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灯,匡伦突然好想喊一句,“我回来了。”
可是偌大的房子裹是空寥、死寂的,既没有一盏开启的灯,更没有任何一个人正等待着他归来。早该习惯的空虚,今天却特别突显,或许是刚由一个热闹的环境中脱身,还来不及适应回来吧!
匡伦默默地沐浴更衣,默默地收看新闻报导,默默地板读书报,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
“铃——铃——”蓦然间,刺耳的电话铃响,打破寂静。
他没有伸手去接,三响后,电话答录机自动开启,“我是王匡伦,请留言……
“喂,老哥,我是你最亲爱的老弟,我知道你在家,快来接电话,不然我就每三分钟打一次,吵都吵死你,如果你敢把电话线拔起起来,我就和你断绝兄弟关系!”
不悦地皱起眉头,匡伦拿起电话筒,冷然问道:“什么事?”
“嘿,你果然在家,我刚才还在想,不知道今天你会不会因为流连温柔乡而夜不归营,不过依你那种个性,大概也不会进展得这么快。”维世调侃道。
匡伦的眉头皱得更紧。“有屁快放!”
“你现在愉快吗?”
“怎样?”
“杜小姐人不错吧!”
匡伦整个脸都垮了,语调更冷。“又如何?”
“什么如何?你有没有和人家约下次什么时间再见个面?对了,你可以请她在你的餐听中吃顿浪漫的烛光晚餐,吃完后开车兜风看夜景,然后看是要上你家、她家、还是就近的宾馆……”
“叩!”一声,挂上电话,匡伦顺手将电话线一起拔掉,这种不正经成性的恶兄弟,断绝了也罢!
☆
另一头的维世挂上电话之后,不怒反笑,抱着肚子前俯后仰,他真是太快乐了,不是因为准备幸灾乐祸地看老哥出丑,而是高兴于老哥几乎快结成化石的冰,终于开始溶化了,对象还是个前后都被他兄弟俩误认的“太太”哩!
不过他的确是缺乏了点母爱,所谓的“太太”不啻是一帖良药。
“亲爱的老哥,青春几何,良宵难寻,你可千万别再死脑筋了!”他擦着眼角的泪水,喃喃自语。
约莫五分钟后,电话响起。
“喂,我是维世,哪位?”维世问。
电话裹随即传来好听的女性嗓音,“维世,我是可玫,你老哥家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那个自闭男不会又把电话线拔起来了吧!”
“哦,可玫啊!你这个女人也太残忍了,竟然打电话给一个男人,问另一个男人的电话状况。”
“那是因为不能对你太仁慈,不然要是让你爬到头上来,这辈子我甭想翻身。”
“都多年老友了,还说得这么没人情味,你也这样对待廷扬的吗?不准他爬到你上面,只准你压他在下面打?”维世语意暧昧地反道。
可玫佯怒骂道:“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废话少说!我找匡伦有事,叫他尽快回电给我。”
“是是是,女王陛下,请问您是否能先告知小的是什么事呢?”
“是这样的,我有个同事因为家庭经济因素,想在晚上再找个工作,不知匡伦那里有没有缺人手,如果有的话,就帮忙一下吧!”
“想要他日行一善?我看难哦!”
“反正你就替我转告一下,哪天有空叫我同事左面试,成与不成,就看个人造化了。顺便告诉你,我同事姓杜,叫杜君昕。”
维世一听,登时睁大双眼。“杜君听?是不是一个老把自己打扮成欧巴桑的女人?”
“欧巴桑?我觉得还好啊!她只是没时间整理自己而已,人家可是有一家子的人要照顾,而且她妹妹又生病了。唉,真可怜!哪像你们,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怎么,你也认识她吗?”
维世复而大笑,心想,天下虽广,却处处奇巧呀!“可玫,你明天叫她下班后就去面试,老哥那边我会说的,一定正水到渠成、万事O“!”
可玫喜出望外。“真的吗?没问题?”
“我办事,你放心!”维世拍胸脯保证,笑眯了眼,望向窗外。
今夜如同天上星光的都市灯火,可有比昨晚灿烂?答案是肯定的,他想。
☆
隔天一早上班,可玫递给君昕一张名片。“君昕,这是我朋友餐厅的名片,他说愿意让你去面试看看。”
从她手上接过名片,君昕心中充满无限感激。“可玫,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可玫俏皮地眨眨美目。“如果你被录取了,我去吃饭时,就给我打个八折吧!”
“别说是八折,全部由我请客也没问题。”君昕阿莎力地回道。
“呵,先别把话说得太满。对了,今天下班后就直接去面试吧!你找王先生,报上姓名就可以了。”
“好的,谢谢!”君昕的头点得都快扭到了。
同一时间,在某家大型综合医院裹的某个诊疗室里,一个年轻医生正拿起电话筒拨号。
“喂,周经理吗?我是王维世,今天傍晚会有个女孩子去应征晚班的工作……对,她要应征晚班的……什么?没空缺?周经理,我不管你有没有空缺,你一定要录用她,你不用她的话,我会干脆让她顶替你的位置,你别忘了我也是“季节”的老板……
“好!你最好能安排她到厨房工作,如果能在王大厨师身边最好,但不可以叫她端菜、拖地板、洗碗盘、倒垃圾,更不可以叫她去扫厕所……啥?要先问王大厨师……不用了,我自己会跟他说,是,倘若真的不行,那叫她在办公室做行政也可以啦!反正就是给她个工作就对了……没错,就这样,我这边还有病人在等,再见!”
语毕,他挂上电话,转向坐在身旁的一名面黄肌瘦,已耐心等候多时的男子,问道:“最近还会便秘吗?”
☆
下班后,君昕顺路先去托儿所接君浩,然后来到她要应征工作的地点,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牵着弟弟推门进入“季节”裹。
门口的一名男侍者见到她,立刻有礼地上前。“欢迎光临,请问您有订位吗?”
“你好,请找王先生,我是杜君昕,来面试的。”她回答。
侍者略感疑惑,还是很有礼貌地回道:“请您稍等一下好吗?”说完转身走进餐厅最里头的一扇门。
未几,一名年约五十好几的中年男子匆匆走出,来到她面前。“杜小姐,我正在等你,请这边走!”他礼貌地引她走进办公室。
进入略显狭小的办公室中,他请她坐到办公桌的对面,拿了一张新进人员的资料表给她填。
君昕感到有点怪异,她连面试都还没开始就被录取了?
“王先生,我不必通过面试就被录用了吗?”个性厚道的君昕问道。
他愕了会儿,连忙回道:“我不是王先生,敝姓周,是“季节”的经理,我面试也可以。”他自我介绍着。心想,不录用行吗?他还有妻儿、老母要养哩!不过内不内定是一回事,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你会会计吗?”
“会,我曾修过会计课程。”
“那你在办公室裹作帐,顺便整理一些文件好了。”这是他惟一想到可以给她的工作,他不住的在心裹嘀咕,不端菜、拖地、洗碗、倒垃圾、扫厕所,拜托,她是来当少奶奶的吗9.
君昕欣然接受,觉得自己幸运极了,她还以为她会被安排去洗碗或扫呵昕。“周经理,谢谢你。”她欢欣道谢。
“不客气。”随后,他说了个薪资数字,几句话便面试完毕。
君听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又惊又喜,频频道谢。
犹豫了会,他终于忍不住指指坐在她腿上的君浩,问道:“他是你的小孩吗?”
“不是,他是我弟弟。”
周经理疑信参半,他从头到尾认定她是“二老板的女人”,而君浩是他们的一孽种”,否则干么硬要安排她来这裹,还威胁他不能让她做粗活?
人心隔肚皮,君昕虽看出他的疑窦,但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她暗暗叹气,对自己被误认为“妈妈”或“太太”的情形早见怪不怪。然而想想也对,年纪差这么多的姊弟还真少有,而以她的年龄的确也生得起君浩,不是吗?
周经理不露痕迹地仔细观察她,瞧她端正乖巧,装扮朴拙,实在没有“情妇”该有的妖媚,反而像个村姑。他不禁又猜想,她定是在乡下被二老板连拐带哄给骗上手的,被始乱终弃后,草草丢个工作给她,让她养活自己。唉,也是可怜哪!现在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敢认。
同情心大起,他仁慈地再道:“只要他不要吵闹,带来上班也无所谓。”
“耶?真的可以带他来?”如此一来,连照顾君浩的问题也一并解决了,她简直欣喜若狂。
“可以,你什么时候能开始工作?”
君昕考虑了一下。“二天后刚好是下个月的月初,我一号开始上班可以吗?”
“没关系,只要你方便。”周经理完全没有异议。
☆
顺利取得晚上兼差的工作,君听兴高采烈地回家,打理家人的晚餐后,她向他们宣布这项消息,并开始分配家务给他们,细心地交代许多事情。
而后,全家人除了父亲之外,君昕带着他们一同至医院探望君珞。
来到医院,他们围着她安慰打气,给她最大的精神支持,连爱跟她吵嘴的君柏都好言问候,为之前骂她“又矮又胖”等等的话道歉。
君珞深深被亲情的温暖拥抱,情不自禁地掉下泪来。
君浩见状,爬到她床上,用小小的手为她擦去眼泪。“浩浩不哭,所以二姊也不能哭哦!”
“浩浩……”君珞抱着他泣不成声。
感情丰沛的维世在旁看了这一幕,也差点感动落泪。他偷偷叫人打电话给匡伦,就说杜家人来探病即可。
不久,匡伦真的来了。
维世看到他,当即笑得龇牙咧嘴,一脸不怀好意的坏胚样。
白他一眼,匡伦将两大盒亲手做的欧式点心拿给小朋友们,小朋友们见了,高兴得哇哇大脚,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起来。
“真不好意思,谢谢你!”君昕向匡伦微笑道谢。
“算是回谢昨天的晚餐。”他回道。
“大姊,我可不可以喝东西?”君瞳将点心塞到嘴巴裹问道。
他说:“我去买。”
她来不及拒绝,匡伦就走出去了。
君听赶忙跟过去。“王先生,不用了,怎么好意思还让你破费呢?”
“没关系。”
“这样会宠坏他们的。”这是君昕的顾虑之一。
“偶尔一次,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