻璃表面上照出了无数彩虹般的小点。浴室的四面墙都使用威尼斯的镜子,使得它看起来似乎增大了双倍,池中的水闪耀着一片灿烂的蓝绿色。安妮必须眯紧眼睛,以对抗阳光强烈的反射。
“瞧这些手绘的迷你图画,它们真是精致。”维奇热切地道。
蓝色的苍鹭、雪白的白鹭、燕鸥,几只野鸭栖息在芦苇间。这些景致随意地点缀在墙间及地板上。安妮看见一只黑色的天鹅,她的梦境蓦地全兜转了回来。为了掩饰自己,她道:“这位艺术家是雪珀市场的麦罗宾。”
“名如其人。”维奇评论道。
安妮忍不住要将这些话套在他身上。维奇这个名字本意是野蛮人,而他的天性真是这样吗?她看着他推着乌木柄的剃刀滑过下颚。他锐利的目光突然落在她身上,讽刺地问:“你还没刮过胡子吗?”
“有——有时候,”她撒谎道。“我并不真的需要。”她软弱无力地附加道。
“除非你开始刮它,不然你永远不会有需要的。”
她可以听出他语气中的厌恶。
“我在你这个年纪时已经长了一把大胡子。”他打开一个皮盒,拿出一把珍珠柄的刮胡刀。“这当做礼物给你,好好使用它。”
安妮接过它,心想用这来割断沙维奇的喉咙倒满称手的。她不情愿地拿起肥皂,在下颚抹出泡沫。他公然地看着她。直到她想要对他尖叫。她非常害怕如果她刮了,就会真的长出胡子来。
她穿着男人的衣服,她把及腰的长发剪了,她甚至吸菸,但她该死地才不要长胡子。她一直拖延着时间,希望他能离开,让她抹去脸上的肥皂泡沫。然而维奇似乎打定了主意要看她怎样使用刮胡刀。
她不情愿地拿起剃刀,学他的样子朝面颊上推去,立刻割伤了肌肤。
“天杀的!”她喃喃地道。
维奇无法置信地翻眼向天。“等你弄完后,擦擦耳后……那里还湿湿的(译注:在英文中有乳臭未干的双关意)。”他嘲弄地道。
他离开后,她对他的背后扮了个鬼脸。即使只有一次也好,她一定要抹去他看着她时的轻蔑表情。
约翰已经洗过并烫好安妮的衬衫及外套。她从没有看过洗烫得这么平贴的衣服,她真诚地谢了他,并恭维了他好一番。
“阁下的要求很高。伊甸园需要许多仆人,几名女仆,及一名洗衣妇。”
“我怀疑你能找得到及得上你的本领的人,约翰。”
“我们等着瞧吧。今天我得雇用一名处子。”
“是厨子。”安妮更正道。约翰又搞错了。
“又有什么差别了?”
维奇走了过来。“厨子是煮饭的人,处子是仍是定货璧之身的男女子。”
约翰一抬双手。“找厨子要花上我上整天的工夫,找处子要花上永远。”他幽默地道。
维奇听了微微一笑,朝安妮斜瞄一眼。
去他的下地狱吧!她知道他笑是因为他怀疑安利爵士仍是处男。
早餐主要是水果及黑咖啡。维奇一面用餐,一面和约翰谈论正事。“在伊甸园挑选仆役并不需要我在场,”维奇道。“我至少得在伦敦待上一个星期才能够回来。”
“挑屋子里的仆人由我负责,但我宁可由你来挑选马厩里的人及马车驾驶。”
“说定了!”维奇道,约翰的提议有理。“如果我买下了半月街的那幢房子,屋里也需要有仆人。你信任我的判断吗?”维奇问他的管家。
“你比我精明得太多了。”约翰肯定地点点头。
安妮在心里庆幸维奇在考虑买下自己的屋子。和他同住在考南街,同处一个屋檐下可是太令人困忧了!
维奇总是令她难以招架或稳住阵脚。他令她迷惑又令她反感,他使得她前一刻想要亲吻他,下一刻又想要杀死他!她严厉地告诉自己,绝不能让他逮到她用发情母狗般的表情看着他。她知道自己必须和他隔开一段距离。
安妮道:“你一定要独自看看屋子。这是你第一次浏览整幢房子,而我在房子建筑时已经来过许多次了。”
维奇给了安妮一个感激的眼神。“去看看图画室,那是个杰作。”他离开餐室前建议道。
进入图画室时,施雷恩自书桌前抬起头,他似乎心无旁鹜,专注在书信及数据上。他约莫中年,但看起来比实际的年龄老。他的肩膀微微佝偻,脸色苍白,似乎总是足不出户。
安妮道:“我最后一次看见这个房间时还没有完工,我猜想这是维奇亲自设计的房间之一。”她敬畏虔诚的道。
房间里用的是深色的桃花心木。两面墙全部是书架,第三面做了个乌木雕的壁炉,旁边是一扇高窗,可以透进来阳光。椅子用的是深绿色的卡多文座椅,七尺长的皮面书桌雕着爪痕。地上覆着一张三十尺长、淡绿色的印度地毯。地毯下铺的是深绿色的孔雀石。
安妮走近去看乌木壁炉上雕的东西。一点也不是她预料的花果,面临是黑豹、眼镜蛇、大象猴子及鬣蜥蝎。她的手忍不住梭巡着那些奇妙的异国动物,狩猎者及被猎的。她的手停在一只她叫不出名字的动物上。
“那是印度的一种大鼠。”一个深沉的声音告诉她。
“你的人叫你豹,因为你有本领不知不觉地潜近出现。”
“这可以磨利你的反应能力,并教会你永远不要失去戒心。”他突兀地说道:“你觉得怎么样?”
“这确实是个很棒的房间。”她道,回头看着铜壁灯及书柜内的狩猎图案。走近后她在狐狸及兔子的狩猎图中看到了胡狼。“这些是真正的图画,不是印的。”她评论道。
“我最喜欢这个,”他指着一幅漂亮的图画。“母马及小马,施乔治的作品。如果你在伦敦看到了他的作品,务必帮我买下来。我现在还没有多少书,有的只是我由锡兰带回来的。不过伦敦有得是书店及出版商,这些书架大概还不够装我想要的一切书籍。”
“能够有足够的钱买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东西,一定很愉快。”
“是的,”他谜一般地道,然后他附加道:“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教你怎样赚钱。”
“我感兴趣,”安妮热切地道。“非常!”
维奇唇角浮现嘲讽的笑容。“首先你得先纵情声色一阵子,显示出一些生气。等你已蓄满了火力后,我们再控制住它,并把它塑造成该死的好男人。”
安妮想要掴他一巴掌。他甚至没有头衔,但他是一头超级傲慢的猪。她傲慢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慢慢吞吞地道:“你有一点混帐,沙维奇。”
“我被这样子说过。”维奇以丝一般的声音说道。
维奇将他的阿拉伯马留在伊甸庄,因为他在伦敦还有一匹。安妮在伦敦的宅邸并没有马,维奇套上拉马车的马时,她则为“海神”上鞍。
“把它系在马车后面,我要你和我一起驾马车过去。”维奇指示道。
“为什么?”安妮充满戒意地问。
维奇用另一个问题来回答这个问题。“你曾经驾驶过马车吗?”
“不曾。”安妮软弱无力地道,但她随即耸了耸肩。安利总得学驾马车的,而她认为任何她的双胞胎哥哥做得到的事情,她都可以做到。
她看着维奇驾车半个小时,然后他将缰绳交给她。他没有给予指示,决定看看安利爵士自己能做到怎样的地步。
随着每分钟的过去,安妮的信心愈增,他们很快地奔驰在通往伦敦的大道上。她看见前面有一个大弯,她拉回缰绳,试着减低马速。马匹正在全速奔骋,而她不确定自己有足够的力道勒住它们。
维奇不经意地丢给她一副皮手套。“戴上这个。”
安妮迅速戴上手套,奋力抓住缰绳,双足前抵,用全身的力量往后拉,马匹只微微减了速度,马车岌岌可危地转过了弯。安妮在手套内的手汗流个不停。马车过弯后立刻加速。安妮很惊讶维奇没有抢过她手上的缰绳。并丢过来一声咒骂。她充满戒意地看向他,惊讶地发现他已闭上眼睛,放松地把头往后仰。她认为他是个傻瓜,她可能害死了他们两个人!
最后她开始放松下来,发现到这样一来,马儿好控制多了。她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摧毁他的镇静。那个几乎值得她坦白自己真正的性别,只要能抹掉他那副自大的表情。
她的思绪跟着转了个弯。她纳闷沙维奇是否够男子气概得能够教会一名女人,他所能教导男人的。这是什么想法!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令她觉得与众不同?他是由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模子塑造出来的。他自成法律,而且明显地吸引了她。事实上,她害怕自己已经迷恋上他了。祈祷上帝,她得赶快治好这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