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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凤侠情 第六章
作者:刘濛云
   
  “俩鬓入秋浦,一朝飒已衰——”

  “不对、不对,再换过!”

  “高楼入青天,下有白玉堂——”

  “你想气死人啊,想想这是什么地方,唱这种破烂玩意儿,谁来买醉?”

  “蜀道难,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杨鸿飞!”女声暴喝。

  “公主殿下,请称呼我‘飞飞’,谢谢!”

  樱桃红唇,柳叶眉,乌丝斜髻,桃红面——这佳人美女是谁呀?

  还有谁嘛,正是老鸨儿……对不起,说错了,是招呼客人的伴当兼乐工——如玉公主是也。

  “我说我来,你又说什么人心险恶,非得花言巧语行骗,我这点不行,让了你来——好嘛,既然是自愿的,也请甘愿点,你三番两次的不合作,这是什么意思呢?”

  气唬唬的如玉,一面数落鸿飞,也一面戮着人家的肩膀,一张俏脸胀得通红。

  “要是不情不愿,请回你的破烂木屋‘视察’,我可不需要你来扯后腿!”

  “我还不算合作!?瞧,堂堂六尺男儿躯,让你搞成什么德性,唉!奴家自命低贱,自甘下流,自作自受,怨不得您堂堂公主看不起!”翘起兰花指,千娇百媚地点点鬓旁金凤钗。“奴家好比那——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哼,骂人是狗,自己才是狗!”如玉唇边一抹冷笑,显得冷酷而尖锐。

  “得了,你这位歌伎姑娘不合格,解雇你了!”如玉一本正经地说。

  “又要换你上场吗?”鸿飞小心翼翼地问着。

  “当然喽,既然没有人手,老板也就只好兼雇佣啦!”一脸没有商量余地的坚决。

  “你非把小照姊姊留下的红娃馆给开张营生,是不是啊?”

  以为碰上挫折,如玉便会回头的,这如意算盘似乎是打错了,这位公主殿下,比想像中的更固执难缠呢。

  “不然,有什么办法混入蜀宫王殿内,拜访蜀王曹彦宾呢?”

  “小照姊姊不是留有王宫地图——”鸿飞话没说完,头上已挨了一记粉拳!

  “您可真看得起自己,我可没那个本事!”如玉气势凌人地凝望鸿飞,鸿飞却仍是嘻皮笑脸,丝毫不为所动。

  “我是说真的,我跟你,咱们避开守卫交班的时刻,从厨房后面,化妆成杂役混进去——”

  “然后呢?”

  鸿飞看她并不是很以为然,又卖力地往下劝说:“然后,就找到曹王,就可以请教他了。”

  “是唷!不知道阁下您是想拿刀架着人家,要人家听话,还是跪地哀求,要他大发慈悲告诉我们事实呀?”

  “不如我们扮鬼吓吓他,要他说出玉箫来历,还有姥姥跟他之间的关系,这样子好不好呢?”鸿飞兴致勃勃等着如玉点头称赞。

  如玉斜睨着他,摇摇头,一副受不了的模样。

  “很好嘛,姥姥说你鬼点子多,看来也不过尔尔!”

  “你想怎样嘛,安全的方法你都不肯试,就是想妆扮得妖里妖气用狐媚手段去色诱他——姥姥会赞成你这样子胡闹吗?”

  搬出姥姥这块大金牌,如玉却仍然一脸执着,不为所动。

  “小照姊姊是最最正经不过的人呐,但听从姥姥的命令就下海陪客,还让同行的舞伎嫉妒眼红,她都做得到了,我这点牺牲又算什么?根本也没牺牲嘛,陪酒的是你吧!”眨眨眼,对自己的忍辱负重,如玉十分自豪。

  “如玉——”

  “谁准你叫我名字的?”

  “如玉妹子!”鸿飞换汤不换药,更亲昵地呼唤她,听得如玉直想拆散他的骨头。

  趁如玉还没发作前,鸿飞又严肃地摆起脸谱,说起话来:“如玉妹子,咱们坐下来心平气

  和地说,好不好?”

  “不好!又跟你不相干,你凑什么热闹来着的?最好是走得远远的,让人瞧不见你,免得心烦!”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后悔!”鸿飞仍是吊儿郎当地,似笑非笑望着如玉。

  “不必,如玉向来不后悔!”如玉硬着心肠赶人家,她觉得打从自己碰上这落难皇子后,日子也跟着难过起来——

  杨鸿飞简直是带来衰运的使者!

  “数到三,一、二、三——”

  如玉干脆背着他,  琮琮地拨弄起琵琶。

  “我真的走喽!”

  如玉头也不抬,眼也不眨,沉醉在小桥流水、枫林晚别的境界中,鸿飞不禁叹了口气。

  从赤壁三国,大乔小乔挥柔荑,倚栏相招的旖旎风情,渐渐地,如玉呜咽的琴音竟慢慢转为激情豪迈却略带苍凉的古府乐诗,鸿飞吟咏过的词句,从她殷红的樱唇里,字字珠玉地吐露:出门见南山引领意无限秀色难为名……

  曲毕收拨,只留一室空寂,那喧哗吵杂,惹起尘嚣的人已经离开!

  

  夜——

  夜是黑沉沉的布幕,包里埋藏着许许多多的秘密!

  夜——

  夜是繁星点点,烛光朦胧摇曳,红罗帐内的温柔情事,数不尽的浪漫旖旎。

  玉管悠扬,曲音袅袅,人比花娇,如花解语的佳人,将繁华靡靡的夜点缀得灿烂奢豪!

  蜀国得天独厚的屏障,其他国家望尘莫及的优越地理,让这里的米粮充足,廪仓饱实,丰衣足食的人民因此有余暇寻找各种刺激。

  银杏儿胡同,十条小巷弄里的春光热力,只有在夜晚时才会呈现出来,白天时斑驳破落户的模样,到了晚夜,就叫红烛隐曳朦胧地遮掩起来,到处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小照的红娃馆,独门小院地夹在两大楼间,显得凄清寂寞,但是,络绎不绝上门的客人,纷纷打探小照的行踪,不难猜想到——

  小照在此地还颇有名气呢!

  怪不得被抢走生意的红嫣姑娘,要差人绑走小照,她实在太红了嘛!

  如玉不禁后悔,真该问清楚,她是怎么留住客人的?为什么这些人上了门,瞧见小照姊姊不在掉头就走人?

  要是她可以从他们身上留下些银子,嘿,几日下来,不就一笔小财,那么要纳贡的岁币,不就有希望了?

  这也是如玉念念不忘,搁在心上的一件大事!

  又有人起身要走——怎么办?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长着翅膀,飞走吗?当然不行,困难地开启朱唇,生涩地展露僵硬的笑容,嗯——送往迎来的皮肉生涯,就是这样吧!?“客倌,大爷,奴家唱个小曲给您听吧!”

  “不必了,瞧你这破落户的样儿,能有什么好曲子,要听曲子,我自会上红嫣嬷嬷那儿听去!”目光如豆的胖老爷一摆手,走啦!

  这招不行,换个方式再来过。

  “哟哟哟,小相公,讲个笑话给您配酒下菜,好不好哇!?”

  “对啦,这真是大笑话,酒又酸,菜又难吃,姑娘啊,您可真会闹笑话哟!”

  年轻的富装少爷也摇摇羽扇,晃头晃脑地走啦!

  “我跳舞——”

  “噗,这是什么舞啊!?姑娘过来,过来,我捏捏你那腰——是不是木板做成的。”

  “啪”!

  五爪金龙根根分明地印在面皮上,当然——

  这个客人又泡汤啦!

  “你陪不陪酒,让我亲亲,这五十两银子就给你!”

  脑满肠肥,一嘴油腻的胖大爷,觑着如玉低头沉吟,就想伸出肥手去摸摸人家小小白玉般的掌心——

  如玉恍若不觉,却在那人碰上自己冰清玉洁的小手以前,自然地将皓腕抽开。

  “大爷,这样吧,咱们来赌上一赌——”

  “赌?”

  “是呀,人家也不懂什么豹子、天门的规矩,就这么吧,骰子的点数大的便赢,一次断输赢,好不好?”如玉低声下气,含羞带怯地,清纯中带点艳媚的神态,让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胖大爷,打从脚底酥麻至心坎去啦!

  “小美人,你说,我赢了有什么奖赏?”

  “那还用说吗?”媚眼如丝,秋波荡漾,如玉勾人的功夫经过几番练习,更真是越来越纯熟喽!

  “好,你赢——彩金五十两,你输了,就给大爷乐上一乐!”

  “大爷您请先——”

  原本预备给客倌寻乐的赌具,如今却用来打赌自己的贞操,真是……可悲啊!

  知道了红娃馆内,生涩秀丽的舞伎姑娘——如玉小姐,跟赌客比赛彩金、度夜权,一些好事的市井之辈,都纷纷挤上门来,凑着趣儿取笑。

  原本空无一人的厅堂,立刻门庭若市,吵吵闹闹地在争论谁赢谁输。

  挤在人群后头,有名黑衣黑裤的少年公子,悄声地拉拉旁边的富翁衣袖,低声地问道:“你要买女的赢,还是男的赢?现在的赌金是七比一,男七女一,大家都认为男的赢面大,您呢,大爷,要不要也下一份子?一份才百文钱哦!”

  天,竟还有人趁火打劫,趁着这机会大发利市!

  后头收赌金的、下赌注的,吵吵杂杂弄得热闹滚滚,前头则是一张圆桌、两张小凳、两枚骰子、一只碗——

  恍如生死决战般凝重的气氛,在小小空间里弥漫着。

  “请——”

  骰子从胖胖的指尖滑落,滴滴溜溜地在碗里打转,两名赌客,都意态悠闲,故作潇洒,谈笑风生地等待决定大小的时候到来……

  有些闷热吧!

  如玉姑娘拿起手绢,轻轻拍拍面颊、上唇,在丝绸的布面里轻轻地吹着凉气。

  这股凉气,却不是在手绢里打转,而是轻轻地钻出红绫丝缎,偷偷地窜出葱葱玉指缝间,再无巧不巧地碰上正逐渐缓慢停顿的骰子……

  “六六六……唉,是个一呐——五、五!哇,还是个么  !”

  只有两点,如玉赢面极大,随手撒下骰子,也不必作假弄巧,五十两银子——

  啷  纳入如玉口袋!

  “换我,换我,我同你赌!”

  把胖大爷赶离火热的凳上,青衣皂帽的小官爷就占上位置,意兴浓浓的抓起骰子丢——哇!有十点  ,如玉大概是输定啦!那名官爷还贼笑兮兮地上下打量如玉。没想到如玉离手,竟有十一点,她又赢了一次!

  “贪财、贪财,真是不好意思,今晚手气好旺呐,是不是新手玩赌总有三把赢啊?哎呀呀,托福,托福——还有人想试吗?一日不过三,再一个就收手,有没有人要试的?”

  懂得见好就收的如玉,赢了第三个人的银子后,就宣布:收摊休息!

  第二天,她把赌金抬高一倍,又把奖品加上双倍的赌金——呵,她的门口排场,可比那些红牌的花花姑娘们更热闹起来啦!

  她又找了厨子、仆佣,内内外外收拾起屋子,招呼客人,只要进得门内的大爷看倌,就得先收场地费、茶水费,想跟她对赌的还得让她挑选过,看不顺眼的,她还不赌呢!

  这位“一日不过三”的赌博姑娘,大半个月下来,非但名头响叮,白花花的钱钞更是入帐不少,想一亲芳泽的登徒子,财产也不知白用了多少,连人家的一根小小指都还没能碰得上呢!

  

  这一日,眼看着第三只肥羊又要被痛宰,如玉正在沉吟,该选择哪个较好欺骗的对象,一名青年壮士,却排开热闹的人潮,人未到跟前,就先出声嚷嚷:“这第三个人就是我啦,我出三万两黄金,同你赌一局!”

  哇!那岂不是岁贡的献金就齐全啦!?有了这笔钱,这个笑脸迎人的勾当就可以收起来了,不是吗?

  也没认清来人是谁,如玉已愉快万分地出声答应:“当然好——是……你!”

  快乐瞬间在脸上冻结,她的笑容僵住了,嘴巴张大了却合不拢,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他——

  “你怎么有那些银子的?”

  “托福,托福!你桌上赌输赢,我就在你的围场收赌金,现在每个人都赌你赢面大,我的赢面小,你有三十,我是一,这‘一’是我自己下注自己的,所以喽,今晚我要是赢了你,不单单是你的分量,还有这屋子里每个人的赌资——怎么样,来一把吧?”

  还是那副古灵精怪的表情,还是那双鬼鬼祟祟的眼珠子,含笑的唇角还是一副漫不在乎的样子——

  黑衣黑裤,劲装衣束,他不正是那个从如玉开赌以来,就一直拉着人下注的人吗?

  没有一天例外,没有一天不提心吊胆,他害怕如玉的手法会被揭穿,一连十六日的豪赌,竟无一场落败,多么启人疑窦啊?

  要是来个爱赌的武林高手,她的把戏不就会给拆穿!?这些日子,他不但充当她的外围防护,更是小心谨慎地观察每个来赌的客倌,只要觉得情况不对,他就要下场,打乱如玉的如意算盘,并且——让她远离危险!

  当然,他也凭着吆喝本事,累积了一笔小财,那是意外的收获……

  介绍这么多啦,知道这是谁吗?不是别人,正是那一日,让如玉扮做佳人“飞飞”,又让如玉赶跑的皇子殿下——杨鸿飞!

  不是他皮厚,不是他没自尊,只因姥姥要求过他:不论是什么原因,你都得守卫在如玉身边!他答应了!用他的生命热情去接受这样“艰巨”的任务,他曾被警告如玉的固执难缠,比头滇西驴子还难搞定,他依然接受这任务!

  不是因为姥姥的恩情,或是她待如玉的情重令他感动……或许,这些都是其中一些因素,但最重要的是,打从他第一眼见到如玉,他还不知她的身分时起,鸿飞便有种冲动——保护她的冲动!

  相处日久,冲动的热情早已平复,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浓浓久久的情感,想要和她长相厮守。

  虽然,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深深的误会,南辕北辙的个性也令他们时时争吵,他也曾心灰意冷的就想离开……远离她的生命,抹去她的记忆……

  总是在不经意的一小件物品上,或是闲暇空档时,她就悄悄地浮上脑海,占据他心头的城堡,她仿佛是他的另一个灵魂,他总会不知不觉的问:如玉,要是你,你会怎么做呢?

  这是怎样的一份情感呵,他并不明白,他也无意真正去懂它,解开它,只要如玉还在身旁,他慢慢、慢慢的终会明了吧!?……

  瞪着他,如玉也有满腹的话想说,话至嘴边又会忍不住骂他一句!

  自小就在姥姥的羽翼下长大,姥姥的钟爱令她享受着比姊妹们优渥的待遇,她从来不知道,小国的公主,原来是无权无势,还得抛头露面地奔波江湖,饱受风吹雨打。

  只要想到如云姊姊、如星妹子的遭遇,她便心有所愧,更想在国事上协助她们一些——不光只为了爹爹是国王,而荆南是他的遗产。

  她总觉得只要小国地位巩固,对姊姊、妹子的歉疚之意也就会减少一分的,当姥姥同她说,要挽救小国被大国吞并的命运,就得集天下贤士到荆南,让他们帮助国王兴利除弊,严刑重法,荆南或许就有救了!

  她兴冲冲地伙同小照姊姊,不辞辛劳地大江南北跑遍,她以为天下名士真如小照姊姊所言,不是被网罗殆尽就是自立为王,她哪里想得到——有些漏网之鱼,还让小照姊姊给赶跑啦!

  遇上鸿飞之时,小照姊姊就已经决定要通知姥姥,她们的任务失败啦,天底下再也没有可以利用的人才,她必须死心!鸿飞就像黎明前的那道曙光,给了她新希望,却又给了她——重重一击!

  但是不能讳言的,打从鸿飞一路上和她嬉笑怒骂,她心头那股重担的压力,就不自觉地卸了下来。是他笑容的魔力吗?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是又有何妨?只要有他陪着心情就会豁然开朗——

  虽然,仍是想骂骂他,仍是想叫他“滚蛋”,可是,夜半梦回,无形的梦魇又寻上她时,她便会在梦中流泪醒来,怪罪自己——为什么要气跑鸿飞?

  也许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在心中为彼此增加了分量,但是嘴硬的他们,硬是蒙起心上的那片真心,用犀利的言词掩饰自己的情感。

  “你先请!”那双澄澈的眸子,活灵活现地盯住如玉,闪动的神采,似乎在说:你的伎俩已让我识破!

  如玉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强颜欢笑地拾起两粒骰子,犹豫地说道:“还是你先请吧,通常都是赌客先来,庄家再离手的!”

  “你不觉得,我是‘大庄家’,而你只是‘小庄家’吗?你只一人一份奖金,而我却有满屋子三、四十人的靠山,你评评理,我说我是‘大庄家’,而你是‘小庄家’是不是有理?该不该由你先掷骰子呢?大家说,我讲得有理没理——”

  这是什么世界啊?一大群臭男人竟然只捧自己同性男人的场,大叫大笑的喧哗,都异口同声地点头说,鸿飞有理!

  呸,没道理,没道理极了,只要鸿飞开口要求的事,就定有古怪,绝对不能顺了他。

  “客倌爷,这红娃小店是奴家的营生,按理说呢,使用权在我,自然客得随主便喽,所以呀,是不是我说谁先掷就谁先掷的!?”

  剑眉斜挑,那股似笑非笑的慵懒耍赖模样又雀跃在他的脸上,如玉心头猛地一跳,拼命努力想压抑,就是压不住那股悸动。

  “顺应民意比较好吧!公……公平点哦!”

  要是不从他,是不是就要被揭穿身分呢?要是让人知道堂堂公主干这等营生,荆南国的面子不就丢光殆尽,她可不能“因小失大”呀!

  打定主意,如玉就噘起唇,悠悠地看着掌心滚动不已的骰子,轻轻地晃动一阵就放手让它们在瓷碗内追逐……

  大男人的汗气,总是叫小女子觉得气闷的,拾起襟上的红绸丝帕,颊上、唇上都给细心拭拭,可不能叫人看见狼狈啊!

  噘高唇,启用编贝般的牙齿,一口气微微吹出——如玉,再次用起旧伎俩!

  当暖暖的气流,又碰触到决定命运的骰子时,鸿飞突然笑吟吟地说道:“如玉公主——”

  “什么?”气一岔,原本该是六点的赢面,只剩两点翻在上头,合起来四点的数字,想赢的机会并不大。看到这个局面,押着如玉会赢的豪客们,都纷纷地叫嚣起来,场面顿时混乱喧腾。

  如玉脑袋里嗡嗡作响,她只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完啦!被人知道自己的身分,而且失去了累积许久的财物!

  “我说,气质很好,挺像‘公主殿下’的如玉姑娘,你可能要输了!”

  “还不一定呢!”如玉忿忿不平地看着使诈的鸿飞,咬牙切齿地说道:“也许老天爷喜欢姑娘这一边,故意让你得个两点、三点,你不就是输了嘛!”

  “是啊,可真得求求赌神爷保佑呢,这样吧,让在下靠你近些,也多得些庇佑!”

  说着,鸿飞连人带着凳子,自动的挪到如玉左邻坐下,不等如玉反驳怒斥,他已快手地抛下骰子——

  如玉还想用红巾掩面,旧计重施呢,帕子刚刚着上口,鸿飞已一把抢在手里,啧啧称奇地赞叹:“如玉小姐啊,你这手帕子可真是美丽漂亮呀,不知哪儿可买?在下也想给自家妹子买上一条呢!”

  “真是好兄长!”如玉恨恨地咬着牙说着。

  “不客气,只是举手之劳嘛!”鸿飞笑嘻嘻地回答。

  玎玲、玎玲……

  停住的殷子,不多不少正好只比如玉的点数大上一点,这“一点”让下大注赌金的看倌,捶胸顿足怨叹不已!“不好意思,在下好狗运!今儿让小弟在下我拔得头彩,往日要赢过如玉姑娘的机会,就人人有份啦!”

  打躬的打躬,作揖的作揖,讲笑话的讲笑话,七手八脚的送走这些赌客痴人,被称作“今夜要当新郎倌”的鸿飞,志得意满地踱步来到如玉面前,低眉拱手,眼睛飘飘忽地与佳人相遇。“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是不是该熄灯休息啦!?”

  “谁是你的娘子啊?充其量是嫖客跟……跟……”下流的话,如玉终究不能出口,猛力跺个脚,她便转身背对着鸿飞。

  “愿赌服输,我又不像某人,老拿着汗帕子吹气,那种手段,明眼人一瞧便知,还想骗谁呢?只能宰宰几头憨肥羊喽!”

  “有碍着你吗?”如玉仍旧是不肯转身,鸿飞只好踱步到她面前,让她瞧见自己。

  “是没碍着我,不过就是碍到几位武功高强又爱赌博的高人,第三个对局者,你要是不肯跟我赌,不论那些人你选了谁,都是只有出丑丢脸的份,他们已经联手说好,就等你吹翻殷子,就用内力再吹翻过来,让你无力回天——”

  “你怎么知道!”如玉还是不大相信呢!

  “姑娘,拿赌金,当抽头的人,眼色要是不好,要是不懂得攀交情,都不能发大财的,你知道吗?”鸿飞好像对做生意也颇内行哦!

  “父皇给的薪俸,都让我用在买卖做生意上头,就是这样才得到许多经验教训,又可以印证子曰诗云的那套治国大论。”

  “讲得好!”如玉虚假的拍拍手。

  “是啊,跟着我是你福气!”鸿飞打蛇随棍上,得寸进尺地拉住如玉的小手,贼笑兮兮地说道:“赌场是你设的,场子是你摆下的,你现在输了,你该有勇气接受事实吧!”

  “走哇!房间就在后头,你既然赢了,爱怎样就怎样吧!”这么勇于接受事实,不提出辩驳的如玉,还真让鸿飞吃了一惊呢。面对如玉倔强的脸孔,鸿飞不免有些迟疑——

  如玉嗤笑一声,当面嘲弄鸿飞:“不过是只会逞口舌之能的鼠辈!”“你想赖上我?”

  “我干么赖你,这只是场赌局,我输了,而你赢啦,该你的彩金就该给,免得有人明明走出这大门啦,还偷偷摸摸地摸上门,在人家背后放冷箭呢!”

  “算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懒得跟你解释了。赌赢了收彩金天经地义的,也甭跟你这千金公主客气啦,但是,咱们先换过地方吧!”

  “为什么?”

  鸿飞拧眉深思,拉着如玉的手也用上几分力道。“我知道你功夫好,经得起打又耐摔,只是我的功夫可不如你呢,要是那些人寻上门来,把白花花的银子抢走了,可怎么办呢?”

  “那是你的事——”

  “才不呢,这些银两可是预备让你用的哦!”鸿飞出人意表的表白,令如玉有些莫名的感动。

  “你想帮助咱们国家——”

  “不!我是想,这些银子要是不用在你身上,只怕身上的伤会一日重过一日的,又不是铁人金刚,哪经得起你蹂躏呢!”鸿飞转个弯又是在讽刺,如玉因为出乎意外地了结一桩心头重担,心中满是感激,也就不再出言骂人。

  “不管怎样,你既然要帮我,我就该谢谢你!”

  “这些话都别提,如果真要感激我,趁早离开这是非地——我才能安心地享用‘奖品’!”鸿飞不待如玉张口,又已挽住她的臂膀,邀功似地说道:“我也买通了蜀国王宫侍卫,等明儿天亮,咱们就去会会曹彦宾,如何?”

  “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没头没脑的就叫人回答问题吗?”

  “你可以告诉他——奴家是你未婚妻子,或者也可以先问问他认不认得姥姥!?你口才既巧又好,三张嘴也说不过你,你一定可以收服人家的!”鸿飞臭着一张脸,如玉隐约觉得他的不高兴。

  “奇怪了,人家有得罪你吗?为什么一提到此人,你就那个死人表情?”

  “他得罪我的可多了,不过先不提这些,咱们快走!迟了就来不及啦!”

  在鸿飞迭声不已的催促中,如玉终于解散红娃馆,带着足以充作岁贡的细软离开,走了不远,鸿飞在一座砖房暗处停下脚步,拉着如玉蹲下来,如玉还没开口问原由,鸿飞已举手指着前头的红娃馆……

  几条精壮劲装的人影正悄悄的往小馆的方向前进,白晃晃的尖刀在月光下更显得锐利而森冷,仔细的看过,如玉认出他们是那日逼绑小照姊姊的坏人,如今,他们又来拿如玉操刀啦!

  如玉看着有气,拾起石子就往他们身上砸去,哎——那些人还真脓包呢,咕咚、咕咚——一个跟着一个的倒啦!

  “这就是你所谓的“武林好手”喽!?”

  “嘿,只要碰上如玉公主,大家都只有喘息凉快的分啦!”鸿飞脸不红、气不喘地称赞如玉。

  “公主殿下,咱们不如去把这批人装在大口箱里,送给红嫣姑娘——”

  “对,还可以勒索她、警告她呢!”如玉撇着唇角看着鸿飞,不一会儿她又爆笑出声。“没想到,有时候你也会出出好主意嘛!”

  “什么有时候,是时时、天天、刻刻啦——”

  认识至今,鸿飞终于见到如玉展露笑容的天真模样,虽然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她为何笑容灿烂,但是——

  鸿飞的心也跟着她的笑声,怦怦地剧烈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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