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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情记事 第二章
作者:程浅
   
  我开始到爸爸的公司担任行销经理后,没多久便听到聂咏夷和香港银行家之女陈敏好事将近的传言。
  
  我的直觉反应是不相信,毕竟我曾听他信誓旦旦地说过没有再婚的意愿。可是,谁知道呢?商场上许多传闻常作不得准,因为大家或多或少都有放出假风声以达成既定策略的需要;不过风花雪月的事,可信度倒是满高的。
  
  不可否认,我对聂咏夷存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所以我一直希望传言有误。突然想起爸爸当初安排我和聂咏夷相亲时,我对爸爸抱怨他怎么忍心我给一个老男人糟蹋,现在我的想法倒真应了爸爸的回答──毛头小子有啥好?他既成熟又稳重。
  
  回国后追我的人不少,我却难忘聂咏夷那一份沉稳内敛的气质,常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
  
  几天后,聂伯伯举办寿筵,我也应邀参加了。
  
  会场中,最受瞩目的自然是聂咏夷和陈敏。他们很明显是连袂来参加的,害我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陈敏并不特别漂亮,不过毕竟是名门淑女,穿著打扮十分入时而得体。每位宾客对聂伯伯敬酒祝寿时,总不忘提起聂咏夷和陈敏有多么相配。
  
  后来,聂咏夷看到了我,便单独过来打招呼。
  
  “盼盼,一段日子没见了。”
  
  “是啊!聂大哥,跟你说件事,你别生气。”
  
  “什么事?”
  
  我微微嘟起嘴,“我有种受骗的感觉。一个月前,你很坚决地告诉我不会再婚时,我心里还很为你对香凝姊的深情感动。没想到才过一个月,每个人都说你要和陈敏结婚了。”
  
  “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他一副很无奈的表情。“这全是我爸放出来的消息。他居然把商场上尔诈我虞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聂伯伯干嘛这么做?”这是我听过最奇怪的事了。
  
  “你不懂人言有多可畏,他会逼到我非娶陈敏不可。”
  
  是啊!回台湾后,我才发觉自己过往的生活实在太单纯了。爸爸素来是商场上的老狐狸,偏偏喜欢上妈妈这个大剌剌的随性女子,于是生下了既不精明也不甚洒脱的我。
  
  既然踏入了这个圈子,我一定得使出浑身解数来应战才行。我不负人,可也不能任人欺负啊!
  
  “听起来很可怜。不过,陈小姐看起来不错。”我是说真心话。我向来喜欢穿衣服有品味的人。
  
  他淡淡地笑开了,“她也委屈呢!她是个十足的都会女性,自然不喜欢任人摆布,更何况我都有两个孩子了。不过非常不幸的,她父亲似乎也很中意我。”
  
  哎,同是天涯沦落人痳!
  
  “希望我将来不会遭遇到相同的处境。”爸爸妈妈大概舍不得他们的宝贝独生女受一丝丝的委屈吧?
  
  不知不觉地,我们来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坐着,远远拋开那些衣香鬓影、絖筹交错。
  
  “没人追你吗?”聂咏夷很轻声地问我。他也会对我好奇?
  
  “有啊。”
  
  “那怎么不见你携伴参加?”
  
  “我没喜欢上谁啊!”如果我对他说:与其跟陈敏在一起,不如追我吧!他一定会吓坏的。想到这里就让我很沮丧。
  
  “放心吧,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很适合你的男人走进你的生命。”
  
  “那……像聂大哥这么成熟的男人,会喜欢我这种没什么风情的小女生吗?”我自觉问得很漂亮、很自然,可是一颗心却因为他即将出口的答案而极度不安地鼓动着。
  
  “别妄自菲薄!男人也不一定都喜欢成熟妩媚的女人。”他投给我一个鼓励的微笑。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我真想为自己欢呼,修过采访课毕竟是有些用处的。
  
  他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说不上来是什么类型,喜欢过的就是香凝一个了。”
  
  是吗?那我是不是该宣告放弃了?如果他喜欢清纯小女生,或者喜欢娇艳的女人,我都可以试着改变自己去吸引他。但他喜欢的女人居然归类为“香凝”,我见都没见过,想学也没处学起。
  
  “盼盼,你也大概描述一下意中人的样子,聂大哥可以帮你留意。”
  
  “我?”问我这样的问题实在太残忍了。“我还小嘛!”这个回答连我自己都觉得敷衍。
  
  “不小了。我认识香凝时,她才二十呢!”
  
  “真的?说说你的恋爱史吧!”
  
  “我有一回搭飞机去高雄时,她刚好坐我隔壁的位置。一见她,我就有种呼吸一窒的感觉。我从没见过那么明艳动人的女孩子,自然就同她攀谈起来,后来我们就陷入热恋了。”
  
  他的神情十分温柔,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让任何男人在提起我时有这种表情。
  
  “我爸妈觉得她的学历、家世都配不上我,她也不太喜欢我爸妈,认为他们势利又虚伪。我不顾一切娶了她之后,他们处得并不是很愉快。可是,我们两个在一起,真的很幸福。予勤、予劲相继出世后,我真觉得人生至此,夫复何求了。”他黯然地低下头,“谁知道她去法国探访她姊姊时,会发生意外呢?”
  
  我不禁掉下眼泪,拚命在脑海中勾勒那个女人该有的完美形象。
  
  聂咏夷说完他和于香凝的过去后,居然向服务生讨了一瓶xo,就着瓶口喝着,那一副想把自己灌醉的模样,让我心中涨满了罪恶感。我不该为了满足自己该死的好奇心,而去问他什么罗曼史的,平白勾起他的伤心回忆。而我从不知道男人脆弱的样子会那么的令人心疼、令人不舍,让我很想为他做些事,只求能让他好过些。
  
  “喂,别再喝了!”天啊!他一下子就灌了半瓶酒,xo不能这样喝的吧?!但是我又抢不到他手中的酒瓶,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一整瓶酒被喝得涓滴不剩。
  
  “再帮我拿瓶酒……”
  
  “聂大哥,你不能再喝了。我扶你回房间休息。”看他表情有点痛苦,额头隐隐地渗出汗珠,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我连忙拖着他往楼上走。
  
  “是这间吧?”我记得小时候去过聂咏夷的房间,应该是在二楼的走廊尽头。
  
  一进房,聂咏夷便躺在床上呻吟着,我赶紧倒了杯热茶给他。不料他突然狠狠地搂住我嚷着,“香凝,是你?我等你好久了……”
  
  “我……我不是。”我从没被男孩子这样抱过,那种属于男人的好闻味道紧密地将我包围着,让我惊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永远永远都不会……”他呢喃着,然后居然吻住了我,我只觉得自己快被那唇舌交缠所传递的酒气给熏醉了。他的动作霸道却不失温柔,这就是他对待于香凝的方式吧!
  
  “香凝,我好爱你……”他一边低语,一边急切地褪下我的晚礼服。我确定我是清醒的,我确定我有能力抗拒,可是,我选择了沉沦……

****    ****    ****

  这就是我的初夜了。虽然全身上下有一股说不出的疼痛,整个人却是笼罩在甜蜜中。
  
  我彷佛因为这一晚而有了改变。
  
  即使我知道和聂咏夷不会有结果,但还是很高兴能把第一次给了这么棒、这样出色的男人。将来或许我会和另一个男人生儿育女、组织家庭,但是我知道这辈子再不会有第二个人给我这么强烈的心动,还掺杂着一些些心痛的感觉。
  
  一看表,已经十点了!我赶紧拾起地上的衣服,手忙脚乱地穿上。我得赶着和爸爸一道回家呢!正要夺门而出时,我突然想到头发该不会乱了吧?
  
  我掉头冲回穿衣镜前检视一番,真的有点糟糕口也!我干脆把发髻解开,任头发披散在肩膀上。摸着自己仍滚烫的脸颊,我好心情地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盼盼好象变漂亮了口也!这种被心爱的男人爱过的美丽,是任何化妆品也做不出来的哦!”
  
  突发奇想地,我缓步走到床前,慎重地给了聂咏夷一个晚安吻。“谢了!聂大哥。”
  
  我静静地注视着他平和的睡容,没来由地一阵感动。我不会告诉他这件事的,就让他以为自己做了一场美丽的梦吧!
  
  活该我这个多事的女人,必须为这个多出来的晚安吻付出一辈子的代价。
  
  伴随着门把的转动声,聂伯母的声音清楚地传入我耳内。“咏夷,你在房间里吗?
  
  怎么冷落了……”她的声音在开门见到我的一剎那消失不见。
  
  槽了,来不及逃离犯罪现场了!
  
  我赶紧镇定心神,若无其事地走向聂伯母。“聂伯母,聂大哥喝醉了,我送他回房里来。我先下楼了,再见!”
  
  “等等!”聂伯母叫住我,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脸色一变。
  
  完了!这下耶稣基督、释迦牟尼都救不了我了。究竟是我演技太差,还是聂伯母太过精明?
  
  “盼盼?”她用极复杂的眼神看我,似乎想要我自己开口解释。
  
  “聂大哥可能是酒喝多了……很热,就……就自己把衣服脱了。”脱得可真干净啊!
  
  我心里暗自叫苦。
  
  “盼盼,他对你做了什么?你老实对聂伯母说,我不会袒护自己儿子的。”
  
  “没有。”我决定否认到底。奇怪,我怎么觉得聂伯母有点“幸灾乐祸”?
  
  “没有?!”她挑了挑眉。“那床上怎么会有血迹?”
  
  我……我现在是罪证确凿,人证、物证都有了,只差不是人人可以逮捕的现行犯!
  
  “聂伯母……”我拉着她到了房间的另一角,“聂大哥喝醉了,他什么都不知道,求你千万别告诉他。”
  
  “他醉了,你没醉吧?”
  
  “对不起!”我忍不住哭了,“都是我不对,真的不关他的事。”
  
  聂伯母赶忙搂着我安慰道:“我没怪你的意思。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我们家咏夷魅力大到让你把他灌醉,然后为所欲为?”
  
  “不是这样的。”我急忙否认,一抬头才发现聂伯母眼里满是戏谑。
  
  “是因为聂大哥喝醉酒,把我当成香凝姊,所以……”讲到这里,我不禁有些难过。
  
  聂伯母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会要他负责的。”
  
  “聂伯母,求你别告诉他。他一点都不喜欢我,我……我不觉得这种事很严重的。”
  
  只是因为以前没有适当的人、适当的机会,才会使得我今晚之前仍是个处女。
  
  “盼盼!”她无奈地凝视着我。
  
  “聂伯母,答应我嘛!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哦!”我撒娇地摇晃着她的手臂,直到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才放下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下楼。

****    ****    ****

  午休时间,我正准备外出吃饭时,聂咏夷未经通报就闯进了我的办公室。他的脸色很不好,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式。我心里暗暗叫糟,我八成被聂伯母出卖了!
  
  我等着他先开口,到时好见招拆招,谁知他竟是一言不发。最后,还是我先沉不住气。
  
  “有事吗?聂大哥。”没事才有鬼。
  
  “昨晚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口气十分严肃。
  
  我故作天真地瞪大眼睛,“没事呀!”
  
  “没事?你竟然说没事?我今天早上未着寸缕地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床上怵目惊心的血迹。还来不及反应时,我妈就已经在我耳边疲劳轰炸,说我欺负了你。”
  
  唉唉唉,我怎么会笨到相信聂伯母会帮我保密?
  
  “我向聂伯母解释过不关你的事的。”
  
  “我有被陷害的感觉。”他满怀怨怼地说着,重重坐在沙发上。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怀疑我和他妈妈联手设计他?我不怪他心生不平,宿醉未醒又被逼婚当然不好受,可是他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说出这种话?简直侮辱我的人格嘛!
  
  “告诉我事情的经过。”他终于缓和了情绪,平静地说着。
  
  我非报仇不可!“经过?经过就是你疯狂地吻我,然后脱我的衣服……”
  
  “我不是说这个!”他双手按着太阳穴,好象很痛似地低吼着。“我怎么会跟你上床?”
  
  “你误认为我是香凝姊了。”没办法,我还是不习惯说谎。
  
  “我昨晚喝醉了!”他将头埋在双膝间,痛苦地说着。
  
  “我知道。昨天那件事是你丧失意识下的行为,我不会要你负任何责任的。”拜托,都快迈入二十一世纪了,就算他昨晚滴酒未沾,我也不会要他负责。
  
  “法官不是你。”他苦笑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想起什么似的,生气地开口,“那你为什么不拒绝?”
  
  “因为……”我走到窗边,实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什么?你说啊!”他狠狠地瞪着我。
  
  “因为我想体验一下身为你心爱的女人而被你疼爱的感觉痳!”我也生气了,生他的气,也生自己的气。如果我昨晚拒绝了,今天就不必面对这么尴尬的局面。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苏盼盼,你该死!这种事情可以这么任性吗?”他咬牙切齿的咒骂,让我又惊讶、又难过,忍不住掉下泪来。
  
  “我们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痳!你生那么大的气干嘛?”
  
  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囗气。“对不起,不该对你凶的。”
  
  听见这句话,我立刻就破涕为笑。“以后遇到我,不可以装作不认识哦!”
  
  正想邀他一起去吃午餐时,他拉住了我。“很喜欢我?”
  
  我愣了一会儿,才缓缓地点点头。
  
  “那……想不想嫁给我?”
  
  这……这算求婚吗?我不禁睁大了双眼,“你说过不再娶的。”
  
  “那是和你上床前说的。”
  
  天啊!聂咏夷竟是这么保守的男人?
  
  “我不信你没和香凝姊及我以外的女人上过床。”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就因为我是苏盼盼?”
  
  他别过了头,淡淡地回答,“因为只有你让我有强烈的罪恶感。”
  
  “你放心,这件事对我没造成什么影响。”这是实话。
  
  “对我却有。”他没好气地瞟了我一眼。“到底嫁不嫁?”
  
  问题升级了口也!刚刚是问想不想嫁,现在则是要我清楚地回答“Yes”、“No”了。
  
  仔细想想,他是个魅力十足的男人──人长得好看,身材又是一级棒,眉宇间还有一种形容不出的贵气,举止、品味也不负他豪门子弟的身分。但我苏盼盼的身家背景也不差啊!
  
  “也容不得你拒绝。”他将一个锦缎小盒子递到我手中。“在我这方面,爸妈逼婚的压力愈来愈大,我想过与其娶别人,还不如娶你,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一定会善待两个孩子。这对你是比较不公平,不过有了昨晚那件事,我爸八成会以此大作文章,迫使你非嫁不可。”
  
  他是在分析股市行情吗?
  
  “当然,决定权在你。”他幽幽地撂下话。
  
  这时,墙上时钟的指针已指向一点,我来不及吃午餐,也没胃口吃了。勉强集中思绪,我想到陈敏和聂咏夷的绯闻。我现在如果摇头,聂伯伯是不是会在一个星期内,让整个上流杜会知道我和他儿子睡过?
  
  我又想到小时候的梦想──和爱人长相厮守,过着王子和公主般幸福快乐的生活。
  
  我真的爱聂咏夷,可是我不要他委曲求全地娶我。
  
  “我不在乎身败名裂。”
  
  他笑了,那是他自进我办公室以来最和善的表情。“你让我觉得自己很没行情。”
  
  “喂,我很勇敢的,别为我担心。”我也甜甜地笑了。
  
  算是一笑泯恩仇吧!他收回了那个求婚戒指,如释重负地离开了。
  
  察觉了他那份释然,我更确定自己做了十分正确的选择。此时此刻,我才体会到自己的处境有多悲惨,不是因为昨晚那件事可能带来的后遗症,而是从来没有人能这么轻易地牵动我的悲喜、左右我的决定。
  
  我的心已经遗落了……
  
****    ****    ****

  日子出乎意料的平静。
  
  除了上班之外,爸爸积极带我参与社交圈的各类活动,我受欢迎的程度一点也不亚于那些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呢!
  
  这一日,我陪着爸爸去打高尔夫球,免不了又听到一些政经界的人不厌其烦地奉承我。还好有爸爸替我接话,要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爸,怎么大家都那么喜欢我?刚刚秦亚东也在场,他家比我们家还有钱,可是大家都绕在我身边叽叽喳喳个不停!”和爸爸走向第二洞的路程上,我终于隐忍不住地发问了。
  
  “你惹人疼啊!”爸爸随口敷衍我一句。
  
  “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我赌气地扮了个鬼脸。
  
  “盼盼啊,怎么还像个小孩子?”爸爸宠溺地捏了捏我的鼻子。“你交男朋友要格外小心,很多人只是觊觎你的身家,而非真心爱你,即使是富家子弟也不例外。至于为什么你会比秦亚东受欢迎,那是因为和秦亚东结下姻缘,秦老有三个儿子,不一定轮得到秦亚东掌龙头。而且就算他是接班人,那些产业毕竟是秦家的,娘家这边顶多得了个靠山。一日一秦家遇到什么困难,身为太太的难道毋需尽点心力向娘家求援吗?”
  
  爸爸叹了口气又按着说:“娶你就不同了,你是唯一的继承人,我们苏家的一切事业都是你的嫁妆。”
  
  “爸!”我不依地赖在他怀里撒娇,“就算我们只是小康人家,应该还是有很多男人想追我吧?”
  
  “那是你自己说的!”他没好气地瞟了我一眼,便专注地站在发球位置,一杆就上了果岭。
  
  “爸,你好厉害哦!”我热情十足地欢呼着。唉,我好久没打高尔夫球了,不知道要磨上几杆才上得了果岭。
  
  打完第二洞,已经是午餐时间了。都怪我早上赖床,害我们父女俩快九点才从家里出发。
  
  进了俱乐部的餐厅,冷不防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一回身,我不禁有些心慌意乱。
  
  “盼盼,陪你爸爸来打球啊?”
  
  “是啊!聂伯伯自己一个人来吗?”我纯粹是礼貌性的问候,他可千万不要提议和我们一道用餐。
  
  “不,我是和一些朋友来的。咏夷到美国考察了,我可不像你们父女俩有幸同享天伦之乐。”
  
  “盛群,你也来啦?一起吃个饭,有件生意要向你请教。”显然老天没听到我的祈祷,爸爸一上完洗手间回来,就热络地搭着聂伯伯的肩膀,招来餐厅经理安排位子。
  
  好吧!退而求其次。最好他们谈的是很棘手的case,复杂到需要用整个午餐时间去讨论。
  
  又教我失望了!爸爸才说完大概状况,聂伯伯就很干脆地说:“那有什么问题,我当然是全力配合啦!”这时前餐才刚吃完呢!
  
  现今谈生意、谈政治,酒家和高尔夫球场是两大热门地点,在轻松的气氛下,好象什么事情都变得很好解决。
  
  “盼盼,你聂伯母说你和咏夷处得不错,聂伯伯帮儿子打探一下有没有竞争对手啊?”
  
  聂伯伯很快地把话头转移到我身上。我全然乱了阵脚,转头看了爸爸一眼,只见他怀疑的眼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教我更加紧张。
  
  我只得干笑几声,随便搪塞几句,“聂伯伯,你误会了,聂大哥不是和陈小姐走得很近吗?”
  
  “他们只是普通朋友罢了!”老天,他可真会见风转舵!“倒是你,年轻貌美又在国外读了那么多书,一定是许多适婚男性梦寐以求的对象,我们家咏夷的确配不上……”
  
  “盛群,你这是哪里的话!”爸爸刚得了些好处,自然容不得聂伯伯“数落”自己的儿子。“我还常在想,要是我有个像咏夷一般人品好又能干的儿子就好了。我们家盼盼现在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大庆,你太谦虚了。我太太和我都好喜欢盼盼呢!可惜上回咏夷向盼盼求婚就被拒绝了。”
  
  完了!我的眼前顿时一片黑暗,这件事我根本没对爸妈提过。
  
  “盼盼,这件事怎么没听你提起?”爸爸皱起了眉头,口气很不高兴。要不是有外人在场,他大概要拍案而起了。
  
  “这……没什么好说的嘛!”我突然觉得好冷。
  
  “大庆,你也别怪盼盼,年轻人的思想是比较开放些,只是我和内人心里一直很过意不去。”只见聂伯伯一脸为难、欲言又止的模样。老天,爸爸可千万别往暧昧的那一方面想啊!尽管那些暧昧都是事实。
  
  爸爸满脸狐疑,敷衍地笑着。精明如他,自然听得出聂伯伯话中有话,可是他也绝对不会贸然开口问个究竟。聂伯伯真是厉害,知道他只要留下疑点,爸爸自会找我问个明白。看来我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一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吃完饭和爸爸继续上场打球时,我的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
  
  “盼盼,你老实说,你聂伯伯那段话是什么意思?”爸爸是捱不到回家再审判我了。
  
  “哪一段话?”唉,能拖一时是一时。
  
  “他和他老婆会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我怎么知道?”我耸了耸肩,故作无辜。
  
  “你少跟我装傻!”爸爸拦住了我往前走的脚步,硬要我给他一个交代。
  
  这时,有个人气喘吁吁地朝我们这边跑来,是秦亚东。
  
  “苏伯伯、苏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下星期我朋友办了个舞会,不知道能不能请苏小姐当我的舞伴?”他有些腼腆地问着。
  
  我和秦亚东虽然见过几次面,但是从来没说过话,现在他居然会想约我当舞伴,真让我惊讶。可是为了不让爸爸对我和聂咏夷之间的关系有太多猜测,我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他很开心地笑了。“那今天晚上可以请你吃顿饭,然后一起去挑衣服吗?”
  
  今天晚上?太好了!不过我还是征询了一下爸爸的意见,反正他绝对不会反对的。
  
  “好啊!干脆打完球你们一块走。不知道亚东方不方便送你回家?”爸爸对秦亚东很和气,和刚刚质问我的样子根本判若两人。
  
  “我不会太晚送苏小姐回家的。”秦亚东拘谨地保证着,让我觉得有点好笑。
  
  “亚东,你不知道我女儿的名字就想约她啊?”哎哟,爸爸真低级,人家是礼貌,他开什么乱七八糟的玩笑嘛!
  
  “我知道的。”他很急切地辩解着。“我是怕……怕叫名字太冒昧了。”
  
  “约吃饭、跳舞就不冒昧?”爸爸挑了挑眉。
  
  实在看不惯爸爸欺负老实人,我忍不住为他解围,“我爸爸跟你开玩笑的。你在他面前喊苏小姐,他还要想很久才知道苏小姐是我呢!以后你叫我盼盼就好了。那我可以直接叫你亚东吗?”
  
  “当然可以。”他很认真地点了好几个头,挺可爱的!
  
  之后,我们约了五点钟在俱乐部门口见,他才回到他朋友身边。
  
  “盼盼,你以为这样就能转移我的注意力?”爸爸专注地看着我,脸上带着一抹了然于胸的冷笑。
  
  “人家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高兴地嘟着嘴。是的,我太低估爸爸的智商了,如果他会被我这种小伎俩骗过,那我今天就不会和他一起在这么高级的地方打球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你跟聂咏夷上床了?”啊啊啊,爸爸居然问得这么露骨!
  
  “才没有呢!”我不敢相信一向诚实的自己竟否认得这么快、这么理直气壮。是为了对聂咏夷说过那一句“不在乎身败名裂”的承诺吧!
  
  爸爸明显地松了口气,摸摸我的头。“咏夷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就怕你在国外待了十年,我和你妈也没在你身边看顾着,你就学了洋人开放的作风。”
  
  “爸,你存心调侃我!你这不是暗示我勾引聂咏夷吗?”话一说完,我的脸猛地烧烫起来。那天晚上,的确是我那丝毫不加抗拒的态度促成了那段亲密关系。
  
  “我看亚东那孩子好象对你有意思。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你也别急,就当交个朋友,先认识一下对方,看看彼此适不适合。”老爸比老妈还啰唆口也!不过是有个男孩子约我,哪来那么多话好说?
  
  “爸,我一点都不急。”睨了他一眼后,我才又说道:“我看是你急吧!你放心,我一定会找个合拍的人,就像你跟妈一样。”
  
  “你这个孩子!”爸爸笑着白了我一眼,我们才又开开心心地继续打球。
  
  聂伯伯会就此放过我吗?我扪心自问,我对聂咏夷难道没有一丝丝“非分之想”吗?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明天的事就留给明天去烦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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