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的新兵训练中心,总是挤满了探望的亲人与摊贩。探亲的人潮、车潮,把平日冷清的营区道路塞得水泄不通。那些刚入伍的新兵翘首盼望,为的只是能自由活动筋骨;而几日下来操练的成果,全展现在黝黑的皮肤上,让亲人看了又笑又怜的。
林立薇特地起了个大早,昨晚她已跟司机说过,也请示过父母,她要去看张亦樵。
她仍是一身白衣、白裙,让轻柔飘逸的长发垂在肩上。她准备了一个小食篮——这是她妈妈教她的,免得到时忙着买吃食,慌慌乱乱地连话也说不上几句;她真的好感谢她的父母。
这会儿,她正伫立在营区门口,食篮里的饮料还是冰的呢!随着登记的人群,她亦步亦趋;亦樵不知道她要来,她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一位阿兵哥操着不甚流利的国语,要她到等候区等候,他们去叫张亦樵。
张亦樵正在寝室振笔疾书,报告自己在军中生活一切安好,要家中老母及弟妹安心;直到有人唤叫:“张亦樵外找!”他还以为自己听错,暗忖:会是谁?
待迎入眼中的是一片熟悉的白,他心中一片了然——是立薇!
离别一月余,说不想她是骗人的,但他不愿强求,他只用“随缘”的消极态度来思念她。
他也知道她的心,但他却更想用时间来证明。一般年轻貌美的女孩,有许多因男友当兵寂寞无伴,以致“兵变”的;但是,他们什么也未发生——是他不准它发生的!好几次在阁楼,看着她红艳艳的唇,他都情不自禁地想……
今日她意外地来访,仿佛将他们彼此的感情更推进一层;张亦樵发觉,他不但没有不悦,反而有一丝雀跃!
“立薇,你怎么来了?”
他黑了,也瘦了,但更有精神、更英挺了!林立薇的目光留恋着他,好久了,好久没看到他了,她喉头一紧,却说不出话来。
四下已有多人等待旁观这一幕,太多了,有人还当众拥吻,这一对似嫌保守;不过,连旁人都看得出他们对彼此的深情款款。张亦樵将林立薇带至一处空旷的草地,坐在一棵阴凉的树下,体贴地拿出手帕,为她垫在地上。
“立薇,你瘦了!”
“张大哥,你瘦了!”
他们同时说,接着两人均噗哧一笑。
“很早就起来了吧!累不累?”张亦樵的语气十分温柔。
“不!不会!你好吗?习不习惯?军中生活严不严格?吃得好不好?”林立薇一个劲儿地关心。
轻凉的微风拂过她的发梢,有几绺细发掉落在她的颊上,张亦樵好想为她拂去——
“好!好!好!一切都好,你呢?暑假中做些什么?有没有计划到日本找阿姨玩?”张亦樵知道一有长假,林立薇都是往国外跑的。
“不!没有!”林立薇打定主意,这个暑假只要可以探亲,她一定会来看他的。“来,张大哥,要不要喝点饮料?还是冰的呢!”
“立薇,不用麻烦了,下回你也别来了,这么热的天!”张亦樵实在不忍她辛苦地来回奔波。
林立薇递饮料的手停下了,委屈地低下头,小心地问:
“你不喜欢我来看你吗?”
相处久了,张亦樵自是知道林立薇是一个善良到有事一定会先自责的人,所以,他知道他伤到她了;于是,他握住了她拿饮料的手,坚定地告诉她:
“不是不喜欢,立薇,是不忍!我不忍心看你这样跑来跑去。我说过了,我会写信给你,也会打电话给你啊!”
林立薇脸红了,因他的大手包着她的小手,她不愿他放开。她更低声地说:
“可是,我喜欢来看你!我……我想来看你好不好?这样看你一眼,会让我觉得等待了一个月是有价值的,那我下个月也才会等得有希望。亦樵,我可以喊你亦樵,而不叫你张大哥吗?我……我喜欢来看你!”
望着林立薇红透了的娇羞容颜,张亦樵又怜又爱。
“傻立薇!那么,今天我就让你看个够吧!”
他们都笑了,笑在彼此深深的疼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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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维扬发现他找不到章青了!寄到宿舍的信,盖着“查无此人”的戳记被退了回来;寄到她系上的信,则又石沉大海;更糟的是,他又奉调外岛,根本插翅也难飞。
初抵斯地,军中的情况不是出身富贵的他可以想像,他有些适应不良——在环境,在心里,他都觉得难捱!如此一来,他发现他更需要章青的慰藉,章青往往能带给他稳定的力量……喔——章青!章青!在枯燥、寂寞的外岛,他想她想得心疼、想得发疯、想得生气,想得怀疑她是否已变了心!?
他沉不住气地打电话给方维轩,要他有空去找章青。
“问她是什么意思?”他在电话里恨恨地说。
方维轩仍是那副不经意、懒洋洋的调调儿,说了一句令他感到莫名其妙的话——维轩要他休假回家时,先找爸爸谈一谈;找爸爸?谈什么?为什么要先找爸爸谈?
“大哥——”方维轩在电话里头说:“当兵了,日子不像以前那般自由惬意了,你也该长大了,你要有足够的勇气来承担你们要面对的一切。”说完,他便挂掉电话。
这维轩,每次说话都老气横秋的,他是早他几年入伍没错,但这口气活脱像他是大哥,而他才是小弟似的!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家里有什么事瞒着他?难道章青已琵琶别抱?想到这里,方维扬的一颗心更加不安了。
而章青面对学生生涯最后一年,心中却百感交集,颇有万般皆休的感觉;因为工作表现颇佳,而且大四的课程较少,她仍留在那家公司,继续担任临时助理的工作。若不是这样学校、工作两头奔忙,她想,她真会因思念方维扬而憔悴至死——忙碌真是最好的治忧剂!
宋晓玉好几次劝告她,她这样似自戕的伤害,使她看起来形销骨立,如行尸走肉;看着镜中日益苍白的容颜,她知道她已病入膏肓,但她已不在乎了!
她忽觉她不能适应都市的生活,或许她原本就不属于这里;待大四毕业后,她决定要逃离这里。对!逃离!都市的虚伪、浮华,她看不惯;那些日日忙碌奔走的人群、乌烟瘴气的天空,她不能适应;处在高楼林立的大厦中,令她感到又自卑又无奈。她多么想回到山林、回到田野,那里没有虚假狡诈、没有暗藏心机、没有阶级等别,也没有谁不如谁的比较,她对都市的人性灰心透了!
这一日,近下课时分,教室外兴起一阵小骚动。章青丝毫未觉,后座的宋晓玉戳了她一下,用手比了比外头,章青转头一看——是她朝思暮想的方维扬!由于他仍着一身戎装,才会引起多人侧目。
他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章青,眼中有两簇火焰;章青也忘情地看着他,忘了时间、忘了上课、忘了方仲棋,也忘了多日的心伤。
她的方维扬变得瘦但精壮,理了小平头,使他更显俊拔。他过得好不好?她收过几封他寄到系上的信,知道他人在外岛。她希望严格的军旅生活能使他更茁壮,而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但有时她又不忍他吃苦受罪,而祈祷上苍能厚爱他一些。如今,看他一袭英挺的戎装,寒冬了,他不冷吗?去年此时,他们还在他家兀自编织着美梦,今日如此凝眸对望,章青眼中一片湿热。唉——他们中间隔了一个方仲棋!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章青踟蹰着,她不想让方维扬知道方仲棋来找过她,而她当时也默允了方仲棋,她不想破坏他们父子的感情。维扬呢?她不想提那一段,他想必十分不解她为何突然对他冷淡无情吧!要让他误解吗?如今已到这般田地,又何尝不可?她不管维扬将如何误解她、如何看待她了,今日有缘一见,她要好好看看他、陪他,说不定此生就仅此一次了。她心凄恻极了!
方维扬看着瘦弱的章青缓缓向他走来。这章青!她怎能像没事人般地镇定?她欠他一个解释!看她那么一副我见犹怜、弱不禁风的模样,方维扬心里就有气,她会不会照顾自己啊!?
几个月的军旅生活让方维扬知道何谓“明哲保身”,更使他变得较沉得住气,不,该说是深沉——这是成熟吗?他不知,但脸上却已有沧桑的痕迹。
“维扬,你好吗?”章青道;她仰起脸,目光在他脸上梭巡,唉——维扬!
“不好!十分不好!”方维扬声音粗嘎地说:“有空吗?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章青打了电话,跟公司请假;所幸,她的工作是按件记酬,较有弹性,也比较不耽误公司正规的人事制度。
他们来到昔日他们常去的一家咖啡厅,烛光依然温馨,音乐依旧轻柔,甚至连角落窗边的位子也不变;但,从前那份感觉却不存在了!
“章青,你搬家了?为什么我寄给你的信都被退回?为什么不告诉我?”方维扬看见温婉的章青,再次不由自主地赞赏她的美!她美得让方维扬担心她会被人追走——不,他要对章青有信心,但至少,有人会觊觎章青……他不许!他握着章青冰冷的双手,激动地说。
“没有什么,我最近找了一份工作,比较忙,而你人又在外岛,联络不方便,所以……”章青支吾其辞。
“我不相信!你不是这样的,当兵前,我们还说好的——”
“维扬,冷静一点,你这样永远不会长大。人,总是会变的!”
“你变了?”方维扬痛心地道。
“不,我对你的感情永远不变!唯有这一点,我能肯定,但,维扬,这并不够,或者……或者我们无缘呢?或者……或者我们不适合呢?”章青太含蓄了,她未点明重点。
“我不懂!章青,如果你对我的感情不变,那你为何还能想出其它的理由来搪塞你的反常?什么无缘?什么不适合?这些都是你的藉口、你的说辞!你说过,你要与我终守一生的,你忘了吗?还是——还是你不甘寂寞,又交了新的男朋友?”方维扬忿忿然的。
他的话,章青并没有生气。相见时刻如此短暂,她怎么还有时间生气?她只淡淡地说:
“不,维扬,或者你不信,但我知道,我可以保证,我此生此世只有你方维扬一个人;只是,我也觉得我们有情无缘,或者情深缘浅吧!维扬,或许你现在不能了解,但,相信我,我是爱你的,将来你就会知道了。”
“我是不能了解!章青,为什么你不把话说明白?你的这些理由我不能接受,你也不能用它来打发我!”方维扬那固执的霸气,显然他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章青默默地瞪视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路上行人依旧,日子仍要延续,但今日,她不愿有未来,她只想好好与方维扬度过,伴着他、守着他,她想把一日当一生看待。
“维扬,别说了,求你!让我们好好地过完今天,以后,你就会知道为什么,时间会告诉你答案的。”
“可是,章青——”
“嘘!求你!”章青用手指轻按方维扬的唇。
方维扬无言了,或者是多日不在她身旁,让她想东想西,想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来排遣她的思念吧!他要对章青有信心的,她不是说,她此生此世只爱他一人?这就是了,章青是他的!
他们聊着别后种种,章青一再叮嘱方维扬要好好照顾自己,并且要方维扬策划自己的未来,并一一去实现。方维扬听得有些啼笑皆非,因为章青似将她母爱的关怀发挥得淋漓尽致,但为了怕她忧心,他也一一应允;他要让章青知道,他的未来有梦,并能筑梦踏实。他告诉她,他的梦中有她,还有他们的未来!章青笑着摇摇头,她眼底有泪。
章青,你这样多愁善感,我将来定会好好将你疼惜。你是我挚爱的小妻子呵!方维扬心想。
由于方维扬的假期有限,他尚未回家哩!因他心中牵挂着章青,所以先来找章青。章青不敢任他如方仲棋所言,必须在亲情、爱情二选一,她不要她的维扬为难!唉!不要再想方仲棋了,今晚,她是快乐的,是她与维扬共有的,是的,只有今晚。
章青要方维扬早点回家,方维扬却坚持要送她回去,他要知道章青过得好不好,而且,他要知道章青的地址,他怕章青又不回他的信;在外岛,情书抵万金哪!
章青租的套房约有十几坪,里头的摆设简洁雅致;她在窗口挂了一串风铃,迎风摇曳,叮叮地作响;小茶几上的花瓶插着一朵莲花,只有一朵,一如章青孤单寂寞的身影穿梭于台北街头。
方维扬为自己不能常伴章青而愧疚。他的章青跟着他吃了不少苦,不要说礼物、鲜花了,就连寻常的甜言蜜语,也因时间匆匆而无暇倾诉;现在,他们又因分隔两地,而不能时常见面——唉!以后,他一定会好好补偿她的。
方维扬仍不愿离去,他后天就得走了,明日,不知得不得空,他那父亲少不了又要带他去会会亲朋好友;章青也舍不得,时光匆匆,但朝朝暮暮又岂能永恒?就这样,他们任时间流逝,而方维扬再也难耐多日的相思激情,热切地拥吻章青;他的热情透过舌尖、指尖,一波波地向章青袭来。章青呢?她却是绝望的,她以不曾有的“最后一次”的心情迎合他,这样的情绪,大幅震动着他们俩。章青因这排山倒海的情愫而落泪,喔——维扬!
她的泪激起了方维扬更多的温柔,他解开了章青的衣扣,一路缠绵地吻了下来;他们双双倒卧于章青铺着蓝绿碎花床单的床上,热切需索的心熨烫着彼此。方维扬要的更多,而章青则一味地想付出,她要方维扬的!她管不了方仲棋,管不了明天,现在的她只待方维扬的需索,而让彼此到达更美的高峰。
维扬,拿去吧!反正,我此生只有你一人,我不在乎,一如起始;如果一切注定将发生,又有谁抵挡得住?喔!维扬……
他们从彼此的依恋中醒来,章青的头枕着方维扬的胸,她好满足、好快乐!方维扬也是,章青是他的,永远都是他的;过了今夜,章青便是他方维扬的女人!这是一个事实,不再是一句口号!望着床单上那殷红的血渍,方维扬道:
“章青,我弄痛你了吗?你——后不后悔?”
章青不后悔,一点也不!虽然她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局,但她心甘情愿。她喜欢拥有方维扬,喜欢被方维扬拥有——今晚,她将它化为事实存于心底,纵使以后分离,她也会将今夜的甜美化为永恒的回忆,永远留存在她心坎底,就让她带着这些回忆死去吧!真的,她一点也不后悔!
“我不后悔,维扬,永远也不!”
“章青,我一定会娶你,这辈子,我们都要厮守在一起,没有什么可以把我们分开的!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喔——你不等我也不行,我已经是你的丈夫了。呵!我心爱的小妻子!”方维扬怜爱地点了点她的鼻头。
“是的!虽然没有形式,但,维扬,今晚就是我们的婚礼,我永远是你的妻子;或许,日后因时空隔离,让我们不能相聚,但,维扬,我今生今世只有你,只有你——维扬,相信我!”章青动容地说,说着说着又流泪了;泪水顺着她的颊,滑落到方维扬的胸上。
“哎!我多愁善感的小妻子,你又在杞人忧天了。放心!我会用一辈子的耐性来治疗你的伤感!”他的吻又柔情地密密而下,章青无法招架,他们再一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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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维扬在黎明时分才回到方家,他愉快地梳洗,想着昨夜他们都舍不得睡,一直聊到天明,章青才催促着他离去的种种。哎!他那动人、甜美的小妻子,他开始想她了。或许是久不在她身旁吧!他发现章青变得十分多愁善感,且没有安全感,还是他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止住她的泪。他的章青这样脆弱,他要好好疼惜她、保护她!呵,章青,他好想她!
虽是一夜未睡,但他精神奕奕。下了楼,厨房的王嫂已忙着弄早餐,那熟悉的香味刺激着他的胃——喔,回家真好!他没有事先告诉父亲,因为假是临时才批下来的,而且,他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方仲棋下楼了,方维扬恭敬地站在一旁。
“爸,早!我回来了!”
“嗯!回来了!好!好!”方仲棋眯着眼看着他引以自豪的儿子,说:“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喔,不是,刚刚到的,爸,最近身体好吗?”
“还好,还好,累不累?休息一下,晚一点陪我去打打高尔夫球。喔!对了,你什么时候回部队?”方仲棋怕他再去找章青;那个女孩应该不会再来找维扬吧?她答应了的。
“我明天回部队,妈呢?”在外岛,方维扬最想念的,除了章青,就是他的家人。
“在楼上,还是老样子,常犯偏头痛,医生说是神经衰弱。”方仲棋替自己倒了杯鲜奶,现在他不喝咖啡了,说是养生之道!
近几个月来,他大有年华老去、力不从心的感觉,看来,要把事业的担子慢慢交给维轩了。至于维扬,他也希望他退伍后,能尽快娶妻生子,他好含饴弄孙;劳碌了大半辈子,他所求的,也不过如此。
“老哥,早!回来了?”是方维轩。
“维轩,待会儿我跟维扬去打打球,公司那儿我就不去了;早上的会议由你主持,没问题吧?跟赵秘书说一声,帮我联络一下林老,问他晚上有没有空,今晚我们请他们合家赏光到饭店用餐;并叮嘱要立薇务必出席,就说维扬回来了。”
“好!”方维轩回答。
“爸,不用麻烦了。”方维扬一心只想再去找章青。
“怎么,你有事吗?难得放假,就算抽空陪陪老爸也不为过呀!你还有什么事比爸爸还重要的?天大地大,父母恩最大哪!维扬!好了!等下用完早餐,去换套衣服,我们就去打球。我先上去看你妈醒了没?待会儿你也上来看看她。”说完,用餐巾拭了拭嘴角,方仲棋便上楼去了。
“维轩,妈最近还好吧?我不在家,你得多费点心。”方维扬交代着。
“知道了,老哥。嗯——变黑了,少了点白面书生的绣花枕头味。怎么样?外岛的生活不好过吧?没想到,样样得第一的你,当兵也中了‘金马奖’,事事抢先!”方维轩调侃着。
“公司最近还上轨道吧!你知道的,我一向只知道念书,做生意我没兴趣,将来,我们家的事业就靠你了。”方维扬由衷地感谢上天给了他一个有经商天份的弟弟。
“放心!有我在,业绩一定蒸蒸日上,红利多得分不完,而且——”他顿了一下,说:“我有着高尚、完美的情操,我这样日夜拼死拼活、劳心劳力;而你只消出去念念书、做做研究,拿个博士便能光耀门楣,将来……”他向方维扬眨眨眼。“财产还是分得一样多,我不会中饱私囊的!所以,你尽管放心去大展鸿图吧!”他促狭道。
从小,他们兄弟个性虽不同,感情却极好,时常开这种玩笑。
“说正格的,老哥——”方维轩一改嘻笑,而正经地说:“章青的事,你跟老爸提了吗?”
“提什么?我上回不是已经带章青到家里来介绍给爸妈认识了吗?反正,现在我还在当兵,等退伍吧!我跟她会有结果的。”想到昨夜的缠绵,方维扬相信章青是那种一旦付出,便死心塌地跟着他的女子。
“那——老爸怎么说?”方维轩试图唤回他的思绪。
“爸没说什么啊!他只是要我再多看看、多选择,但我认定就是章青了。怎么,他们不喜欢她吗?还是你听到什么风声?”方维扬此时才想起他尚未注意到父母亲的反应。
“倒是没听到什么,只是,老爸的个性——哎!没什么,或许是我多虑了。你是老爸最钟爱的大儿子,你喜欢的,他们也不会反对才是。好了,我要上班去了,替你们做牛做马地赚钱,至于你——大少爷,就去打球吧!小心,别把皮肤晒伤了喔!我不可以这样侮辱我们优秀的军官,走喽!”
方维轩走后,方维扬看了看自己熟悉多年的家园;只有离开过,才感觉得出家的温馨、家的可贵。父亲的霸道、母亲的优柔,还有善于嘲弄他人并引以为乐的维轩,化为记忆,都成了美好的一部分……
还有——还有他的章青呵!她醒了吗?昨夜,不,今晨,不知她是否有再入睡?她疼不疼?知道自己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他有着大男人的骄傲;他将会好好疼惜她的。章青,等我!想到这里,方维扬就有着想马上去找她的冲动——
无奈方仲棋已在楼上高喊:“维扬,你妈醒了!”
他只得上楼,一切就等回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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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晚餐,由于出席的成员单纯,再加上又是多年熟识的好友,老的谈老的,小的聊小的,两家人吃得气氛极为融洽。
酒足饭饱之际,方仲棋对着林继文说:
“继文,你生了一个这么标致、可人的女儿,恐怕追求者门庭若市,都要踏破你们家的门槛了吧!”
“哪里,所谓‘虎父无犬子’,你这两位公子,相貌堂堂、仪表不凡的,倒教我这生不出儿子的人‘望子兴叹’哪!开玩笑的,老婆,别介意!”林继文拍拍自己老婆的手,说:“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立薇的终身大事,我一切随缘,让她自己决定。”
“那么立薇,你有对象吧?长得如花似玉的,方伯伯可是愈看愈中意喔!”方仲棋把箭头指向林立薇。
林立薇害羞地低下了头,一双眼却瞟向方维扬,好像在说:维扬大哥,你看方伯伯,每次都爱拿我开玩笑!
这个动作,看在别有用心的方仲棋的眼里,只惹来他一阵开怀大笑。
“好!好!太好了!”
餐宴仍在延续着,方维扬却坐立不安,频频看表,令方仲棋有些不快!这维扬太不懂礼貌了,难道他还在想那个女人?
林继文也看出了端倪,他问:
“维扬,你还有事吗?林伯伯知道你放假的时间有限,没关系,你去忙你的,林伯伯不会见怪的!”
方维扬正欲答谢,方仲棋抢先开口:
“他哪有什么事!他是想带立薇去看个电影,两个人结伴去玩,总比陪我们老人家喝酒有趣多了。呵!呵!立薇,让维扬陪你去看场电影吧!看完,维扬会送你回家的。”
方维扬只得出声邀约;至少,先离开此地再说。
从喧嚣杂沓的餐厅出来,方维扬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应酬似的道:
“立薇,大学的功课还好吧?好好把握你人生的黄金阶段,其实,大学里有很多值得你学习的。”
“维扬大哥,谢谢你!你们军中生活压力大不大?是不是常要烦一些不重要,但却不能疏忽的琐事?”林立薇想从方维扬多了解一点张亦樵的军旅生活。
“立薇,这方面你倒懂得不少。”方维扬看了她一眼,继续说:“虽然说当兵是成年男子应尽的义务,又说什么‘男儿立志在沙场’,但不可讳言的,军中一成不变的生活,常会将一个人的热情磨得麻木不仁。现代的作战方式又是瞬息万变,尤其讲究电子作战,台湾在这方面显然差人一截。在外岛其实不累,主要是寂寞、想家、想人!”方维扬缓缓地说,不自觉,他也学会皱眉了。
“对啊!你在外岛联络不易,而且,要去探亲也不方便。”林立薇很庆幸张亦樵分发在北部。这几个月,不是她去探望他,就是他放假来找她,他们俨然已似一对恋人;想到这里,她的心甜滋滋的。
方维扬的心却已飞得好远,他想他的章青。她的住所没有电话,她必然在家中等他。他告诉林立薇:
“立薇,抱歉,我不能陪你看电影,你自己去看好吗?我请客!看完,你自己敢不敢坐计程回家?”
“维扬大哥,没关系,其实我也不想看电影,我待会儿去买点东西,你有事吗?喔——我知道,你是想去找章青姊姊吗?赶快去吧!放心,我自己会回家的!”林立薇十分能体会这种情人间短暂的相会,一刻值千金哪!
方维扬匆匆道了谢,便赶到章青的住处;而章青果然静静在房中等候。她不确定方维扬今天是否有空?她在房中等了他一天,只觉得自己好矛盾、好无助。她夹在对方仲棋的承诺与对方维扬的热情中,不知如何是好。然而,这些顾虑,在看到方维扬时,又迅速瓦解;他们热情的拥吻,尽情地做爱,一遍又一遍的,章青呼唤着方维扬的名字,那样深、那么沉,仿佛没有明天一般。
当一切静止,看着身旁沉沉睡去的方维扬,热泪滑下章青的脸颊——喔!她的维扬明天就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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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亦樵队上的两名弟兄不假外出,使得身为值星官的张亦樵受到牵连,严重的是,他们还带走了军中的文件;因此,他必须接受审问、调查。
林立薇一下子陷入慌乱的情绪中,她没有张亦樵的任何消息,连假日到营区,他们都只说:“他不在营区。”其它的一概三缄其口。
林立薇急得手足无措,她无心上课,食不下咽,连她妈妈的安慰,她也置若罔闻;她好担心张亦樵,她希望他能化险为夷。仅仅一个月,她便瘦得不成人形,她妈妈虽心疼,但也爱莫能助,解铃还需系铃人呀!
这一日,她懒洋洋地窝在家中,无心无绪的,一阵电话声唤回她的思绪。
“喂!”
“立薇吗?我是亦樵!”话筒那端的口气有些急。
“亦樵?”林立薇坐正身子。“亦樵?你真是亦樵!?你好吗?你有没有事?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亦樵,亦樵,呵!你好不好?你在哪里?”不争气的泪水掉出眼眶,她的手颤抖着,一心只想着:亦樵一定吃了不少苦!
“我就在你家门口不远的电话亭,不知方不方便到你家;或者,我们出去——喂!喂!立薇——”
他话未说完,林立薇也来不及挂掉电话,一个箭步便冲出客厅、冲出大门——
她日夜思念的人就站在自己眼前,她几乎不能置信!亦樵瘦了,脸上有着掩不住的疲累,泛青的胡渣未修,眼中还有血丝;不管如何,她的亦樵就活生生地站在她的眼前,如此令她不能承受的狂喜,让她呆住了——
张亦樵的眼里也全是林立薇。老天!她好美,她穿着一身印有可爱图案的棉布睡衣,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幻化出一身的灿烂。哎!她还赤着脚哩!这立薇!但他心中却有更深的感动——这一个月,她一定急坏了!接受了重重的审问,他不担心自己,反而是怕立薇没有他的消息而心焦;也因为这件事,使他更肯定对立薇的感情。
他张开了双臂,迎接住林立薇飞奔而来的身躯,他们忘情地相拥,林立薇贪婪地嗅着张亦樵特有的男性气味。她的心悬了一个月,直到此刻,才显扎实。
她连珠炮似的说:
“亦樵,亦樵,我好担心、好担心!我有去找你,他们只说你不在;问你的情况,他们也一问三不知。我吃不下、睡不着,我快疯了!亦樵,没有你的消息,我好担心、好害怕!没有你,我怎么办?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我不可以没有你哪!我——我好想你!每天都在替你祈祷,我还——唔……”
她的话被堵住了,是张亦樵好轻、好柔的吻,如春风拂面般地掠过她的脸庞;她一阵战栗,张亦樵这才觉得唐突。他只是情不自禁地想安慰她,这样是否太乘人之危,而且,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要收回,但她却不肯,她主动地迎了上去,勾住他的脖子,这无疑给张亦樵很大的鼓励,他们就这样地在一个艳阳高挂的四月,在星期天人迹稀少的巷口,忘情地拥吻起来……
然后,林立薇殷勤地带张亦樵到她宽敞却不豪华的家中。她让他好好梳洗一番,然后下楼要管家准备早餐;此刻,她才发觉自己也饥肠辘辘。她爸妈一早便出去打球,等一下才会回来;她哼着歌,轻快地拨弄家中的摆饰——待林继文夫妇回家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副景像。
“爸、妈,早!”她笑脸迎人。
“早啊!你没出去?”林继文犹有顾忌,心头立即泛起一股挥不去的恐惧;女儿是不是想人想疯了?否则,刚刚还是愁眉不展的,现在怎么……
“没!亦樵没事了,那两个逃兵被捉回来了,已送军法审判,他们证明亦樵跟这事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亦樵瘦了一大圈,他现在人在楼上,待会儿下来,你们不准问东问西的喔!爸,你在笑什么?”
林继文看林立薇一副母鸡捍卫小鸡的模样——怎么,她把她老爸、老妈当成老鹰不成?不过,看到宝贝女儿再展欢颜,他心中总算放下了一颗大石头;等一下,他可要会会那神通广大的小伙子,看他是如何能把他女儿迷得魂不附体的……
他才想着,张亦樵便从楼上下来了。梳洗过后,他自有一股清新气息;把下巴的胡渣剃净了,更让他看起来气宇轩昂;具有书生气质的他,谦冲有礼,玉树临风。
他不卑不亢地说:“林伯伯、林伯母,您们好,我是张亦樵。”
林继文满意地看了看张亦樵的俊拔英挺。识人从目,张亦樵的眼光一片光明磊落,他的气度恢弘,举止有节,不错!她女儿的眼光很好——跟他一样,哈!哈!他满意地笑了。
“来,亦樵,一道用餐。这几天,吃了不少苦吧!”
“还好!”张亦樵等大家坐定,方才开口:“已经没事了,谢谢伯父关心,因事出突然,来不及告诉立薇,让立薇为我担心了。”他爱怜地看了林立薇一眼,又道:“立薇,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不要再让关心你的人心疼了!”张亦樵说得含蓄,林立薇心中却已漾起一阵温柔。