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午叶告诉吉妮,金先生去世的消息时。
吉妮果然是面无表情的。和午叶预料的情况,一模一样,
“我知道你不会接受他的遗产。不过,毕竟他指名留给你们母女的。你想我怎么处理遗产?”
“损给慈善机构吧,他造的孽太深了。就当是替他积德吧!”她冷冷的说。
“你还恨他?他死了。我希望你能放下恩怨。你活得不快乐,不是吗?”
“放下恩怨,你说得容易。他拿刀砍我母亲的时候,你看到了吗?我母亲跪在地上,求他饶恕我们的时候,你看到了吗?你还觉得我不够宽厚吗?如果真是如你想的,我应该在他死前给他难堪,痛骂他一顿的。可是,我并没有这么做,我并没有!我只恨我自己,我只恨我自己——”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失控。
她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的仇人死了,她的仇人终于死了。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大哭了起来,将她十多年来隐藏的情绪,全发泄出来。
午叶抱着她,心里是震撼的。
她小时候受了太多的委屈,这些委屈全累积在心里,久了让性情也变沉闷了,始终没人能分担。
而现在,她继父死了。她再也忍不住了——
她抱着午叶哀恸的诉说。
她拉起她的裙子,掀至大腿。
“你看——这疤痕,我继父用烟蒂烫的。”边说边拉开自己背后的拉练。“你看见了没?”她问。
“还有背部,他用熨斗烫的。”她索性扯掉自己的衣服,手臂上缝了十几二十针,那疤痕像只大蜈蚣爬在手背上。
午叶心痛极了。他想不出怎么会有这么惨酷恶毒的人,能对小女孩做出这样的事。
“他拿刀砍我母亲,不止一次。有一次我去挡他,被他砍的。你知道我母亲身上有多少疤痕吗?你知道吗?你要我原谅他,我是人啊——我只是个人,我不是神。我不是神,我母亲死的时候,眼睛都没合上。她脸上的疤痕都腐烂了,青黄的皮肤上爬满了虫,我只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她的脸形变形的严重,我都不认识她了。你要我原谅他!我恨不得杀了他,我恨不得杀了他——”她哽咽而吵哑的吼着。
午叶将她的衣服穿上,她的精神状况,正在崩溃边缘。午叶搂紧她,不断的拍打着她的背脊。
“我知道,我全知道。是我的错,你是该怨恨他的,你是该怨恨他的。恶梦已经过去了,不会再来,没有人能再如此待你了,没有人能!有我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的,我会保护你的。没有人能欺负你。再也不会有人苛待你了。”
她在午叶的怀里躺的极安稳。听着午叶的心跳,品尝着他的体温,她安定了下来。闭上眼沉睡。
心里的冰似在溶化,无声无息的溶化。
梦里她又梦见母亲,那个完整而漂亮的母亲,她正对着她笑,很甜蜜的笑。
“先打你一顿,你最坏了。”她嘟着唇,站在床上手叉腰。
午叶装得皮皮,伸出双手,嘻皮笑脸的说:“我建议你最好先把我绑起来。不然你既跑不过我,力气又没我大,你怎么打我啊?”
“嘿!你就这么有把握,我拿你无可奈何,是不是?过来,非扁你一顿不可。”她摺起袖子,有模有样的拿了一条绳子,往午叶的双手捆了好几回。然后扯紧。
“哇!你当真啊!我刚刚只是说着玩的,打个商量吧?我们换个方式,换个方式如何?”他着急的跳了起来。
吉妮从衣橱里抽出一条牛皮带。先试抽了两下,那咻——咻叫的声音,听得耳膜乱麻的。
“嘿!你当真用这样的方式修理我啊!那我多无辜。昨天你的衣服都哭湿了,我不帮你换下来,怕你着凉啊!怎么能怪我呢!如今的好人都是冤死的。”午叶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眼看吉妮的皮鞭就这么下去了,那声音打得好响。
午叶原本闭得紧紧的眼皮睁开之后,看着吉妮。
“唉哟!你看看,棉被被你抽得多痛啊!还好,差点都裂了。”午叶用手去抚平棉被,很心疼的模样。
吉妮忍不住的笑出声。
“好了啦,你——别演戏了。手过来,我帮你解开。一副可怜兮兮模样,好像我真的虐待你似的。”
吉妮将绳子扯开,眼睛盯视着午叶脸上的线条。
“昨天的事,你别乱说。不然,我脸往哪里放啊!我身上的疤痕,除了我养父母之外,没人看过。”吉妮的脸垂得好低、好低。声音柔弱而无力。那细致的眼睑,丰满而柔嫩,长而卷的睫毛像敛翼的燕翅。
午叶搂着她的黑发,轻轻的吻她。
那吻像花瓣落地,纷沓而至。在发梢、眉谷、耳垂、脸颊逗留。
吉妮眼中流离的颜色,霎时咸水,潺溽流过午叶的心头。
“如果能一直这样拥着你,也是好的。你是需要有个人好
好宠你、好好爱你、好好弥补长久以来,你受的伤害。”
吉妮赖在午叶怀里,轻声呢喃。“那个人会是你?”
“我——你希望那人是我吗?”
吉妮反身,那无辜的眼神,是那么怯怯然。
“如果我说是你,就真是你吗?你就真能舍下身段来爱我、接纳我吗?能吗?或者你只是一时的怜悯,一时的情绪激动,会犯错的。”她的语音字字艰涩。
她将自己抽离他的身边。
“我身上的伤太重了。我自己知道。刻在心上太深太深了,几乎不能剥离。你别开口,别开口。我不希望你后悔。你知道吗?我好害怕,好害怕。从小就这样,我害怕别人对我好。我害怕爱任何人,尤其是男人。我很小的时候就不断的告诉自己。我不要爱上任何的男人,他们的强壮和魁梧就等于是野蛮和武力。我看到我身上的伤疤,就想到我母亲的下场。我不要过这样的生活。我不要——”
“你别这样,不会的,你别这么想。我和我弟弟从来没打过女人,从来没有。真的,我已经决定了。我会花一生的时间来治疗你的伤,你别这样。我心都拧了,相信我,好不好?相信我,我会给你新的药,治你的不治之症。我会用我的爱
“你疯了是不是?你又哪一根筋不对了?你才跟苏雩订婚,现在又要跟她退婚,你想她会同意吗?”午磊对午叶吼着。
午叶坐在沙发上,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你别他妈的噤若寒蝉好不好?你说话啊!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你别这么激动。我只是跟她订婚而已,不是结婚。我觉得我错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是吗?我不能娶她。我根本就是迷恋她的美色,我根本就不是真爱她。”
“男人着迷于女人的,不是美色,那是什么?你告诉我?你这个人简直是莫名其妙。当初要跟她订婚的是你,现在要求退婚的也是你。你怎么跟爸妈交代?”
午叶双手抱头,一脸懊恼的模样。
“好了,你别这样,我告诉你就是想要你帮我忙,不是要你帮苏雩质询我!好吧,我老实告诉你。我移情别恋了。我爱上了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身上有我向往已久的特质,而且她需要我,很需要我。我也不想放弃苏雩,但苏雩——她——我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感情的事,哪能三言两语说清楚——我好痛苦,我也不想苏雩恨我呀!可是要我跟她结婚。我以前就做不到,现在更做不到,是她迫我跟她订婚的。我以前——是我的错,是我的错,统统都是我的错。你想我该怎么跟苏雩说好?”
“你爱上谁了?”
牛叶沉默,整个人瘫在沙发上。
“说啊!你爱上谁了?”
他抬头看着午磊,还是沉默。
“我认识的?”
午叶点头。
“哇!你这小子,不是蜜羿吧?”午磊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午叶笑了起来。“当然不是,她太天真又太男孩气了。不合我的胃口,何况你喜欢她,我又不是不知道。不会跟亲兄弟过不去的。”
“那还有谁?”午磊问话的口气,好像除了蜜羿之外遭哪有这样的女孩,值得人着迷。
午叶摇摇头。
“情人眼里出西施。”
“那谁是你的西施?”他一副头痛的模样。不过,事实上他也懒得想。只要不是蜜羿就好。他才不管是谁呢!反正都是一场大风暴。
“吉妮。”
“吉妮!我的天啊!为什么是吉妮?我真是不了解?你可不要欺负吉妮,她那么乖巧而娴淑。”
“我怎么会呢!我像是那样的人吗?我是认真的。很认真、很认真。你要相信我。我准备花一生的时间来爱她、照顾她。她给我不一样的感觉,对生命渴望的感觉。真的。我觉得自己迫切的需要她。以前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从来没有。她身上的疤痕——不,我是说她是个养女。她有很多伤痕,我会用心的去治好她的。”
午磊看着午叶,他那么认真而专注的表情,他心底也是感动的。
“好吧,我支持你。我们是最好的兄弟嘛!爸妈那边,我帮你说服,苏雩由你自己应付。”
“谢谢你。”午叶抱着午磊。
“只此一次,下回你再玩这么危险的游戏,我可不理你。”
“不会了,绝对不会。”
“吉妮、吉妮——你在哪里?你出来,你出来啊!”午叶在COCA古堡内叫唤着吉妮。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吉妮在古堡内穿梭,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
看着昔日保留下来的兵器、盔甲、古堡主人的起居衣物,心里想着自己如是古堡主人的风光局面。
“哈!抓到你了吧,我就不相信你真能飞,一会儿的功夫你就不见了。”午叶抱着吉妮。
吉妮咯咯的笑个没停。
“如果身在上个时代,做做古堡的主人也是过瘾的,这么大的地方,养自个的军人、武器、女人、儿女、仆役、牛马,也是幸福的。”吉妮一脸响往的神情。
“是吗?真这么喜欢城堡?还是喜欢拥有城堡之后的身分与权力?”
“都是。下辈子投胎当阿比拉公爵。再也不作女人了!”
“哈!这么痛恨当女人吗?还是没体会当女人的乐趣。”
“当女人有什么乐趣?我一点也不知道。”
“真的!我让你知道。”
午叶拥着吉妮,深情的长吻,吉妮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
“就这样?”她揶揄的问。
“你别这么没情调好不好?你放心。我会供你作女皇,比当什么阿比拉公爵还好。我会用心宠你,再也不让你哭,让你委屈。”
吉妮以吻封住午叶的唇。
“我咽下你的话。”她以食指轻抚他的唇。
“我不会食言的,不然遭天打雷劈。”
“不用发这么毒的誓。我不会把你的话当真的。你想走的时候,自自然然的走。我不会为难你。”
吉妮走到窗前,眺望窗外明媚的风光。她的表情是那么难以捉摸。
“除非你赶我,不然我绝对不走。”午叶从背后抱她。
吉妮挣脱,滑溜的往走道的另一边跑。
“你自己说的,你不走,可不要说话不算话。我先走了吉妮回头狡猾的笑。
“哇!你真坏,我说我不走,可没说我不跑啊!你不要跑,你以为我追不到你吗?小混球,等我——嘿!等等我嘛!我们打个商量。”
“跟你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吉妮不理他,继续跑。阳光的空隙在走道上追逐影子。吉妮的黑发,在诡异的古堡里散成—张网,显得格外的迷人。
“怎么样,这么喜欢古堡,我买一座送你吧?”
吉妮闻声,回头停驻,那影子往身后藏,缩的短小。
“怎么样,好不好?让你当古堡的女主人?”
“你喜欢哪里?英格兰、苏格兰,还是西班牙?”
吉妮开心的笑。往前继续走,午叶跟上。
“你说嘛!那里?”
“好了。我只是说说。你有这个心就好。”
午叶捉住吉妮的手。“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只要我办得到。”
吉妮低头沉思,又抬头。“你对多少女人说过这样的话?”
“只对你一个人,真的。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只对你一个人。”
“你喜欢崔吗?”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对她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我应该对她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她是个漂亮的几乎完美的女人,又和善有礼。就这样,不过,她跟蜜羿完全不像。蜜羿那么有生命热力,他母亲没有。我喜欢蜜羿,喜欢她随意挥霍生命的态度,喜欢她不想未来的态度。如果和蜜羿比,我和她母亲几乎是同一类人,对生命无力拒绝又不愿相迎的人。
“也许她也和我一样,被人深深伤害过吧!”吉妮叹气。
“她像不像你母亲?我是说亲生母亲?”
“不像。我记忆中的母亲,是天真的,有甜美的笑容,不太想事情,而崔妈妈常常发呆,常想心事,说话很有哲学逻辑,想来人生必不单纯,是真正活过的人。”
“你喜欢她?”
“喜欢。有点怜惜,听蜜羿说她从没见过父亲。这世上得不到幸福的女人,总是多了些。”
吉妮悠悠的走着,神情又显得忧郁。
“女人的命运,总因男人而不同。你母亲呢?她快乐吗?幸福吗?你父亲可爱她?”
午叶不知怎么开口,他父母的婚姻也是他的伤。
“我们不谈这个,这次出来玩,寻的就是开心,别谈这些感伤的事。你喜欢游古堡,卡斯提亚多的是古堡。我们先到 SEGOVIA(塞歌维亚)还是MANZA/NARES(苹果镇)?”
“我们到马德里看斗牛吧!我总觉得心里郁闷无法发泄,然后再到LASBRUJAS餐厅去看佛朗明哥之夜。如何?”
“听你的。再觉得郁闷就捶我几拳。你不开心,我怎么会快乐。”
吉妮笑了,那白皙的牙齿整洁而美丽。
“你笑的时候特别美丽。”
因为不爱笑的人的笑容总是特别珍贵。
“不笑的时候呢?”吉妮回过头问。
“总让我心疼。我还是喜欢你笑。看到你笑,我就觉得开心。”
餐厅开幕时,大家都来了。包括午磊最不希望看见的强·摩尔。
蜜羿一看到强和他的朋友,高兴的笑不拢嘴。
强一手抱住蜜羿,在蜜羿耳边嘀咕没停的,只见蜜羿一直笑。然后招呼他们入座。
金先生的餐厅经理杰夫也来了。直喊午叶老板,还四处
招呼客人。
原来午叶将金先生的餐厅买了下来,和金先生的律师商量之后,将钱捐给慈善机构。还有金先生的住宅,午叶也将它保留下来,他想也许有一天吉妮会愿意接收。
崔则在厨房帮忙。由于应征人员的不足,吉妮则坐在柜台先充当会计。
事情忙的时候总容易出差错,偏偏另一头台湾来了电话,是午叶的母亲,哭哭啼啼的。
“你父亲说要跟我离婚。”
“怎么会呢?怎么了,你们又吵架了?”午叶心慌的问。
“我拿钱给你安叔开餐厅,谁知道你安叔偏偏将地点选在你餐厅的对面,企图影响你的生意。你父亲知道了就骂我蠢,说要跟我离婚。我又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他是借题发挥,为了那个女人要跟我离婚。我知道一定是的,一定是的。”午太太切切嘈嘈的说个没停。
午叶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好、好、好。妈——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我现在这边很忙。爸不会跟你离婚的。我会尽快赶回去。我们不会让爸跟你离婚的,你放心。”
“叶儿——磊儿说你要跟苏雩退婚,这又是为什么?人家苏雩也没做错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跟她退婚?”
“妈——我的事,我自己处理。您不要管,好不好?我跟苏雩之间大有问题,我想我还是跟她退婚好了,免得耽误人家,我也觉得得罪过呀!”
“可是,妈妈觉得苏雩不错呀!你再考虑考虑嘛!”
“妈——我都这么大了,我有分寸的。”
“你弟弟呢?你弟弟可好?”
“阿磊忙着招呼客人,您要跟他说话吗?”
“你们忙完之后就回台湾吧?你安叔——唉,都是我不好,我太宠他了。他这次是做得过分了点。”
“妈——您别担心。他的餐厅开多久了?”
“刚装璜而已,要不是你父亲告诉我,我还被你安叔瞒着呢。”
“没关系,我先和王一鸣联络,让他想对策。您——就别再同父亲吵了。还有,要疏远安叔。”
午叶挂了母亲的电话。
午磊气呼呼的跑了过来,满脸涨红的。
“怎么了,气成这样?”
午磊灌水,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整个人像座活火山。
午叶往里面一探,强·摩尔和一群男女在座位上,嬉笑怒骂,蜜羿夹杂其中,跟强亲热得像两块黏胶。难怪午磊生气。他往休息室走。“还没告诉你更让人生气的事呢?”“什么?”午磊冷冷的问。
“安叔拿了母亲的钱,在我们餐厅对面开了一家新餐厅。”
“妈的!怎么没听王一鸣提起!他这个餐厅经理是当假的呀?”午磊生气的摔椅子。
“真是的,安叔简直禽兽不如。妈——怎么会笨到这种地步。”
“好了,你别怪妈妈,她也是想着让安叔独立,以后就不用向我们家拿钱啊。怎么会知道安叔这么没良心。”午叶替母亲辩解。 “父亲知道吗?”
“知道。就是知道才糟,闹着要跟母亲离婚。母亲刚刚哭着打电话来,我才知道的。”
“为了这个理由离婚!太牵强了吧?我看爸是有预谋,他根本是讨厌母亲。不过,也不能怪他。母亲也有责任。你说,如果爸真要跟妈离婚,那你站哪一边?”
“老夫老妻,还离什么婚。我不希望他们离婚。”
“万一爸爸坚持呢?说不定爸爸有外遇啊!”午磊猜测。
“有外遇也不一定要离婚啊!离婚面子多挂不住啊。爸经常不在家里住,也是事实。离了婚他就更不会回家了。”
电话响了,是王一鸣。
“你到现在才打电话来,是不是后知后觉了点?”午磊不客气的损王一鸣。
“对不起,您别生气。我也是为了要调查清楚,才这么晚打来。您放心。他们开的是港式饮茶。和我们餐厅的性质不太相近。当然虽然说不太相近,但多多少少总会有影响。我会在他们开幕期间做好良善的促销活动,不一定会让我们的业绩往下掉的。你大哥在吧?能不能让我和他说说话?”
午磊将电话拿给午叶。
“王一鸣要跟你说话。”
“喂,我是午叶。怎么,最近生意好不好?”
“好。苏小姐常带人来捧场。”
“是吗?”
“是啊,其中有位陈公子很常来,看来好像有意思要追求苏小姐。”
“真的啊!那太好了。什么样的人?对苏雩可好?”
“人不错,年轻有为、外型俊俏。每次来不是带花就是带礼盒。怎么你好像不怎么在意。”
“哦,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有好对象在追苏雩,是我的荣幸,我替苏雩开心。我并不反对她交其他的朋友。”
“你真是的,这么大方,不怕出问题啊?”王一呜笑道。
“一鸣——不瞒你,我跟苏雩,有一些问题的,回台北再告诉你。”
挂了电话,午叶要午磊出去办事。
“眼不见为净,强交给我来应付。”
午磊笑了起来。“你是怕我待在这里,看不过眼,待会儿和强打架是不是?”
“哈!你知道就好。快走快走。”
午叶赶午磊出门之后,就出来招呼客人。
蜜羿正搭着强的肩,和那群朋友说笑话。
午叶也过来插一脚,和强寒喧道谢。
强甩甩头发。
“我朋友,Shelley、Joe、Alex、Pat,我们到太阳海岸度假,就顺道过来看蜜羿。你这餐厅设计的真不错。菜更是没话说。”
“别客气,有空常来。过一阵子蜜羿要回台湾了,你可看不到她。”
“是啊!蜜羿你别回去了,嫁给我好了。”强搂着蜜羿的腰,满有一回事的样子。
午叶看着蜜羿,她在人前吻强的脸颊,引来大伙尖叫。
“我当然愿意,只是我怕常常结婚。那多头疼啊!还是单身好,你说是不是?”蜜羿满脸笑容的说,那慧黠的眼神是那么闪亮。她并不是没脑子,午叶知道。
强对她似真亦假,她对强似假变真,这世间男男女女的游戏,不过是这么一码事。
强没有再说什么,蜜羿给了阶梯下,算是对他的情分足了。他只好顺着蜜羿的话说:“是,是,你说的是,想结婚的时候,记得通知我。”
蜜羿斜睇强,知道他话里的含义:你也知道我不是结婚的料,想结婚的时候,当然得找个可靠的,我会去参加婚礼。
蜜羿还是笑,笑的心里发闷。她不会步母亲的后尘,她知道母亲的痛苦,所以她不会步母亲的后尘,让自己和母亲都难堪。没有这个必要,为了别人也许还可以考虑,为了强,那就不必了。她还不至于笨到想扛“遇人不淑”这样的罪名,女人还有什么比“遇人不淑”更可悲的!
等强一伙人走了。蜜羿一个人站在露台发呆。
午磊回来时,看不到强他们一伙人,以为蜜羿又跟他们走了。他的心抽痛了一下,急急忙忙的把文件丢给午叶,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蜜羿呢?蜜羿呢?”
午叶看着午磊慌张的眼神,他郁郁的吁了一口气。
“你以为呢?蜜羿有头脑的,你以为她去哪了?她再天真,她还是崔的女儿。你以为她跟天借胆放肆了吗?”
午磊静静的不说话。他不知道午叶发什么脾气。
“在露台上。”午叶讪讪的说。
午磊听完直奔露台,并不理会午叶发什么神经。
找到了蜜羿,她面对着远方,目视着高耸的建筑物。午磊轻轻的唤她。她没有回头。午磊走到她身边,望着她的侧 脸,那充满水气的眼珠,一眨就是一串泪。一串接着一串。午磊都看傻了,想用手去试她的泪,手伸到半空中又抽回。觉得不妥,觉得自己粗手粗脚的。
“怎么了?谁欺负你?”他担心的问。
蜜羿试泪,猛摇头。“没有,没什么。”
“那你为什么哭?”午磊傻傻的问。
蜜羿给他一个笑容。
“有些眼泪诉说的不是伤悲,就像有些笑容不真切的代表决乐。”
“强呢?”
“回去了。”
“为了他哭?”
“不,为了我自己。我再率性、再迷失、再忽略未来,我还是崔的女儿,对我来说,我母亲重过一切,我想对不起自己,但我不能对不起她。为了强尤其不值得。我——不能——随着自己的意思堕落。我母亲身上有很深的疤痕,我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是堕落吧?也许她年轻的时候跟我一样,随意跟男人瞎混。然后——”她饮泣。整个人瘫在午磊的怀里。
午磊搂着她,听着她的急促呼吸。
“我不该这样说我母亲的。不管如何,我不会做出令她伤心的事。刚刚——你就当作我什么都没说。”
午磊点头,除了点头之外,他还能为她做什么?他不知道。难怪午叶生气,除了爱她之外,他又对她了解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