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悲庵里,赵盼盼手拈清香三炷,看着缕缕白烟像龙一样地盘踞升天,她虔诚地向庙堂的大佛献香,端坐的佛像庄严肃穆,予人宁静祥和的感觉。
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耳边聆听着宁静祥和的梵音声,仿佛拥有神奇的法力,可以短暂的将她内心的创痛抚平。
今天是她这个月以来,第三次被大悲庵的主持婉拒为她剃度,她一直不懂主持口中所说她尘缘未了的理由何在?
打从知道凌常风坠入深谷,连个尸首也找不着后,她为了要表明拒嫁的决心,在被押着上花轿的同一天,以风簪割过腕脉,差一点就因失血过多而死在花轿上,她到现在仍能记得凤栖梧掀开轿帘,看见花轿内染着鲜血的她,眼神是如何的震怒。
那是她最后一次看见凤栖梧,之后昏迷的她被丢回赵家,成为不守妇道,遭人嫌弃的女人。
她不晓得这些传言是怎么来的,只知道家人为了保护她,饱尝背后指点之苦,最后她为了不给家人添麻烦,挑了个深夜悄悄离家了。
想及近日种种,赵盼盼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求剃度无果,赵盼盼失望地走出庙外,茫然的顺着地上的碎石小径走,不过走没多久,背后就传来一声唤。
“盼盼一一”凌常风匆忙赶至,面色看起来焦躁不安,见佳人身影,黝黑的深眸便牢牢的地先锁在她那三千青丝上。
还好……她还没有真的出家,不然他可就真要懊悔一辈子了。
“常……常风?”熟悉的轻唤,震动她原以为早该死寂的心,怀抱着不确定与期盼回头,水眸还未将人瞧清楚,眼前一花,她已整个人被揽入一副温暖结实的男性胸膛里。
一路上害怕赶不及的凌常风,他的心狂乱而快速的跳动着,他紧紧地将她用力的搂在怀里,将脸埋进她的发际中,仿佛唯有这样才能确保不会让她离开。
“我不准你出家!”
“我……”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感受到这熟悉的怀抱与温度,泪滴顺着面颊滚落,她展开双臂,反手也紧紧的搂住了他。
“常风……常风,真的是你吗?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死!”这是梦吗?她的常风真的没有死?
“傻瓜,我不是就这么实实在在的抱着你吗?”凌常风被她的反应,暖了心房,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微微隔开她,抓起她的手,翻开左手的衣袖,看见她手腕上那条看了让人怵目惊心的疤痕,心痛的感觉,让他皱紧眉峰,带茧的指腹疼惜地轻触那道伤疤。
“这疤……还痛吗?”看着这浅红淡痕,凌常风哑着嗓艰涩地问。
从宇文仲口中得知她割腕殉情的消息后,虽然做了心理准备,可是当真正看见时,凌常风还是忍不住泛起心酸,这个傻盼盼……这个他爱惨的盼盼……
“……不……不痛了。”他的触碰,让心里有愧的赵盼盼忍不住想缩回手,但是手腕却被凌常风轻轻地扣着,力道不重,很温柔……但是令她抽不回手。
“这辈子我从来没有为了私心,动过任何杀念,可是这次……我真的要忍不住了。”
那个凤栖梧,竟然逼得盼盼不惜以死拒嫁,他凌常风对天发誓,有朝一日,定要叫伤害盼盼的人,以双倍代价相偿。
嫩指轻压他的唇,那双沾着泪水的眼睫,眸里尽是被救赎的亮采,“你别怨小王爷,一切……皆是我的咎由自取。”
她不怨天不怨地,只怪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才会让小王爷有可趁之机,虽然明白自己仅是小王爷的一只棋,但因她血染花轿的消息传开,也让尊贵的小王爷损了颜面,因此她没有理由再怨小王爷。
“要不是我想法太过软弱,我爹也不会糊里糊涂的主动跑去招惹小王爷……倒是你……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不是跌落深谷里去了?”她抬手抹泪,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他的人会好好的站在面前。
听到她为凤栖梧帮腔开脱,心里虽然还是有些不太痛快,但在知道盼盼为了拒嫁小王爷,而选择最激烈的自残手段抗议,到嘴的埋怨全数咽下。
轻叹口气,眸光柔怜地道:“是御剑司出手救了我,有关你将要出家的事,也是他转达的……”也是!就算他真想亲手杀了凤栖梧,可是皇上绝对不会允许,为人臣子,无论如何都不该将个人私事,凌驾在公务之上……因此他只有忍,但……感觉真的非常差。
“所以,你是真的身受重伤了!”赵盼盼慌张的小手急急的在他身上打转,待瞧见隐现他胸口缠着的白布条,才迟钝的发现拥着她的怀抱,传来淡淡的药草味,这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又哭了起来。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前些日子我在小王爷府捡到一块茜红色布,我知道那是当初我留给你的那一块,那一天……你来看过我了,对不对?”不给凌常风开口的机会,赵盼盼边说边掉泪地解释。
“其实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也知道我真的很蠢,竟然因为算命说的话,而怕得不敢跟你在一起……在知道你出事之后,我去过凌府,你娘跟我说,你之所以会跌下深谷,都是我害的……”赵盼盼愈说心里愈难过,豆大的泪珠扑簌簌的落下,她伤心难过的模样,彻底的揪疼了凌常风的心。
他双手捧着哭成泪人儿的娇颜,低下头以唇吻去她脸上的泪痕,并将她的脸紧紧地贴着自己的心口,一迭连声的安慰:“你别听我娘乱说……没有那回事。”
“不!你不懂的,你不知道我在知道你跌下深谷,心里有多后侮……我知道你很气我轻易的答应要嫁给小王爷,但是……你不知道当初我之所以会答应,除了担心爹的胡闹会惹来祸事外,我真的很怕小王爷会借题发挥为难你……我不愿意伤害你,可是事情却偏偏走到最糟的那一步,常风……你说,这一切是不是都是我害的?”
“好了,你别再说了……去他的小王爷,还有那什么算命仙说的鬼话,从今以后,你,赵盼盼就归属我凌常风所有,这辈子你所有的幸福都由我来守护。”他俯身,额心抵着她的螓首,以唇索了个吻,深情的对她承诺。
他的深情让赵盼盼觉得有罪恶感,“你……现在还愿意要我吗?还有……你娘她……”在她拒绝过后,他还愿意再张开双臂的接受全部的她吗?
“你说这是什么话?这辈子除了爱你,我还能爱谁?”凌常风被赵盼盼这副惶惑的表情给惹得欲哭无泪,他仰天吁了口气,以手轻抚她的发,神情认真地说:“我娘那里,你就不用担心了,相信我这回‘死而复生’,料想不管我想做什么,我娘应该都不会再有异议了才是。”
“真的吗?”得到保证与全心的相挺,赵盼盼稍稍放宽了心,视线忽然落到他掌心的异样红痕,她神情怔忡了下。
注意到她的目光,凌常风主动摊开左手掌心让她看。“瞧!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是天意注定,在这次擒匪的过程中,掌心的这颗痣已经被盖掉了。”
悬着热泪的眼睫,颤了颤,瞥了眼他带疤的掌心,她愣了愣,迟疑半晌后,她怯怯的伸出自己的右手掌心,以近乎自惩的口气低语:“为了惩罚我的愚蠢,我也把手上的这颗痣给弄掉了。”上头同样也留了一记针刺的疤痕,凌常风看了一眼,火气又延漫上胸口。
“赵盼盼,你想要我打你吗?”伤害自己的手腕不够,居然还自刺掌心?
见他气得涨红脸,赵盼盼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可怜兮兮的低声讨饶着:“我不要……”
“既然不要,你下次还敢不敢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伤在她身,痛在他心,他凌常风这辈子还真不知道要呵护一个女人,竟然是如此心惊胆跳的事。
“不敢。”她连忙摇头,乖巧的像个温顺的小媳妇。
怒瞪着她带泪的面颊,凌常风既心痛又无奈的垂肩,注意到因他们的争执已惹来旁人的注视,凌常风没好气的瞪了围观的闲杂人等一眼,随即霸道地将赵盼盼搂在身侧,决定将她直接拎回家门,顺便向赵大勇订下他的女儿,再带着盼盼回家见娘与爹,直接宣布他们的亲事已定。
这回他打定主意,无论任何人想再从中作梗破坏他俩,他都要坚决的捍卫爱情才行,大不了他再搬出皇上的名义,逼迫非成就这段婚姻不可。
毕竟皇上早就明白他与盼盼的事,应是构不成假传圣意之名吧?
被凌常风紧搂在怀里,赵盼盼注意到周遭人的目光,她满脸通红的将脸偎进凌常风的胸口,听着他胸膛里鼓荡着满满的爱与疼惜,她终于明白大悲庵的主持,何以说她尘缘未了了。
原来是她命定的良人回来接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