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是故意气他的!
早上明明见她穿了一套很低调的套装,现在却换上一件暴露的晚宴服。小腿是遮住了,但露出来的整片肩颈和臂膀却更加引人遐思。
赵之恺气得一句话都不想说,等沈寒一上车就猛踩油门,企图摔她个七荤八素。可惜,台北市下班时间的交通状况让他不能快意太久,他的脸色因此难看到了极点。
一进饭店,连工作人员都放下手边的差事猛盯著沈寒瞧,使得赵之恺更加不高兴。这种场所出人的美女还少得了吗?可她偏偏有本事凝聚众人的目光。
他愈想愈不妥,不由分说地拉著她进了饭店附设的服饰店,口气凶得不得了地要她买件衣服换。
「你付钱啊?」沈寒自然不会任他摆布,他凭什麽老对她颐指气使的?
「对。」他只简短地回了一个字。
「为什麽?」她是故意和他唱反调才盛装赴宴的没错,可是他到底在气什麽?成功得来的不明不白,她丝毫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
「你穿这样,待会儿就等著和约瑟夫去楼上开房间!」他承认他也贪恋她颈下那一片白里透红的娇嫩肌肤,也爱看她走路时款摆著的纤细足踝,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看著一双色迷迷的眼珠子在她身上流连不去。
粗人就是粗人,话说得那麽难听!既然约瑟夫是个老色鬼,那当然该换件衣服较为妥当,但要她乖乖和他合作,门都没有。
沈寒不计形象地把性感的领口又拉低了点,「那我等一下对约瑟夫撒个娇,合约不是更容易到手?」
她很行,说的都是他最不想听的。赵之恺咬紧了牙根,很想动手打掉她脸上的得意。
「你不换,我马上找柯秘书来替你。」他下了最後通牒。
「哟,随传随到啊?」这麽说著的同时,沈寒心里居然有点酸。原来她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以取代的!
老天,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麽?
气归气,她却不得不听他的指示。要是临时让柯秘书来替她,明天公司里不知道又会传出什麽荒谬的流言?那些八婆实在比广告公司的企画人员更有创意。
她飞快地翻看著目录,很快地选定了一套白色的裤装。她根本没细瞧样式,只顾著挑价格最贵的试。
沈寒高挑的身材和不驯的神色把那套中性化的裤装穿得很帅气,售货小姐讨好地对赵之恺道∶「先生,你过来看看,你女朋友穿这套衣服多好看,连目录里的外国模特儿都没有她出色。」她话里有难掩的兴奋,像她们这种店,一天做一个顾客的生意就够了。
「我才不是他的女朋友呢!」沈寒恶狠狠地瞪著赵之恺,被人这麽误解,真是她生命中的一大耻辱。
赵之恺一语不发,不知怎地,对她急於撇清两人关系的态度感到有点失望。
售货小姐有些尴尬,却还是笑脸迎人地为自己的业绩努力,「小姐,你要不要顺便带个白色皮包?我们前两天才进了一批新货喔。」反正,大美女身旁的男人已等著付帐,就算他们是奸夫淫妇也与她无关。
沈寒还来不及考虑要不要,赵之恺就开口了,「你挑一个,白色套装配你的黑皮包很奇怪。」
这个大白痴!他八成搞不清楚行情。
沈寒没好气地拿起离自己最近的白色真皮皮包,把换下来的衣物托给售货小姐保管。
赵之恺显然对她最後的装扮很满意,如释重负地签了帐。
沈寒凑过头去瞧帐单,这个牌子还没下折扣,一套衣服加鞋子、皮包总共┅┅五万多!
「走吧。」
赵之恺连眼皮都没眨,她却心疼了。映雪说他是孤儿、说他自幼穷苦,他穿的不是名牌、开的也只是国产车,却在一个晚上为她刷了那麽多钱。
「喂,你是不是少看一个零?」沈寒心慌意乱下,连句「谢谢」都说不出口,赶忙追到他身旁问著。唉,现在不知道还可不可以退货?这种衣服应该是张子扬那种豪门少爷买给姊姊穿的才对。
「没有。」他冷淡地回答她可笑的问题,脚步沉稳地继续往前走。他每天审阅成叠的财务报表,对数字最是敏感不过,怎麽可能看错?沈寒这个都市长大的娇娇女,将来一定要很有钱的男人才养得起她。当然,以她的条件,要找个像她姊夫一样有钱的男人并不难。想到这儿,他不禁觉得心里很酸。
他很快地甩开这份不该有的感觉,沈寒根本不是适合他的女人。更正确地来说,他比较适合自己一个人生活。
「我明天还你钱。」尽管那是她半个多月的薪水,她也认了。谁知道他会一声不吭地照付?她可不想为了男人这种卑微动物的小恩小惠而感到愧疚难安。
「不要!那是我逼你买的。」
沈寒的心情顿时跌到谷底。现在同他抢付这笔帐,或许会伤了他的自尊呢。她平时虽然常对他冷言冷语、或者是恶言相向的,可是她自认善恶分明——在她心里,赵之恺并不算是个坏人,她很想给他点颜色瞧瞧,但从没想过要真正去伤害他。
好吧!今晚暂且休兵,择日再战。沈寒和自个儿打了商量。
因为换衣服而耽误了点时间,约瑟夫早在柯秘书订好的位置上落坐。本来有些不高兴的他,一见了沈寒,什麽气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谁会和美女计较区区几分钟呢?
一整个晚上,约瑟夫都心不在焉的,大半时间都用英文同沈寒聊东聊西的,把真正的谈判对象赵之恺完全冷落在一旁。
偶有几次,约瑟夫的言行举止稍有失当,沈寒总会乾笑几声,带著些许无措的眼神望向赵之恺,脸上隐隐约约亮著求救信号。赵之恺当然不会听不懂英语,每回总选在约瑟夫讲到最兴高采烈时,要求沈寒翻译他对合约的意见,惹得约瑟夫颇为不悦。
最後,约瑟夫勉为其难地签了草约,表示要将合约带回去再和公司主管讨论一番。他的用意很明显,无非是想再同漂亮的中国宝贝见个面——最好是单独见面。
没签成合约又在言语上被吃尽豆腐的沈寒很沮丧,暗自庆幸自己没穿那件性感的贴身长裙,不致养了那个老色鬼的眼。
「约瑟夫会签约的。」赵之恺瞥见沈寒憔悴的神情,很笃定地开口保证。
「为什麽?」
「这个合约的内容大部分都由艾华奇公司主导,而且我们双方都已达成合作的默契。约瑟夫只是负责来签字,不可能有权力动摇领导阶层的决定。」
沈寒瞪了他一眼,「你怎麽不早说?害我这麽委曲求全的!」
「没必要扯破脸。事情做漂亮一点,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事实上,他很讶异沈寒今晚的表现。倒不是她能力有多强,而是她乖得吓人,气质迥异於前。他甚至喜欢她频频回首暗示他解围的那份依赖感,开始有一点点觉得沈寒并不是那麽讨人厌的女人。
「喔。」他算是在教她吧?!可是她的心思还一直萦绕在那张触目惊心的帐单上。
「喂,你对女伴都这麽大方吗?」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他唇角扬起一抹玩味的冷笑。「你这麽容易收买吗?」一套衣服就能让一个恶女改邪归正?
她不去理会他的嘲讽,很开心地说出自己即将采取的行动,「明天,我就以你的名义把这套衣服送给柯秘书,她一定会更卖命地替你做事。」借花献佛,她就不会有罪恶感了,何况柯虹颖看来很需要几套像样的衣服。
「你敢?」他不晓得自己为什麽生气,本来也没有存心买衣服给她的,谁穿有差别吗?
沈寒被他带著狠劲的警告骇著了,难以置信地盯著他。
莫名其妙的男人,喜怒无常!
可怜的她没办法把这一笔开销「转嫁」给别人,好像对他就凶不起来了。这是她感到最悲哀的一件事。
赵之恺被她猜疑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如果手上有一面镜子,他很想看清楚自己所表现出来的样子究竟透露了些什麽?
「反正,我做什麽你都看不顺眼就对了。」粗线条的沈寒只能提出这个稍稍合理的解释。
赵之恺恨恨地别过头去。像沈寒这种骄纵的女人,自然不会把一套衣服放在心上,他直觉地认定沈寒是因为讨厌他,才连带厌恶起他送的东西。
他竟然没回嘴?沈寒百无聊赖地用新皮鞋的鞋尖踢著饭店门口的水泥地,灰扑扑的尘埃毫不留情地沾染上白色的鞋面,看在赵之恺眼里更加不是滋味。她非得把好好的一双鞋子踢坏才甘心吗?
研究他冷硬的脸孔好一会儿,沈寒终於隐忍不住心中的疑问,大声地嚷了出来,「你到底在生什麽气啊,赵先生?」
她讨厌看别人生闷气。有什麽不高兴就冲著她骂啊,她又不是易碎的瓷娃娃。
「你说得很对,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他冷淡无情的话其实不是说给沈寒听的。他只想向自已证明——沈寒於他而言,无足轻重!
沈寒望著他认真的表情,难过地咽下喉头的热气。为什麽像他这样一个聪明能干的男人也会和那些三姑六婆一样,对她有那麽深的成见?
看著她黯然神伤却又拚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很後悔自已又伤了她一次。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他隐隐约约有一种很不安的预感,彷佛自已不说那些难听话,到头来伤痕累累的会是自己。
沈寒刻意咧开一个洒脱的笑容。「我早知道全公司除了映雪,每个人都瞧不起我┅┅谁教我曾经傻到让全世界的人看我笑话。」
为什麽她贬抑自己的话语会让他那麽不舍?为什麽她不大声骂回来?
为什麽┅┅为什麽他要在乎她的感受?赵之恺迷惑了。
「你跟他上过床?」这┅┅这不该是他问的话,他有什麽资格问?问这个问题又有什麽意义?他和沈寒不过是两个合不来的同事,他凭什麽刺探她的过往情史?明知道这样做会伤她的心啊┅┅沈寒不敢相信他会对这种八卦消息感兴趣,还问得这麽┅┅顺口?他从来不觉得像她这样的女人需要被尊重吧?!
「没错,我是跟他上过床,而且还不止一次!」沈寒想到自己曾做过的蠢事,不禁激动起来,「怎麽?更瞧不起我了对不对?我不像你们那麽精明干练、那麽洁身自爱,不像你们从不行差踏错一步!」她的眼角不争气地滚出泪水,倔强地用手背抹了又抹,却徒然弄痛了双眼。她气冲冲地甩下他往前走,真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这个讨厌鬼!
赵之恺愣住了。
他问出口的时候,早已认定她不太可能还是个处女。韩树诚既能骗得她团团转,没道理舍弃那副妓好的胴体。可是她的回答实在骇人,她┅┅她怎麽那麽诚实?她应该拒绝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沈寒在公共电话亭打了通电话後,也不管身上穿了件崭新的白裤,任性地往公共电话亭外的人行道上坐下。赵之恺追了过来,再也无心计较她如何糟蹋那一套衣服,只盼沈寒别生他的气。
「我送你回家。」看著她脸上未乾的泪痕,他突然有股搂她入怀的冲动,这是他三十年的生命中,第一次想要去珍爱一个女人。
「不用。」沈寒赌气地甩开头,不想看到那张可厌的脸。「我妹妹会来载我。」
赵之恺知道她不会改变心意,不发一言地也在离她约一公尺的人行道上坐下。
过了半个多小时,沈匀才骑著她的摩托车赶到。她瞥了沈寒一眼,兴奋地伸出手在她的新衣服上东摸摸、西摸摸。「喂,你穿裤装比较好看耶,而且这套衣服好有型喔。」
「那送给你穿!」她没好气地白了妹妹一眼。
赵之恺听了觉得不好受,花了一笔钱买衣服给她,他一点也不心痛,甚至看她穿起来那麽好看,心里还流动著难以名状的成就感,可是她偏偏千方百计地想把衣服「脱手」。
「唉!我平常那麽邋遢,穿这种名牌货出门,不吓死人才怪。」沈匀低头看了看自己,宽松的T恤和运动短裤、一双稍嫌破旧的休闲鞋,连袜子都没穿。她是有一点自惭形秽啦,不过她只喜欢欣赏两个姊姊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实在懒得花工夫在自己身上。
这件衣服注定缠上她了!沈寒很无奈地在心底叹气。
「咦,赵大哥,你也在啊?」沈匀终於注意到一旁的赵之恺,惊喜地开口打招呼。「和我二姊一起来谈生意吗?」
赵之恺点了点头。
「二姊,可见你多没魅力,以前赵大哥和大姊一起恰商时,都会送她回家耶。」沈匀不过开个小玩笑,却让两位当事人已然恶化的关系有如雪上加霜。
赵之恺还没想出要如何辩解,沈寒就悻悻然地回了一句,「大姊她讨人喜欢嘛!」她很爱很爱姊姊的,此时此刻却不免有些吃味。
沈匀一向没什麽心眼,自然没发现他们两人间的暗潮汹涌。她笑著对赵之恺告别後,便吆喝著沈寒上车。
赵之恺看著沈寒一脸倦容,轻轻地倚在妹妹的肩头上,有气无力地说∶「小匀,我们先绕去夜市买点吃的好不好?我今晚顾著说话,现在肚子好饿喔。」
沈匀很爽快地答应了。
目送她们远去,赵之恺在心中叹息。
是的,她受了伤还有个温暖的避风港可以栖息,可是他一直都是自已一个人。
他是为了保护自已,才不经意地伤了一个好女孩的┅┅不过即使理由再充分,他依然觉得自己很可恶。
沈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几不可闻的忏悔飘荡在夜风中,恐怕只有天上未眠的一轮明月才听得见吧?!
罗映雪连著好几天都忧心忡忡的。
沈寒不知是吃了什麽炸药,事事和赵之恺唱反调;而赵之恺对沈寒的意见则一律加以否决,好几次把她气得连午餐都吃不下。公司里的同事一面倒地偏向赵之凯,沈寒简直成了众人挞伐的对象。
「映雪,你好可怜喔!沈副总一定常给你气受吧。」几位同罗映雪交好的年轻女职员总是带著同情的口吻安慰她,教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终於忍不住冒死进谏——
「寒,你该对赵总客气一点的。他的合约年底就到期,据说很多同行都出了高价,虚位以待。」
「他最好赶快滚!等我升了总经理,副总经理的位子就让你接。」太好了,明年就不会再看到那个人渣了。
「你又不在乎职位,我不懂你什麽要意气用事?」
「我意气用事?」老天,她真的众叛亲离了吗?那只笨猪心机倒挺深的,人後把她欺负得泪涟涟,人前却是一副道貌岸然、忍气吞声的模样。「你难道没看见不管我提什麽方案,他连想都没想就全盘否定吗?」
罗映雪抱著视死如归的精神,很不客气地吼了回去,「你听一听那卷录音带就知道了!」她听完外销业务说明会的隔天,就把录音带交给沈寒了,她八成没拿出来听。
沈寒被她的怒气吓著了。她一向只参加主管会议,那种由赵之恺唱独角戏的报告场合,打死她也不肯出席。而且自从上回谈生意发生摩擦後,她根本不想听到他的声音,那卷录音带便可怜兮兮地躺在抽屉里,过著不见天日的生活。
「映雪,你今天好凶。」沈寒气弱地抱怨著。映雪又没交男朋友,不知哪来那麽大的火气?
罗映雪一本正经地看著她,「寒,从前你被韩树诚骗得团团转,身为你好友兼下属的我,一直觉得自已该负很大的责任。我老是鼓吹你,那样好的男人,无论如何要好好把握。事实证明我们两个都看走眼了。你相信我,出了事後,我掉的眼泪绝不比你少。为了将功赎罪,现在我可是睁大了眼睛在帮你留意公司的一切动向,即使说了不中听的话惹你生气,我也在所不惜。」
沈寒心里好感动,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也偏向他那一边呢。」
「怎麽可能?」罗映雪上前搂住沈寒的肩膀,「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事二夫嘛。」她正经没两分钟,又调皮了起来,暧昧地对她的主子猛抛媚眼。
「你老是这样!」映雪每次被问到怎麽不交男朋友,就说自己只爱沈学姊一人,不过像她这种一看到帅哥就魂不守舍的标准色女,会有人相信她的话才怪。
罗映雪的脸色变得比春天的天气还快,一下子又推开了沈寒,神色严肃地告诫著,「不管,你今天一定要乖乖地把那卷录音带听完!」
「好啦,好啦。」她好像在威胁小孩子吃药喔!
「喂,你相不相信打是情,骂是爱?」得了沈寒的允诺,罗映雪又好心情地开起玩笑。她好整以瑕地交叠著双臂,带著狡黠的笑容将眼神瞟向隔壁的总经理办公室。
沈寒一会过意来,拿起桌上的报表纸就往她脸上砸去,「我最爱你了!」
沈寒犹豫了一会儿,勉为其难地打开抽屉,拿出映雪交给她的录音带。她戴上耳机,转至适当音量,开始「折磨」起自己的耳朵。既然答应了映雪,再怎麽苦不堪言也只有忍耐了。
其实,不看那张脸,那个人的声音还算好听。不过,他的讲词未免太无趣了,一板一眼的,都没穿插任何笑话。
沈寒忘了自己并不爱听笑话。以前念书时,她最讨厌的就是哗众取宠、只讲笑话而不上正课的教授。唉,谁教赵之恺碍她的眼?她处处挑剔也是其来有自。
可是┅┅她愈听愈脸红。
难怪她志得意满提出的企画案会一一惨遭驳回,因为几乎每一个赵之恺所强调勿犯的错误,她都犯了嘛,方向更是与公司既定的目标背道而驰。同事们一定都把她当笑话看!
可能是自己在外国念了两年书,和台湾商界脱离太久了。沈寒无奈地叹口气,拿出纸笔记下重点,又把企画稿上的流程图做了大幅度的修改,她甚至觉得赵之恺讲的比她在芝加哥大学的教授还要好。
当然,他那种草莽鄙夫,一点学术气质都没有。哼!真是枉费了那一副好脑筋,要是他的脑子是长在她项上就好了┅┅
妈的!沈寒敲了一下自已的头,什麽鬼念头嘛!怎麽可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更何况那个「他人」还是个敌人呢。
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八成是映雪那个丫头穷追不舍地前来视察进度吧。
「请进。」她刻意装出娇滴滴的声音,映雪喜欢听嘛。
沈寒一抬头,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该死,进来的人居然是赵之恺!
「沈寒,约瑟夫在会议室等你。」赵之恺听到沈寒温柔的嗓音,心情稍稍好转。约瑟夫坚持要和沈寒直接用英文谈合约,而他的英文的确没有好到可以直接和外国人谈判,一口气只能憋在心里。
柯虹颖做了他两年的秘书,他一直只叫她柯小姐;对於沈寒这样一个位高权重、不好相处的女人,他反而打从一见面就很自然地唤她的名字。只不过,他自已并没发现这个微妙之处。
再者,他今天根本不必亲自来传话,简直是跑到死对头面前自取其辱嘛。
「我和他单独谈合约?」果然,沈寒看赵之恺一脸土色,故意挑了挑眉,问了个心里有数的问题。哈哈哈,终於也有他无法著力、非她出马不可的时候了。
「是,你毋需做任何让步,千万别签一份丧权辱国的合约回来。」他没好气地打压她的洋洋得意。好在他的办公室可监控会议室的动静,否则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沈寒一个人和约瑟夫谈判。
「就算你是慈禧,我也绝非李鸿章。」沈寒开心地抱起文件夹离去。
赵之恺站在她的办公室里,瞪著她远去的娇俏背影。她很伶牙俐齿啊,摆明了讽刺他是庸君、赞扬自己是贤臣。真不要脸!办起事情有耍嘴皮子的功力就好了。哼!上班时间还听音乐,她以为自己还是个无忧无虑、不须对任何人负责的学生吗?
想是这麽想,他还是很好奇像沈寒那样一个讲究品味的女人,究竟都听些什麽音乐?
他忍不住走到她的办公桌前,戴起桌上的耳机并按下Play键——
怎麽┅┅怎麽会是他自已的声音?
他惊愕之馀,不经心地瞥见沈寒摊在桌上的笔记本和企画稿。或许她并不是个花瓶,只是她的外貌装扮、她的言行举止看起来都像是个一心追求享受的富家千金。
他翻了和她的企画稿,笑了。
沈寒,你到底是一个什麽样的女人?我现在所认识的是几分之几的你呢?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揭开你的神秘面纱。难得的,一个眼里只有事业的男人对自己许下了个特别的承诺。
糟了,桌上的东西没收,该不会被赵之恺发现她在窃取他的智慧财产权吧?!
沈寒和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约瑟夫谈话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匆匆离开办公室,录音带、笔记本和企画稿都没收,心中不禁暗暗著急,就怕自已往後在那个讨厌鬼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实在很抱歉,我三点还有个会要开,我想,合约应该没什麽问题了吧?」沈寒强颜欢笑地对约瑟夫撒了个谎,暗示他速速签约。
「和你谈当然没问题,晚上一起吃个饭吧。」约瑟夫故作潇洒地签了早就该签的约,著迷地看著眼前的东方美人。一身仿德国军装的卡其布料衣裙,衬出她特有的野性美,而且她瘦归瘦,该长肉的地方可是一点也不马虎。嗯,她也许就是凭著这副身段才升上那麽高的职位,如果他也能一亲芳泽就好了。
「不行耶,我和赵总约好了一起去吃饭。」沈寒当然看得出那个老色鬼的意图,狡狯地使出一石二乌之计,挑拨他和赵之恺的关系。
「你和他不止是上司、下属的关系吗?」约瑟夫挑了挑眉。那个一点都不像出身上流社会的男人,凭什麽得美人为伴?八成是滥用职权,威胁兼利诱沈寒就范。
「我们分得很清楚的。」沈寒娇羞不胜的辩解,更加让人想入非非。
赵之恺,你休怪我手下无情!我至少教会你这辈子绝对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像我这般蛇蝎心肠的女人。
约瑟夫冷笑了一声,「权力是最好的春药?」他一样可以让沈寒在文华奇坐拥一席之地。
沈寒轻易地洞悉他龌龊的念头。「事实上,『永昌』是我家开的。比权力,他远不及我呢。」
看著约瑟夫铁青了脸,她毫不迟疑地告辞离去。找一个不起眼的男人来气一个自视甚高的男人,效果真是非同凡响啊!只怕赵之恺日後会死得不明不白,处处被约瑟夫刁难。
话说回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对方若没有合作的诚意而只是一心想占便宜,这种钱不赚也罢!不过,到时候她不会忘了罗织赵之恺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沈寒带著合约回到办公室时,赵之恺已经不在了。她拍拍胸脯,松了口气,心上的一颗大石头终於放了下来。
可惜,她的笑容维持不了太久。
桌上的东西虽然看起来像是没被动过,但企画稿已被抽走,取而代之的是笔记本上两行工整的留言——
沈寒∶
我拿走了你的企画稿。大致来说,尚能符合我的理想。你不如想像中无能。
留言没有署名,但她百分之百确定是那个不尊重别人隐私权的王八蛋写的!沈寒气得握紧了拳头,生平第一次见识到有人能把赞赏的话说得那麽心不甘情不愿,讽刺意味十足。
但不可否认的,得到头号敌人的赞扬让她有些晕陶陶的,一颗心更是漾起了异样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