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那姓慕的我压根不熟悉。”
“乖菡儿,晨玄那孩子的为人处世,还有品性都是极好的,爹爹可以保证。”向老爹不遗余力的夸赞自己未来的女婿,要知道慕兄弟对这件婚事催促得紧,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也只能放下心中的不舍。
要说幼菡的心思古灵精怪、不喜约束,他这个做爹爹的,还真担心要是有朝一日嫁到别家会不会受欺负,若是嫁到慕家,哎呀,简直再合适不过,就凭两家的关系,慕老弟对待幼菡一定会比自家孩子还好,自己也省得日日担忧。
这婚事是越想越完美,简直就是歪打正着,这样想着,向老爹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不见。
“可那什么慕晨玄一次都没见过我,他就肯答应?”
“你慕伯父那么喜欢你,怎么会不答应。”关于慕晨玄的态度,向老爹也不甚肯定,早些年就听说那孩子在婚事上谨慎得很,这一次不会是慕老弟心急自作主张吧,他犹疑着顾左右而言他说道。
“我才不信。”向幼菡半信半疑,两个人之间都是陌生的,她不信那个男人会这么痛快答应,“既然爹爹这么肯定,那好,只要那男人心甘情愿迎娶,我就嫁。”
“此话当真?”向老爹拍案而起。
“当真。”向幼菡信心满满。
此时的她尚且坚信自己的看法,谁会娶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妻子,却不知姻缘之事,本就来的那么古怪,让人措手不及。
要说这桩婚事,其实也并非慕家处心积虑,说来说去,也算得上误会一桩,只是解来解去解不开,就当了真。
事情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就说卞城府的向幼菡为了这桩婚事不堪其扰,而在千里之外的肃州府,有一家人也在为同一件事烦恼了几个月。
肃州府,这个边陲小地,二十年前名不见经传的地方,近年来却声名鹊起,为世人津津乐道,究其缘由,竟因为一户人家的迁入,肃州慕家。
说起慕家,府内尽人皆知,乃是举国闻名的商贾世家,家中生意遍布南北,近些年更被元隆帝钦点为皇商,慕氏一族曾居卞城,后因战乱迁居此地,此后便一直久居,已达十余年之久。
他们世代经商,早先便做些丝绸生意,只因先帝重农抑商一直无大作为,到了元隆帝登基农商大盛才真正大显身手,尤其在当家少主慕晨玄治理下更是鼎盛无边。
慕晨玄,这位慕家少当家,肃州府内真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论品性,他义字当头,果敢刚强;论手段,他机智多谋、仁义为先;论长相,他相貌堂堂、英姿不凡。
这样一个男人,怎么说都称得上一句人中龙凤,才让慕老爷心无顾忌的把家业交到他手上,不提别的,就那副身家样貌,这些年不知迷倒了多少名门闺秀。
可惜,人无完人,只一件让人深为费解,这被赞为天人的男人却二十有三仍未娶妻,甚至身边连个红颜知己都没有。
相貌英俊又家世显赫,再加上洁身自好的习惯,越来越多的名门淑女倾慕不已,纷纷不惜名声上门说亲,一个个舌灿莲花极尽夸张,偏偏慕晨玄什么都瞧不上,既不拒绝也不答应,只是婉言推托,言语间毫无破绽,让人气也不是喜也不是。
要说这不近女色也不算什么坏事,只是时日久了难免引人猜测,有人说他是眷恋旧情,还念着当年偶遇的一位小姐,理由是那位神秘的不知名小姐曾是慕家座上宾,足足在府上住了半月之久才悄然离开。
当然,这事情有些玄乎,有人信就有人不信,更有甚者怀疑他身患断袖之癖,陪在身侧的男仆也都拿出来质疑一番。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样的闲言碎语慕晨玄向来不去理会,只是闲话传得多了,就连喜欢云游四处的慕老爷都忍不住怀疑独子身有怪癖,几次明究暗探后不得要领,干脆就强做主张招来媒婆相亲,可惜独子机智太过,几番斗智斗勇之后,皆以自己惨败告终,干脆就想起了各种歪门邪道。
比如一月前,慕家大堂。
“哎!”
“这道翡翠蹄筋不错,爹多吃一点。”
“好。”
“味道如何?”
“哎!”慕老爹长叹一口气,哀怨地瞥一眼自己儿子,才喃喃说道:“味道还行,可惜心绪难宁,山珍海味也食之无味。”
“是吗?”不为所动,慕晨玄淡淡一笑,“许是这些天太过疲累,您多多歇息就好了。”
“哎,那些身外之事怎能坏我心情,反倒是你的……你不懂为父的心啊!”依旧长叹一声,慕老爹皱眉,放下手中的竹筷,眼巴巴看着长子,却只得到一个淡然的笑脸,顿时一张老脸萎顿下来。
此情此景,若是别人定然大为好奇穷加追问,偏偏他这个儿子非寻常人,竟然面不改色,让慕老爹又恼又怨,偏偏还无能为力。
“晨玄,你都不好奇我心中烦闷些什么?”慕老爹鼓足精神再接再厉,一脸期盼地看着儿子。
不慌不忙咽下口中的饭,慕晨玄微微一笑,“莫非爹您又看中了哪家小姐?”
“噗”的一声,慕老爷一口茶水喷到饭菜上,看一眼四周纷纷憋笑的仆人,一张老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你胡说些什么?我哪里……哪里会做出这种事情。”
“那就好,我吃好了,您慢用。”在侍从的服侍下净手,慕晨玄优雅一笑,就要离开。
好不容易逮住一个机会,慕老爹哪里肯放过,连忙端起一家之主的架子,“慕晨玄,你给我坐下,为父还有事情与你商量。”
“不知爹爹所为何事?”顿住脚步,慕晨玄转身复又做好,一副恭敬的模样,眼底却闪过一丝促狭。
慕老爹哪里不了解儿子心思,干脆就扯下脸皮,“你知道我为难的是何事。”
“您的心思儿子怎么能猜得出,还请明示吧。”慕晨玄浅浅一笑,那笑意却未入眼眸深处。
“你的婚事……”慕老爹一句话未说完,慕晨玄已经挑眉,“怎么,爹爹又替我找到了合适人选?只是我近来事务繁忙,还是过段时日再相见吧。”
“哼,你别给我来这一套,见不见面你总能说出不合适的理由,比如上次苏家小姐貌美如花,你嫌弃太过高傲;文家小姐温柔典雅,你嫌弃人家性子太过温润;张家……”
“爹爹要细数我没意见,只是书房事情还有很多。”
“你……”慕老爹再次被堵住,好半晌才又平复情绪,“以往的就不说了,我就单问你到底要娶个什么样的女子,只要你说出来,就算是天仙我也去给你求来。”
“那就请爹爹去求个九天仙女吧,我到时必无意见。”
“九天仙女,我去哪里求来。”一句话就哑口无言,慕老爹气得胡子翘起来。
“那就慢慢等吧。”慕晨玄一直温润的笑,“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子懂得这些道理,只是那些姑娘家实在不能让人满意,慕家未来的当家主母,也不能太过勉强吧。”
“那若是……”慕老爹吹胡子瞪眼,突然想起某个老友,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念头冒出脑海,“你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那若是早早定下的婚约呢,你可会答应?”
“婚约,这有些可笑了,我没有定下婚约吧。”慕晨玄哭笑不得。
“你自然不记得,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只是我却不能不当回事,要说向家女儿也已然长大,有道是好女不侍二夫,她既然许了我们家就不能再嫁别人,难道你忍心耽误一个大好的女儿家?何况你向伯父多次催促,我想着不能勉强你才多次推脱,可女儿家的大好年华哪里禁得住煎熬,你真的要做负心人?”慕老爹梗着脖子吼道。
“看来您这一次是不得目的不罢休了。”慕晨玄一脸冷笑。
“哼,怎么,刚说出口的话你就反悔了!”
静静地沉默,慕晨玄看着自家父亲,要说起来,到他这年纪,也鲜少有人不成家,他何尝不理解老人家的心思。
只是婚姻之事,自小看惯了父亲的多情,娘亲的郁郁而终,他心底始终想要白首一人,只是眼前看来,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既然早晚都要娶一个不爱的女子,是谁又何妨。
“好,我答应,如果向家同意这桩婚事,那就择吉日迎娶吧。”
看着说完话转身就走的儿子,慕老爹终于笑逐颜开,心里却打起另外一个主意,那份婚约当年只是戏语,原以为做不得数,刚才也只是灵机一动想起来,可如果儿子一直不娶,那自己抱孙子的愿望,恐怕这辈子都实现不了,倒不如试试这桩婚约。
情非得已,他也只能铤而走险,厚着脸皮让人去向家求取婚事,还记得他向老兄喜欢古玩字画,看来要从这方面着手了。
这样想着,慕老爹就大张旗鼓的张罗开来,心里打着算盘,早早放出慕家娶亲的风声,闹个满城皆知,到时候就算向家不应婚,为了面子,晨玄也必须娶一个女人进来。
哈,真是一个好办法,慕老爹一脸狡诈算计着,这才有了向家的一番折腾。
世人总道千里姻缘一线牵,有时候,还真是不得不信,就在这阴差阳错之下,向慕联婚已成定局。
于是,整个向府陷入一片慌乱之中,各种忙碌折腾,很快就等来了黄道吉日前一晚,奶娘撵走所有侍候的丫鬟小厮,面对着眼前向幼菡和夙玉纯洁的目光,开始传授起所谓的御夫之术。
“小姐呀,其实那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奶娘还没说出口已经红了老脸,可惜,另外主仆两个毫不在意,依旧玩着自己的。
“夙玉,别忘了我精心买的小玩意。”
“好的,小姐,都带着呢。”
“小姐你平时没接触过外面的男人,到时候难免惊惶,可只要安安分分听从慕家少爷的心思就不会出错。”
“不要啦,那个太旧了,不要了。”向幼菡恍若无闻。
“那我们再去买一套。”陪嫁丫鬟夙玉也是无所谓的模样,两人都没注意奶娘的无奈。
“小姐,这有一本春宫图,来来,奶娘教你一些东西。”
顺手接过那本春宫图,向幼菡看了一眼,都是些古古怪怪的小人,没意思,一甩手就丢到一边,又忙着招呼夙玉,“夙玉,我的书你都要带着呀,可都是我精心挑选的。”
于是念叨半个时辰后,奶娘的脸色终于恢复正常,殷切的看着向幼菡,“小姐你都听懂了吧,床帏之事可都要记清楚了,不然新婚之夜,你一定慌了手脚”
玩得不亦乐乎,向幼菡推着奶娘出房,敷衍说道:“奶娘你放心啦,我听明白了。”
然后主仆两个接着闹腾,直到忙得昏昏欲睡,夙玉终于想起来奶娘欲言又止的模样,彷佛是有什么话要说,“小姐,奶娘说了些什么呀?”
“给了我一本书。”向幼菡爬到床上,懒洋洋说道。
“还有呢?”
“没有了。”回应她的,是清浅的酣睡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