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安萝向学校请了两天假,透过房屋仲介公司找了间小套房,趁萧元培在隔壁办公室工作时,悄悄地洗完衣服、打扫房子,准备萧元培的晚餐。最后,拖出来已经整理好的行李箱,默默地离开了。
她没有搬回家住,因为还不知道如何面对家人关心的询问。
历史宛如重演一遍,她又被抛弃了。但这一次她没有委屈、没有错愕、没有被欺骗的难堪,一切仿佛心里早有了底,做好了心理建设,但仍无法不感觉到不舍与痛苦,以及离开他后顿失生活重心的茫然。
搬进新的住处,简单的家具——电视、冰箱、冷气、床和梳妆台,好陌生、好冷清。
长这么大,她没有独自在外生活的经验,她没叛逆过也从不向往独立自由的人生;她喜欢照顾家人,喜欢被需要,喜欢和家人朋友聚在一起的温暖胜过冒险犯难的惊险刺激;她就是一个居家型的女人,在和萧元培交往的过程里更加了解了自己——她欣然接受如此丰富的生活变化,但不会因而迷失自己,沉溺在五光十色中。
倪安萝从附近的百货卖场提回一大包清洁用品用具,穿戴起口罩、手套、围裙,开始用力刷洗环境。
无论如何,她与萧元培共度过一段好甜蜜、好幸福的时光,也在认识他之后成长、坚强许多,如果被他知道她又为爱感伤,他一定会气得破口大骂,骂她是个无可救药、浪费生命的笨蛋。
她才不会被他料中、看扁。她会活得愈来愈自在,愈来愈知足,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失去,所有爱与被爱的记忆……都还在心底。
她打开电视,让声音充斥在空荡的房间,拿着抹布跪在地板上擦拭磁砖,红着眼眶,微扬着唇,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没错,她仍然可以继续爱他、想念他、祝福他,即使在见不到他的未来……晚上六点多,皮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急忙脱下手套,接起电话。
是萧元培。
“你已经把东西都搬走了吗?”他惊讶地问道。
“对啊,已经搬回家了。”
“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我可以开车载你回去。”
“其实也没几样东西,难不成还担心我会走丢?”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愉悦且轻松的。
“这很难说。”他大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无情,连个吻别都没有,有这么迫不及待想离开我?”
“你才知道我有多开心拿到特赦金牌,终于解脱了。”她也笑,笑得好心酸。
才离开几个小时,才听见他的声音,她就已经耐不住相思了。
“好、好,你给我记住,等你晚上睡觉发现没有我在旁边很不习惯时,就别打电话来撒娇。”
“我要跟我妹挤一张床睡,聊好多心事,才不会打电话给你。”
“你有很多心事吗?”他突然严肃问道。“怎么没告诉过我?”
“我们女人家的悄悄话,你想听?”
“那就算了,肯定没什么营养。”他还是那么嘴贱。“到家就好,我最近会比较忙,没事就不打电话给你了。”
“好……”
“先这样。”
“嗯……”倪安萝的耳朵一直紧贴着手机,手机里早已一阵寂然,但她以为贴着它就还能感觉另一端的他的气息,半晌,才发觉自己有多傻气。
一通电话轻易地将倪安萝的一鼓作气泄光了,她呆坐在地板上,提不起半点力气与心思再接续清洁工作。
直到夜深,她空着肚子,狼狈一身的清洁装备,疲惫地靠在床缘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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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倪安萝醒来,茫茫然望向空无一物的墙面,许久才记起身在何处。瞬间,胸口就像被什么重物沉沉地撞压下来,她捂住心窝,痛得泪流满面。
泪水止不住地浸湿了她的衣襟,她张口却吸不到空气,仿佛溺在大海里就要被淹没,而这次,再没有另一个萧元培恼怒她让她忘却悲伤,再没有另一个萧元培带她见识新世界惊吓得她没时间检查伤口——她只能靠自己的意志力泅游上岸,摆脱灭项的命运。
她勉强撑起身子,收拾地上的清扫用具,进浴室盥洗。
打理好一切后在附近的早餐店吃份简单的烤吐司,便进学校了。
这一次她很坚强,伪装得也很成功,无论是同事或家人都没看出她生活上的骤变,她也尽量让自己作息如常。
要习惯一个人生活或许需要很多时间,但至少她已经开始往前走,试着去习惯。
偶尔,萧元培会打电话给她,关心她的近况,她的表现满分,丝毫不流露出想念,不造成他的负担。
“我最近好像瘦了不少。”萧元培的声音好凄惨。
“怎么了?生病了吗?”倪安萝紧张地问。
“不是……吃惯你做的菜,现在再吃外头的简餐,简直食不知味,又没时间找你出来好好吃顿大餐。”
“要不要我再帮你带饭去?我早上进学校前去你那里一趟,把便当挂在门把上,你醒来再微波一下。”听见他还想念她的厨艺,她不禁激动万分。如果还能再为他做些什么,再麻烦也没关系。
“不用啦,我现在这里……有点不方便……”他语带保留地说。
“嗯……好吧……”她明白他的“不方便”的意思。“那就挪点时间,吃点喜欢吃的,你可不像会虐待自己的人。”
或许她可以埋怨他一点都不隐瞒的残忍,却无法不爱他。
即使分开,她仍旧是他眼中那个柔情似水的倪安萝。
“你呢?有没有吃胖一点?”
“有,我爸一天到晚要我多吃点、多吃点,挟到我碗里的菜都比饭还多了,像养猪一样。”
她很佩服自己能用如此镇定的语气和他说话,能即兴编出那么多凭空捏造的谎言;如果她欣然成全他与他的新欢能换来他毫无压力的关心,那么她将永远微笑等待他的来电。
“呵……你搬回家,你爸很开心?”
“当然啊,我是他的宝贝女儿嘛!”
“我猜他以前一定很恨我,恨我霸占了他的宝贝女儿一年多。”
“没有的事……”
“以后他可能会更恨我……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轻笑着。
倪安萝干干地陪笑两声;是啊,若她父亲知道他们已经分手,不晓得会不会大发雷霆,冲去找他算帐……这也是她不能搬回家住,不能据实以告的原因。
他没有对不起她,一切都是当初约定好的,她心甘情愿。
“再过一阵子,等我忙完再去找你。”
“嗯!”她开心地点头,原来,她不是再也见不到他……
“这么开心?我猜你根本是想死我了,还嘴硬说没有。”他笑。
“故意表现这么兴奋,让你高兴的。”
“厚厚……不只变坏,还变聪明了。”
两人总是在这样愉快的气氛下结束通话,然后,倪安萝继续怀抱期待的心情,等待下一次电话响起。
还能期待,还有希望,她已经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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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秋高气爽,万事皆宜。
萧元培站在镜子前,难得地穿上他最中规中矩的深色西装,打上领带,频频练习“忠厚老实”,不带“邪气”的笑容。今天,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他从没如此紧张过。
走出房间,空气中还飘着新装潢未驱尽的木头味和漆味。环顾这间重新规划整修,欲做为他和倪安萝婚后的新房,心中忐忑掺混着莫名的亢奋。
忐忑的是要前去倪家向恨死他的倪父提亲,亢奋的是过了这一关,倪安萝就是他的“妻子”了。
自从倪安萝带回妹妹婚礼上的捧花后,他便一直思索着这件事;他了解她,知道她一定想像过婚姻生活,期待过拥有几个可爱的孩子,然而他却对婚姻关系缺乏信心。
她观念传统,思想保守,搬来的第一天晚上,他才晓得现代居然还有女人认为初夜应该留到完婚后的洞房花烛夜。
她将第一次给了他,认定他是她这一生唯一的伴侣,照顾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包容他、顺从他、体贴他,这一切莫不像个遵循三从四德的贤良妻子。
他享受做一个丈夫所能得到的最大幸福,却连个简简单单的“名分”都不肯给她,这样的爱,不就是过去他所失望的——每个人最爱的总是自己,最先考虑的还是自己。
这件事困扰他一阵子,犹豫了一阵子,萧元培才终于突破自己的心障。
一旦决定后,他让她先回家住一阵子,多些和家人相处的时间,接着搜集婚礼的相关资料,拜托褚校长陪他前去倪家提亲,要工人加快速度重新整修房子。
他这个人个性就是这样,要嘛不做,要嘛就要做到尽善尽美,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今天,就是他安排许久,只差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
萧元培出门去,接褚校长上车后,一同前往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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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不答应!”
倪父在见到萧元培,听完他的来意后,想都不想便一口回绝。
他辛辛苦苦拉拔大的三个心爱女儿,几个月前才被抢走一个,现在又来一个强盗,三言两语,带几件礼物就想夺走他的宝贝,门都没有!
他气得站起来,下逐客令。
“老公……”坐在一旁的倪母尴尬地将丈夫拉到厨房去。
“干么?!”倪父平日素有“好好先生”的美誉,待人和气、谦恭有礼,独独碰上女儿的感情事件,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冥顽不灵。
“你不是一直担心安萝被骗了,以为她的男朋友跟那个许俊彦一样始乱终弃,根本不想负责。”
“没错,我看这个男的就是这副德行。”倪父气呼呼地说。
“你神经病啊!他都上门提亲了,哪有不想负责?而且,连褚校长都大大夸奖他是个优秀上进的好青年,人家可是安萝学校的校长,是知书达礼的读书人,怎么可能乱说。”
“优秀上进的好青年怎么可能拐我女儿跟他一起住,怎么可能交往了快两年才突然冒出来?”倪父不能否认老婆说得也没错,但,还是有诸多疑点。
“哎呀,你看那个许俊彦,以前一天到晚往家里头跑,对我们嘘寒问暖,结果还不是禁不起外面的诱惑,随便一个女人就把他迷得晕头转向?而且你想想……以安萝的个性,她都跟他住了一年多,可能再嫁别人吗?”
“不嫁就不嫁……我养她!”倪父的气势渐渐削弱。
“算了,我不跟你这个老糊涂说了。”倪母动怒了。“你就只顾自己舍不得,不顾女儿的幸福,这叫什么好父亲,我真被你气死了!”
两老在厨房的争执,一字一句全都听进坐在客厅里的萧元培和褚校长耳里。
“你啊,都三十了,得学学待人处事,敬老尊贤的道理。”褚校长乘机机会教育他。“以后还要教孩子,自己不以身作则怎么行?”
“是……”萧元培这次真的认真的反省了,也终于理解倪安萝有多了不起,居然能包容他这个目中无人的牛脾气。
两人在客厅里坐立难安,都像等待判决死刑或当庭释放般煎熬。
终于……倪父讪讪地走出厨房,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了。
所有在场的人全都如释重负,真想立刻买串鞭炮,大肆庆祝。
“伯母……请问安萝在家吗?”事情搞定了,他也该带他未来的老婆回去看看新房了。
“安萝不是搬去跟你住了一年多?”倪母纳闷道。
“是啊,不过前阵子我重新装潢房子,让她先搬回来多陪陪你们。”
“她没有搬回来,只回来吃了几次饭……”倪母更纳闷了。
“什么?!你把我女儿搞丢了?!”倪父才刚压下的怒气,一下子又爆发开来。“不准,我不准你娶我女儿!”
瞬间,几个人慌成一团,因倪安萝的失踪而乱了手脚,讨论着该不该先报警。
“我前天还在学校见到她的,要不要试着打手机联络她?”褚校长实在看不下去,好心提议。
心想,头一回作媒,准新娘却不见了,怎会这么乌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