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逃了?」
口气如冰,他的高大身躯张狂地俯视着她,瞄准猎物似的徐徐露出森白的牙说道:
「那你先前的逃,岂不没有意义?」
「我先前不是故意要逃走的!」她大声说道,替自己壮胆。
「但凭一句『不是故意』就想解释这三年来的一切?你把我当成什麽!招之即来,呼之即去的狗吗?!」他挑起她的下颚,口气仍旧是阴沉地让人胆寒,更别提他薄美双唇边的那一道噬血微笑。
这时候的他,实然无愧「巫魔」二宇。
白芙蓉打了个冷颤,她知道,他真的发怒了!
而她,恐惧的是,他开始把她当成其他人般的一视同仁了!
「无话可说吗?」黑啸天讥讽地冷笑一声。
她仰着下颚,没让自己退缩。即使对师父的信心正在动摇,事已至此,她又怎忍心再伤他!
「我害怕。」她的双眸漾满了水光,小手握住他的绦紫衣袖。
「伯什麽?」他眯起双眼盯觑着。
「我过去几年练了一种巫术,身子骨其差无比。」这是她所能说出口的极限了!「我怕自己捱不过去,所以便避着你,希望等到一切没事之後……」
「什麽巫术!」他打断她的话。
「……我不能说。」
白芙蓉的手被甩开,整个身子地後退。
「别碰我!」
黑啸天脸色铁青地大吼一声,顽长身影开始消失在空中。
「别走!」
她上前一步,只捕捉到自己手掌刮出来的风。
他逐益透明的脸庞,全是忿忿的怨怒。
「你这个讨厌鬼!」
她忽然重重一跺脚,恸哭失声:
「每回一不顺你的心意就发脾气,你难道不知道我也会伯吗?我就只有一张脸好看,法力又差劲无比!我会怕你不想要一个没有用的妻子啊!我也会怕你突然发现我是多孩子气!我更怕你得到我之後,就不再喜欢我了!我怕……」我怕知道你不愿意为我牺牲在绝艳血咒下!我也怕你愿意舍命於夺命咒啊!
白芙蓉蹲在地上,也不管他究竟是否离开了,只管哭得惊天动地--
她是个什麽都怕的胆小鬼啊!
「鬼话连篇!」
黑啸天的怒斥声,重重地轰向她哭到抖动不停的身子。
她的眼泪被吓停了一会儿,继而又继续低头猛哭,哭到脸庞全埋入了手掌间,连呼吸的时间都不留给自己。
黑啸天现身,落到她的面前。
「别哭了!抬起头!」
他看着她颤抖的细弱肩头,整个人被她哭得心烦意乱!
「你说我鬼话连篇!我不要抬头!」她任性了起来,坚持不起身看他。「反正你从来就没想过我想要的是什麽!你只是认定我该属於你!要是有一天,你突然认定别人才该属於你呢?」
想到此,呼吸猛然一窒,她愕然地松开手,惊恐地看着他!
「不会有那麽一天的。」黑啸天望着她悲惨兮兮的小脸,反手握住她的手免得她又不小心跌跤。
「骗人!」她很认真地怀疑了起来。
「你如果认为我只靠一张脸就认定你--拿去!」黑啸天突然停住发声,在她面前摊开手掌--
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剑横躺在他的左掌上。
「做什麽?」她不安地想後退,双手却被他的右掌扣住,动弹不得。
「这是施了法的短剑,不会让你感到任何痛苦。你既然以为我认定你全凭一张脸,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毁了你自己的脸。」黑啸天面无表情地说道。
白芙蓉瞠大眼瞪着他无比认真的脸孔,惊慌到连呼吸都乱成一团。绝美小脸拼命摇晃着,及耳的发丝凌乱地遮住她的视线。
「我不要!」她伸手打掉他手上的短剑。
「你还怕什麽!我们今天一次解决!」他捧住她的双颊,让她的眼只许瞧他!
「你走开!」
她咬着唇,又恼又嗔却又不敢好好瞪人--她一定哭得又丑又难看。
「五岁的芙蓉、十岁的芙蓉、十五岁的芙蓉都只有一个--只有我的芙蓉会笨到接近一座结了冰的池,只为了救一株『芙蓉』。」
黑啸天拥近她,双唇轻吻着她的湿润。拧眉将她的发拨到耳後--这麽短的发丝、微乎其微的法力,难怪他要费上一夜的时间才有法子找到她这个「平凡人」!
他的十指包裹住她的发丝,手掌发出淡红光芒--
「哈啾--」她低头打了个喷嚏,却猛然大叫出声:「我的头发!」
及耳的短发已然演变为及肩的长度!
「你……你干麽把你的法力输给我!」她激动地大喊出声,双手紧捏住他的前襟。
「我喜欢你的头发在肩膀上舞动的模样。」
卷起她的发丝,任其由指尖缓缓滑落,他深邃的双眼锁住她的视线,直直看入她的心。
「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做出愚蠢的事……」她鼻尖一红,又想哭,乾脆把脸埋到他的胸口,把泪水全揉到他的胸前。
「给你的法力,用你的心来还!」大掌轻摩着她的玉颈,在她的耳边低语:「心里还有问题要解决吗?我不想再浪费一个三年才能过洞房花烛夜。」
白芙蓉徘红的脸蛋全贴到他的心口,小手揪着他背後的衣衫,带些羞涩的忸怩。
「啊--」
她突然抬头,从他的身侧看向那方水池。
「还有一件事……」白芙蓉的双眼期待地瞧着他。
「什麽事?」黑啸天防备地看着她。
「我要救那株芙蓉!」撒娇的口气既软又甜。
「那不关我的事。」拒绝。
她无言地瞅着他、瞅着他、瞅着他……
直到她怀里拥着一株奄奄一息的「芙蓉」,她才踮起脚尖想送上一记柔嫩的唇印。
「先让你欠着。」他的食指按住她的唇。「待会儿,我希望它落在其它地方。」
那一夜,春色无边。
冬日晌乍,难得一见的骄阳晒融昨日的一场初雪。
白芙蓉不知道当自己睁开眼,却发现啸天哥哥未着寸缕地搂着她时,该做出什麽反应……
所以,她呆呆地看着他,嘴巴张开又合上,一脸娇憨而不知所措。
「醒了?还以为你要睡到夕阳西下才打算醒来。」他翻身到她的上方,勾人杏眼尽是让她不好意思直视的诱惑神情。
「中午了!」她惊呼出声,脸於是更红更艳。
「累坏了,嗯?」黑啸天轻笑着,啃了下她光洁的肩头。发亮的红瞳没肯放过她胸前再度泛起的红晕。
「我……我……」她结巴了一会儿,才嚅嗫出一句:「才没有呢!」
「不累吗?」黑啸天似笑非笑地睨看着她,指尖在她的锁骨亲昵地打滑而过。
「我等的就是你这一句。」在她的低喘声中,他锁着她的视线,在她的注目下低头吮住她的红唇。
原是被动的娇羞唇办,在俊美薄唇二仅的教导之下,早巳知道何谓缠绵悱恻。四唇交会之际,她缓缓地合上双眼,任由自己投入他所燃起的火焰之间。
「啸天哥哥--」
胸前的肌肤在他双手狂热的爱抚之下,早已敏感地容不得他更加放肆的唇齿。
「啊--」
体内又刺又麻的快感让白芙蓉不由得弓起了身子,她绝美面容向後一仰,双眼却被窗上阳光刺得睁下开眼。
「你……你……现在是白天。」她无力的手轻推着他的肩头,细腻的娇躯在阳光中闪着金光。
「白天又如何?我的精神正好,而你先前不也说道--你不累吗?」他邪魅的脸上有着未尽的慾望。
「我突然累了--」
她背过身,佯闭上眼--白日里见着他如此露骨的亲密动作,她极不好意思哪!
「我要睡了……」
她的话音未毕,立刻惊喘一声睁开水眸,双手又忙又乱地拉开他差点让人忍不住娇喘的抚弄。
「你的手……不要乱动……啊!」她又软又嗔的话连自己听到都要脸红。
「你从太阳初昇,睡到太阳爬到半天高--该睡够了吧?」他的身躯覆在她的上方,代替她眉上的那抹阳光将她整个人拢在他的身形之下。
「可是我会疼啊。」身体上对於接纳他虽已不陌生,但那些火热总带着不适应的酸麻。
「我会更加小心的。」
她的所有抵抗被他的双唇吻住--
这日的白昼,是夜晚浓情绸缪的延伸。
男欢女爱间几番翻云覆雨,待她真正在他怀里气息稍定时,肚子却咕噜一声发出饥叫声。
「饿了?」黑啸天勾唇一笑,手掌一翻,便挪来桌上的几道糕饼喂她吃下。
白芙蓉小口小口地吃掉了几块糕饼,待食物入了肠肚,她才知道自己饿得发昏。
「喝水。」
她乖乖地张开唇,一下子便将整杯水喝了精光。
「我饱了。」
她宣布,朝他漾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黑啸天深峻眼瞳带着一抹似笑非笑,脸上的宠爱却不容错认。低头拭去她唇上的水渍,但觉皮肤白里透红的她像极了一尊陶瓷人儿。
「我又不是小娃娃,会自个儿吃饭的。」她皱皱鼻子,从他手中接过陶杯。
「谁说你不是小娃娃--是谁刚才在我怀里又哭又喊的?」他逗她。
白芙蓉飞快地嗔瞪他一眼,却更急着把粉脸埋入手掌里。
好丢脸哪!
黑啸天爽朗开怀的笑声在她的头顶上飘,那豪放的宏亮声让她又羞又恼却又努力抬高下颚,大声回了他一句:
「笑什麽嘛--你不也叫了!」
黑啸天一愣,旋即仰头大笑,原是魅邪过人的俊美,此时却只显得开朗无比。
这丫头努力装作不在意的可人神情让他忍不住发噱,胸间有着无数的喜悦要冲出心头。
长臂一揽,将她整个身子再度捞回胸前。
「不要笑啦!」
她想捣住他的唇,手掌却始终舍不得合上那她从未见过的单纯笑意。
「你真好看。」她用双手捧起他完美的方棱下颚。
「我宁愿看着你。」他低下脸庞,高挺的鼻尖与她的相触,双唇自然轻啜了几口她柔软的甘唇。
「不能再来了--」她轻咬了下他的唇,小声地说道:「我受不住的。」
「我是对你要求太多了,今天就饶过你吧!谁让你让我等了如此久--」拇指抚摸着她的脸颊,怎麽也看不倦她依恋的神情。
「我去看那株芙蓉好一点了没。」
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她侧身拿起他放置在床尾的斗篷掩着自己的身子就想下榻。
「哎呀!」脚背一软,她摊软在他的臂弯里。
「你给我躺在床上休息。」他皱起眉,霸气地将她整个人再度揽回床榻上。
这一抱一放之间,她身上的黑色斗篷隐约翻掀而起--
她雪白的身子对映其上,更显出诱人的丽色。
「在床上躺太久了,我想起来走走……」白芙蓉连忙拉住斗篷密密裹着自己。
「你才不会让我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哩……」她小小声地嘀咕着。
在他的低笑声中,他抱起她到屏风之後,取出新绣裳,在她呢喃的抗议声中逐一为她着上粉色的裳。
新嫁娘的喜悦在她的眼底眉梢,就连那及肩的长发也被他的大掌盈握宠爱着--她仰起头,将脸颊贴在他的大掌里摩挲了一会儿。
四目缠绵的交接里,道尽了恩爱。
「我去看『芙蓉』了。」她回头一笑,脚步向前一跨--「啊!」
「又踩着衣裳了。看来,这些新衣不该让你穿的。」他神态轻松地揽住她的腰肢。
「为什麽?你伯我弄脏了吗?还是不好看?」她蹙起了眉。
「你粗服乱发亦是美得惊人。我的意思是说,你老跌倒,要不以後裙子都只做到膝盖好了。」他打趣着。
「不好!那麽短的裙子要羞死人!而且万一我的腿或者是有伤了,或者是……」
十五夜时脚上的红蛇斑纹!
她的身子重重一震,僵硬地离开他的怀抱,扶着墙壁的手指是颤抖不止的。
「怎麽了?」
将她的身子一旋,让她的表情毫无遗漏地呈献在他的眼前--
她的沮丧全映在双眸里,她却摇头摆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
「没事的,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幸福。」手指掐住他身後的衣裳,将他抱得极紧极紧。
「幸福到想哭?」他在她的眼眶上轻吹着气,吹下一颗泪珠。「已经是夫妻了,还有什麽不能说吗?」
「什麽柴米油盐之事都告诉你,你就嫌我烦了。」
她无法逃避的双眼与他深邃的眼瞳相望,心酸狠狠拧上心头!她脱口说道:
「啸天哥哥,我是这麽这麽地爱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忘了我?」
言毕,她重重咬住自己的唇,痛到连眼眶都红了起来。
黑啸天抚摸着她光洁额上的细发,没追问。他会在最快时间内再上一回凌天阁,找出她学的是何种术法?
一辈子要陪在他身边的人--不许有任何秘密。
白芙蓉看着他的无言,无法抑止的寒意钻入骨子里。她别过头,用乾笑来掩饰自己的心碎!
「不用回答我,也不用别理我,我刚才说的全是些傻话。我怎麽可以要求你一辈子都不要忘了我呢?一辈子那麽久,谁说得准会发生什麽……」她愈是说,脸上的笑意就愈是勉强。
黑啸天的食指抵住她的唇,警告地轻点了两下--她黑白分明的眼眸从来藏不住心事。
「我这辈子唯一说得准的事就是--我不可能忘了你。」他深红的双眸里有着磐石般的坚定。「生不能同时同地,但求死之同日同穴。」
「啸天哥哥!」她哽咽了一声,手臂紧紧勾住他的颈子。
他愈是坚定,她就愈觉得自己自私!她还能再更爱他吗?当她的爱已经全数给了他,当她爱到连「思念」这两个字都会刺痛她的心时,她如何还能更爱他!
「答应我一件事。」她下定决心似的说道。
「说。」
「你先说『好』。」心酸极了。
「先把条件开出来。」他冷了眸,感到她身子的僵硬。
白芙蓉缓缓地垂下眸,没有勇气看着他的眼,只敢对着他垂在身侧的大掌说道:
「若我比你早走,答应我,在我死後,将我的骨灰洒向无情池。」
扇般大掌猛地紧握成拳,她的身子惊吓得一震,连倒抽气的时间都没有,下巴就已被他凶悍地挑起。
「为什麽一定要惹我发火!」他低吼着,眼中怒气灼灼。
「我是为你好!你法力高强,定能活上百来岁,若我早走,谁来陪伴你呢?把我的骨灰洒向无情池,我们的婚约就不再存在了,你可以再去找一个妻子,只要……」话说得又快且急,为的就是让自己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只要让我很自私地在你的心里占一个位子就可以了。」
「然後,让你的魂魄像现在一样的伤心哭泣?」他的指尖接住一滴泪水,他面无表情地冷睨着她。
白芙蓉紧捉住他的手臂,心慌意乱地感到他正在远离。
「我不答应这样的要求。」冻若寒冰的面容下,他感到自己的心正在被她一刀一刀地切割着。
如果她连他都不能坦白,那麽他的爱究竟是给了谁?给了他心中自以为认定,一心一意爱他的芙蓉吗?
「至少答应我,在月圆之夜不碰我。」她闪着泪光的眼带着期求,挡在他的身前不让他离开。
「理由?」
白芙蓉对上他无风也无浪的平静眸子,她直扑上前抱住他的身子,双手紧紧圈着他的腰身,耳朵贴在他的心跳上不肯离去,而那藏在她口中的答案却怎麽也说不出口。
「又不能说,对吗?」他冷笑一声,拉开她的肩。
「你一定要逼得我再次逃走吗?」
「你敢!」
他的指尖掐入她的肩头,用力之重甚至让他的臂膀绷紧--
白芙蓉必须咬着唇,才能让自己不至於痛昏了过去。
黑啸天松开手毫不留情地推开她,但见她纤弱的身形一晃,虚软地倒坐在地上。
「你不要我了吗……」和心痛相较之下,肩上传来的痛楚竟是如此微不足道。
他未回应,转身欲离开。
「别走!」
她的身子蓦地抱住他的腿,怎麽也不让他离开。
「给我一年的时间,好不好?这一年什麽都别问我。」最卑微的姿态,最哀求的口气,此时的她,彷若匍匐在君王脚下的婢奴。
「你知道自己正在要求我延续前三年的折磨吗?蒙眼混度日子,不是我的原则。」当忿怒的话说得不再疾言厉色之时,那是真正的意冷心灰。
「和以前不一样哪!这一年,我会陪在你身边,我会是个最好的妻子。」
「最好的妻子,不该欺瞒丈夫。而你,也不该拿着我对你的情感来威胁我。」
「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她流下了泪,却猛低头不让他看到。那泪太沉重、太凄绝,那泪是宁可自己身亡,也不愿他受到伤害的苦心哪!
黑啸天望着她头顶的发旋,久久不语。都说细发者性柔,她何来这样的倔气性子?
「你出去吧!」
她的心一凉,身躯一阵哆嗦--他不要她了!
她不敢抬头,但见自己的手被他推开,但知道他背过了身,往内室走去。
「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想想我们之间。」他的声音中敛去所有情绪。
白芙蓉抬头,只见一记烈火印封住了内室的门--
二人之间的距离,从这一刻起,只有他能跨越。
双肩无力地垂下,她粉色的新绣裳竞像在嘲讽她脸上的苍白。
拖着悲重的脚步缓缓栘出绿竹屋,一任冬日的风冻红她的双颊,一动不动的她,像尊栩栩如生却毫无生气的玉人儿。
「恩人。」一抹微弱的声音如此唤道。
白芙蓉被唤回了心神,回头看着门前新挖的那亩池--
芙蓉被花之封印包裹着,那枯萎的花办前端已然恢复了水润。
她在池边蹲下,轻声问道:
「你好些了吗?」
「谢恩人,再过不久,便有力气再度修练了。若它日有能幻化为人身,必当随侍在恩人的身侧,涌泉以报。」芙蓉花细声说道,粉色花苞在风中轻轻摇晃着。
「你的恩人是啸天哥哥,不是我。」
「恩公是因为你的请求才出手救我,你们两位都是我的恩人,将来若有了公子或千金,也必然是我的恩人。」芙蓉花满怀感激。
「孩子……」白芙蓉低喃着,脑中浮现个像他的小人儿,唇边绽出一道笑花。
「你们的孩子必然也像恩人一样的国色天香、貌美如花。」芙蓉花在人间待得久了,喜庆的话语自是说得极为顺妥。
「……我们才刚成亲。」她摇头。
「新婚是一喜,很快便有双喜临门、三喜、四喜……」
「我可不想花个十年、八年时间在生孩子上。」白芙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打断芙蓉花的无数次喜。
不!陡然钻入脑中的思绪,让白芙蓉慌乱地看着自己纤细的腰腹,睑上血色尽失--
如果师父的解法未钻研成功,她哪来的十年、八年!她的孩子岂不是注定要成为没娘的孩子?
更骇人者,若孩子不幸看见生不如死的她变成瘫痪的肉块,情何以堪哪!
她不能怀孕!
至少现在不能怀孕!
她必须尽快回巫咸国一趟,她得向师父取得防孕药汤。
心痛让她无法起身,白芙蓉扶住池畔的一块巨石,前额抵上冰冷的石,无言地呐喊:
孩子,你干千万万别在这时候出现!你若与娘有缘,待娘平安地解开绝艳之术後,再来投胎当我的孩子哪……
「恩人,您不舒服吗?」芙蓉花担心地直问,水面的叶片不停飘晃着。
「我没事。」白芙蓉危颤颤地起身,弯身就着池畔的水面看着自己--
依旧是芙蓉面柳叶眉、依旧是翦水双瞳、依旧是朱唇如枫……
她仍是她!不是一团面目难辨的血肉!
「恩人真好看,我若能幻化人身,也想像恩人一样美丽绝伦!」芙蓉花脱口说道。
「好好看着我的样子吧!」白芙蓉的视线蓦然凝向芙蓉花:「若有朝一日我不在人世了,你这株芙蓉就化身为我这个芙蓉,替我陪伴啸天哥哥吧。」
「你说什麽!」
黑啸天凛冽的声音划破冷风,白芙蓉的双臂紧紧地揽住自己,没敢抬头。
池面被风吹动,他高大的身影映在池面上,她伸手想碰触水中的他……
「水冻--别碰!」
她整个人被打横抱起往绿竹屋走去,冰冷的身躯被他的体温偎暖了几分。
「为什麽尽说些胡言乱语?」他沉着声问道,没放过她的每一个小动作。
「这是你想了一炷香的决定吗?当我是疯婆子?」她乾笑着,水漾的眸紧张到游栘不定。
她的身子在门板前被放下,柔白手腕被他的一掌圈住举高至头顶,她自然仰起的脸庞无助地迎上他的精亮双眸--
红瞳似火,是一双甫施行完术法或者与人激战一场之後的火焰之眼!
「你认为我该作出什麽样的决定?」他的呼吸逼近她颈间凌乱的脉动。
「我不知道……」她低吟出声,不许自己崩溃在他的眼前。
「是不敢知道吧!」他蓄意更贴近她的身子,双唇在她的唇间低语:「想必将我玩弄在指掌之间是件有趣之事吧。」
「我没有那麽想过……」
含含糊糊的话全被他的唇压住,他的吻强戾到压疼了她的唇。
她没有忘情,因为他的眼始终盯着她的睑--
他锐利的视线是把倒勾的利刃,刺人身体时不知道有那麽疼,真要拔起刀时,那倒勾的尖头反倒扯破更多的血肉,痛得人连哭都嫌矫情。
泪眼迷蒙间,她喘着气任由他强取着她的一切。直到他先放手,将她的泪全收入他胸前衣襟时,她哽在喉间的哭泣才一古脑儿地低呜出声。
「一哇--」豆大的泪珠下断掉落,她像个孩子一样的忘情恸哭。
「懂我的感觉了吗?猜不透对方心思,被最爱的人伤害,好受吗?」黑啸天深隽的俊美眼眸锁住她无助的模样。
「我--宁愿杀死一百个自己,也不愿伤了你。」
「我知道。」所以,他更要在最快时问内找出真相!
黑啸天冷峻的神色稍缓,挑起她的脸庞说道: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年的时间,也同意在月圆之夜不碰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不许说不!」
用一个皱眉的眼神阻止了她的开口,他说:
「我要你以鲜血立誓,一年後绝对要告诉我真相。」
她点头,紧握着他的手--
一年,够让师父挣到充足时间救她……若真是药石罔治的话,这一年亦可以让她想出方法阻止他不以夺命咒救她!
「我以手中鲜血立誓,一年之後绝对告诉你真相。」她拔下耳饰,银针寒光一闪,飞快在白腻手背上划出一道血痕。
血痕边缘泌出颗颗小血珠,她看着他的眼,嘴中轻念着咒语--
那些小血珠细雨般地纷飞向他张开的右掌间,聚成圆形、凝成珠状。
最後,竟形成一粒珍珠般晶圆的血珠子。
他合掌,将血珠子拢覆其间。
她以为他正打算收起血珠子,不料他却将右掌伸至唇边狠狠一噬--
「啊!」她惊叫出声,伸手要去掩他的伤口。
他的左掌搂住她的腰身,松开右手将血珠子向空中一扔--
一道鲜血,准确地从他大掌上的伤口直射而出,分寸不差地裹住血珠子。
血珠子缓缓地降落在她的眼前,一明一暗的两种血光,在白芙蓉的眼前炫亮着。
「这是我们立下的誓言。」他的大掌再度捕捉了血珠子。
「我懂。」
她心口一暖,缓缓偎向他。
他勾唇一笑,眼中的深计,只有他自个儿懂。那一炷香的时间,并非白费……
「我们回巫咸国,好吗?」她得先见师父一面。
「我正有此意。」
「那株芙蓉也跟我们一道回去好吗?」她想起那株将来或者要代替她陪伴啸天哥哥的芙蓉花,频频回头。
「麻烦。」
他皱眉,知她百般不舍,脑问念头一转遂言道:
「就让那株芙蓉守着这血珠子吧!一来,血珠中有我的鲜血,可替它挡去修法时的恶灵干扰;二来,血珠子搁在人间,方不至被巫咸国那些仇家利用。」
三来,我在巫咸国亦可自这颗搁在人间的血珠感应你的心思,你的法力却无法办到这一点!
「你待我真好。」白芙蓉说。
「我们回巫咸国吧!」黑啸天抿唇不再多言,将她拥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